第四十六章 鬼差

易老板恐慌地看著衛長卿，叫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這東西是……是我花高價從一個道士手裏買來的，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衛長卿怒道：“你胡說，這是蜀山至寶，你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從一個道士手裏買到？”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從一個道士手裏買的！”

“那你說，那道士長得什麽樣？”

“他……他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相貌很普通，聲音有些低沉。我不認識他，是他自己找上我的，其他的我什麽也不知道，我發誓！”

衛長卿皺起眉頭，陷入了思考之中。如果此人所言不假，那麽能夠盜得煉妖壺的人必是蜀山派長老級別以上的人，而蜀山派的長老大都是上了年紀的，又沒有別的特征，怎麽才能找出這個人？

趁衛長卿思考之時，易老板突然抄起身後的椅子朝他砸了過去，衛長卿立時反應過來，揮手劈斷了那把椅子。隻見易老板飛快地向門口衝去，企圖奪門而逃，哪隻一道寒光閃過，他震驚地看了眼麵前突然出現的人，然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胸前插著一把尖刀。

那個突然擋在他麵前的人竟是算命的瞎子周先生，但此時他雙目明亮，哪裏是個瞎子？隻聽他狂笑道：“哈哈哈，沒想到吧？三年前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人模狗樣地活了三年，就是為了今天取你這條狗命！”

眾人對眼前的變故震驚不已，姓周的一直狂笑不止，看樣子好像是瘋掉了。正在此時，房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光芒，地府鬼差黑白無常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黑無常道：“這姓周的家裏以前是和姓易的一起做生意的，後來姓易的害死了姓周的全家，私吞了錢財，卻不知還留下了姓周的這一個活口。”

白無常道：“姓易的作惡多端，收斂了不少不義之財，現在被姓周的殺了，也是罪有因得。”

黑無常對秀蘭道：“香蘭的魂魄已叛逃多時，我們要將她帶回，你今日的作為也會記在陰陽簿上，來日你死後作為對你判決的依據。”

兩鬼言畢，收了香蘭和易老板的魂魄就要帶走，衛長卿忙道：“兩位鬼差大人請等一下，在下還有些事情沒有問清楚，可否再給我一些時間？”

白無常道：“凡人不得叨擾死靈，即使你是道士也不行。”

一道白光閃現，黑白無常消失不見，仿佛從未來過。狹小的房間裏變得死一樣的寂靜。

第二日清晨，燕北和沈珂回沈家堡了，秀蘭帶著那把已沒有了香蘭魂魄的紙傘離開了酆都，周姓男子已經瘋瘋癲癲不知去向，衛長卿要將煉妖壺送回蜀山，然後繼續追查那個將煉妖壺帶出之人。衛長卿臨別之時謝過了蘅若這次的幫助，並言有緣會再見，此時此刻整間客棧都已經人去樓空，隻餘下蘅若一人還在等著子時的鬼門關大開。

蘅若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以手支頤，另一隻手的手指輕敲著桌麵，問焱川道：“你說，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死後會進入地獄接受審判，那麽他生前為什麽還要造那麽多罪孽呢？”

焱川道：“有時候誘惑對一個人的吸引力會大於死後所受的懲罰給他帶來的恐懼。”

蘅若歎了口氣道：“那樣的人真可憐，一步踏錯，便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越陷越深，卻拔不出來了。人間真的比神界複雜得多，那麽多人踩在一根細繩上，一念之差，稍有動搖，便會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現在知曉了這麽多人情世故，倒是越發的像一個人了。”

“我在下來之前就已經知曉人情世故了，鳳朽家有一麵好大的湖，從裏麵可以看到六界的各種情景。”

“那他怎麽還沒從湖裏看到偷偷溜下來的你？”

“天上一天，人間十年，我下來的時候鳳朽去找南極仙翁喝茶去了，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

這時房間的門又被人扣響了，蘅若示意焱川躲回她的袖子裏，起身開門去了。

打開門來，蘅若嚇了一大跳，隻見昨晚的那兩個無常正飄浮在自己門前，吐著長長的舌頭看著自己。

“這……我的陽壽應該還未盡吧？”

黑無常道：“是冥王陛下讓我們來請你及太子殿下的。”

一道藍光從蘅若袖中飛出，落到她的肩頭變成一隻通體深藍的鳥兒，極為不滿地瞪著麵前的兩個無常。

兩無常道：“參見太子殿下。”

蘅若道：“正好，我想求見冥王，有兩位帶路，我想我應該不用再擠鬼門關了吧？”

白無常道：“那是自然。”

“先讓我去找王老板把店錢結了。”

“不必了，他已經到冥府了。”

蘅若驚道：“啊？他死了？！”

“他也是一位熟人，姑娘跟我們去了便知。”

蘅若聞言看向藍鳥，它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也罷，先跟著他們去吧。

有鬼差開路，蘅若自不必等到子時鬼門關大開時再和四方野鬼一同擠入冥界。入了鬼門關後便是黃泉路，關外生人猶歌舞，關內魂過黃泉路。此時離子時還有很久，不是鬼魂門擠進來的時候，因此黃泉路上並沒有幾隻魂魄。黃泉路旁是一叢叢的曼珠沙華，她們能讓人記起前世的事情，是地獄中唯一的景色。再往前走便是忘川，忘川之上是奈何橋，走得過奈何橋，便可進入冥府，轉世為人。若是執念太重，走不過去，便會掉入忘川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黑白無常兩名鬼差帶著蘅若乘上小舟度過忘川，川上的風陰冷腥臭，夾雜著陣陣陰魂尖厲的叫聲，水中蟲蛇遍布，飄滿了大大小小的殘肢斷臂。蘅若望向奈何橋，鬼魂們被鬼差趕著上了橋，目光空洞而迷茫，一個個走到橋的那頭，飲下孟婆湯，便忘了前世種種。

河的那頭已有人在等著蘅若他們，近了一看，才發現那人竟是客棧老板王大福。蘅若剛一上岸，王大福便走上前來對著她和她肩上的藍鳥行了個禮道：“殿下，蘅若姑娘，陛下派我來接二位。”

蘅若疑惑了，肩上的藍鳥也偏了腦袋打量起這個王大福來。隻見王大福咧嘴一笑，搖身變成了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

“陸判？！”蘅若睜大了眼睛，這人豈不就是冥府的判官麽？

藍鳥怪叫了一聲，不滿地瞪著陸判，仿佛在說：“你連老子也敢耍？”

陸判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二位且先跟我來，我們邊走邊說。”

陸判姓陸，但名字卻無人知曉。據說他生前為人公正廉潔，死後便留在地府裏做了判官，新來的鬼魂都要經過他的審判，生前多為善者可以立即轉世投胎，為惡者則要根據其罪行分配到各層地獄接受刑罰。

原來這次陸判扮作客棧老板王大福的樣子，也是因為盯上了易姓的生意人。那易老板利用煉妖壺捉去了不少生魂，冥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但根據冥府的規矩，冥界之人不得打擾活人，陸判也就無法直接對易老板下手。恰巧這時蘅若和衛長卿來到了客棧，陸判便有意從旁提點他們，希望借他們之手阻止易老板的惡行。是以那晚蘅若才會在走廊上碰到“王大福”，聽他說秀蘭在柳珂房裏的事，衛長卿也才會“剛巧”碰上他說易老板偷聽燕沈二人對話的事。

“姑娘可是幫了冥府一個大忙呢，那易老板生前作惡多端，現在落到我的手裏，我定不會輕饒了他。另外，陛下已經知道姑娘此行的目的了，姑娘要找的那人現在還押在牢中，未受審判，至於為何麽……不如等姑娘見了陛下後，親自問問他吧。”

“我可否問大人一件事？他現在還好麽？”

陸判笑道：“未受審的鬼魂，我們不會對他怎麽樣，姑娘放心。”

蘅若點點頭，不再說話。一路上，眾鬼被蘅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生人氣息所吸引，虎視眈眈地圍攏過來，卻又忌憚陸判因而不敢上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蘅若流口水。很快，蘅若被帶到了冥府大殿，厚重的大門上雕著許多詭異可怖的圖案，讓站在它麵前的人感到壓抑和恐懼。

“陛下就在裏麵等著殿下和姑娘，微臣先告退了。”

陸判說完便退下了，蘅若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去推那扇重重的鐵門。指尖剛一觸到門上，那門便轟地一聲自己打開了，一股陰風從殿中吹來，一個高大威嚴的背影現於冥王寶座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