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千年之魂
一條十幾米長的黑色巨蛇吐著腥紅的信子，背部生著兩對翅膀，堵住了通向無極之境中心的去路。
“是鳴蛇！”蘅若驚道。
“洪荒時期的鳴蛇？”夜殤直直地盯著那隻龐然大物。
“大概是沉音門設立之前誤闖進來的，它可能有上萬年的道行了，要小心。”
“哼，無腦的畜生罷了。”夜殤突然淩空一掌打向蘅若，與此同時噬光出鞘，散發出比黑暗更加陰暗的殺氣。
蘅若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夜殤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推到了幾丈之外，身體周圍泛起了一層藍色的光罩，懸浮在空中。蘅若一驚，伸手觸到那層光壁，發現自己被困在了光壁之中，出去不得。
“夜殤，你做什麽？！”蘅若驚呼。
“別礙事。”夜殤眼中精光一動，如閃電般向那鳴蛇刺去。
“夜殤！你不可以這樣！讓我出去！”
那怪物見黑影朝它飛來，眼中紅芒大盛，迎頭向夜殤直撲過去。然黑影閃至鳴蛇跟前時卻突然消失不見，下一瞬，夜殤出現在了大蛇頭頂正上方，手執噬光向下刺去。鳴蛇怒嘶一聲，扭開了蛇頭，同一時間巨大的蛇尾帶著疾風之勢向夜殤掃來。夜殤淩空一掌擊向地麵，阻住自己下落之勢的同時，被掌力反衝彈起，險險避過了致命的一擊。
幾個回合下來，鳴蛇越來越憤怒，但夜殤卻依舊從容不迫，滿臉不屑。時而有碎裂的岩塊飛射向蘅若，都被擋在了那層藍色的光罩之外。很快，那上古怪物便露出了破綻，夜殤一劍刺入了它的心髒，那大蛇哀鳴一聲，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沒起來。
蘅若心中緊繃著的弦終於鬆了下來，然而她發現夜殤眼中的赤紅仍未退去，隻見他將噬光劍從鳴蛇的屍體中抽了出來，抬手又要向前揮去。蘅若一驚，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耳旁響起了那日刑如風用傳音術對她說的話——“你要當心夜殤，他可能會變得不是他自己。”
變得不是他自己？這是什麽意思？從剛剛夜殤的雙目變得赤紅開始，他就好像著了魔似的，似乎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麽，蘅若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有魔性，就連她也不例外，更何況本身就是魔的夜殤？可是，刑如風為什麽要特意跟她說這番話？
“夜殤，它已經死了！”
蘅若的叫聲終於讓夜殤停止了砍殺，他眼中的腥紅色慢慢退去，鳴蛇被砍得七零八落的身體倒映在深黑的瞳孔中。周圍的藍光一消失，蘅若便禦綾飛到了夜殤身邊，光壁撤去後，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血腥為讓蘅若眉頭一皺，胃裏一陣翻騰。夜殤看了她一眼，黑袖一揮，鳴蛇的屍塊連同滿地的鮮血一同化作了煙霧飛散不見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也漸漸散開了，蘅若這才舒展了眉頭。剛才激烈的打鬥仿佛沒有留下一絲痕跡，隻餘鳴蛇死後留下的內丹飄浮在空中，發出黑紫色的光芒。
夜殤抬手將那內丹吸了過來，遞給蘅若道：“吃了它。”
“啊？為什麽要吃？”
“萬年鳴蛇內丹，吃了有助於修為。”
蘅若皺了皺鼻子，搖搖頭道：“好惡心，我不要。”有些人或妖魔靠食取其它東西的內丹增長修為，但蘅若知道這種東西極不好吃，而且妖獸的內丹還很臭。
“既然有助於修為，那你吃了吧。”
“不需要。”夜殤將那內丹向空中一拋，轉身朝洞口的方向走去。蘅若一驚，連忙伸手接下了那顆內丹，心中歎道：“算了，好歹是個好東西，先收著吧。”
冰冷的棺中是女子蒼白的容顏，莫子竹低頭看著冰棺，凝眉思索。突然間一陣殺意傳來，莫子竹本能地向後一仰，躲開了快如疾風的一擊。他站穩後迅速向後撤去了十步之遠，隻見一個身著金色盔甲的男人手執一根長戟立在冰棺之前，眼中殺意畢現。
莫子竹已看出了那人身份，不動聲色地望著他。那人此刻也看到了莫子竹額上紅色的印記，開口道：“哼，也是被仙界拋棄的家夥。我問你，現在外麵是什麽時候？”
莫子竹道：“你進入無極之境是在八千年前，度融。”
度融一怔，有些感慨道：“八千年，已經八千年了。”突然，他身上的殺氣又散發了出來，冷聲道：“你是怎麽進來的？想幹什麽？”
八千年前，他以仙界戰神之力也不過勉強在沉音門上劈開了一條裂縫，才得以進入，他不信眼前這個清瘦的墮仙有能力打開沉音之門。
莫子竹並沒有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開口便道：“我要昆侖玉魄。”
度融聞之，眼中殺意更盛，他握緊手中的長戟，冷笑道：“想要昆侖玉魄？那就用你的命來換吧！”
陰暗之中，一叢絢麗的花青色花束不斷地舒展著細長的花瓣，盛開之後迅速地凋零，殘瓣還未完全落地，又有新的葉芽從地底裏冒了出來，開花，枯萎。
“須臾之花，花開須臾，明明隻能存在那麽短短的一瞬，卻依舊這樣前赴後繼地生長、開放。其實一刹那也好，千萬年也罷，對於浩瀚無極的大千世界來說，都不過是微小的存在。可是我一直認為，隻要存在於這個世上，便有存在的理由。人、魔、鬼、畜、仙、妖、神，既然都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生靈，就都應該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即使當年太清掌門沒有把我逐出重華，我也無法長久地待在那裏，讓我去降妖除魔，我做不到。”
蘅若轉過頭來看向夜殤，輕輕笑道：“當年我和你一樣，也是帶著目的拜入重華的呢。你為了昆侖鏡，我為了靜海重蓮之香。那時你潛伏在小默的體內，其實是看得清楚的吧？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四處采集香氣？我隻能告訴你，是為了救一個人，我的親人”
親人。夜殤記得蘅若很少提及她的親人，她來自哪裏，有些什麽親人，似乎沒有人知道。他也派人查過她的來曆，卻是一無所獲，終成謎團。她來得那樣蹊蹺，恐有一日，她也會突然無聲無息地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蘅若走近那些明豔的花朵，將一縷無形的香氣收入袖中，下一瞬，那朵花便落地消散，而後在原來的土地上又生長出新的葉芽。
一陣隱約的打鬥聲從虛空之中傳來，蘅若和夜殤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莫子竹！”
蘅若和夜殤來到無極之境的中心時，看到的便是莫子竹和一個全身披甲的男人正在激烈地打鬥，而四周卻絲毫未有震動之感，似所有的能量都被這個空間吸收、吞噬了。夜殤並無上前幫莫子竹的意思，而蘅若此時的目光落到了一口萬年冰棺上，她緩緩地向那口冰棺走去。
棺中的女子有著一頭雪白的長發，麵容安詳，雙目緊閉。蘅若伸手觸到那口冰棺，她的身上散發出一層淡綠色的光，時隱時現。棺中的女子似是受到感應一般，身上也發出同樣的綠光，與蘅若身上的光芒同時閃現和隱沒。
那邊正在同莫子竹糾纏的度融發現了這邊的異樣，怒喝一聲，甩開莫子竹，朝蘅若襲來。蘅若將注意力全部放在棺中的女子身上，似是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危險。長戟將要刺到她的一刹，一道黑影閃至了蘅若身後，擋下了度融憤怒的一擊，夜殤隨即加入了同度融的戰鬥之中。夜殤和莫子竹都是難纏的對手和，度融又是八千年前的仙界戰神，力量非凡，加之心憂冰棺裏的人，出招急躁狠厲，一時間不大的空間裏兵器碰撞之聲不絕。然而，冰棺那頭，蘅若卻仿佛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一般，沉靜專注。
“莫公子，不要再打了，他沒有昆侖玉魄。”
三人聞聲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此時已麵向他們的蘅若。
“你說什麽？”莫子竹蹙眉道。
“昆侖玉魄不在這裏。”
“你如何得知？”
“是妃雪告訴我的。”
蘅若話音剛落，隻見冰棺之中忽然慢慢坐起了一個人，那人冰肌玉骨，白發如雪。
“妃雪？！”
度融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那凝視了數千年的容顏，此時她不再是雙目緊閉，而是以一雙含著千言萬語的眸子注視著自己。
“妃雪！”度融衝向了女子，卻在一步之外停了下來，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走近了便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是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
“度融，是我。”
女子出聲的一瞬，度融猛地將她摟入了懷中，一遍遍呢喃著她的名字，女子一遍遍地回應。
這時蘅若已悄悄退到了夜殤和莫子竹那裏，兩人均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蘅若輕輕一笑，壓低聲音道：“其實雪妖的魂魄早就已經聚集完全了，隻是她一直沒有醒來，我也是進來的時候發現那邊不對勁，過去瞧的時候才發現的。在你們打架的時候，我跟她說了一會兒話。”
“蘅若，謝謝你叫醒了我。”妃雪攜著度融一同上前向蘅若致謝。
蘅若搖搖頭，笑道：“是你憑借自己的意誌醒來的，不必謝我。”
“無論如何謝謝你在一旁鼓勵我。”
度融也道：“我聽妃雪說了，蘅若姑娘，多謝。”
蘅若依舊笑著搖頭，隻見妃雪轉向莫子竹道：“這位公子，昆侖玉魄真的不在我們手上，否則我也不會等上數千年才得以魂魄重聚了。”
“怎麽會這樣？……”莫子竹黯淡了目光。
度融道：“當年我確偷過昆侖玉魄，但我後來才知道，那玉魄早已被妃雪換成了假的。昆侖玉魄乃雪族聖物，妃雪是不想我將它從雪族奪走。”
“莫公子，你的事我已經聽蘅若說了。昆侖玉魄世世代代守護我族，對每一名雪妖來說都是不可侵犯的聖物，正因如此，我才會偷偷換掉真的昆侖玉魄。我想公子心愛的那位雪族姑娘也不會願意公子用玉魄去救她，倘若公子心誠，相信終有一日她會回到公子身邊的。”
“不錯，就像我和妃雪。”
度融和妃雪深情凝望，雙手緊握，仿佛再也不願放開對方的手。
莫子竹自嘲地笑了笑，不語。蘅若不大明白莫子竹這一笑容的意思，但也無心多想，上前一步對度融和妃雪道：“既然二位終已苦盡甘來，不如就同我們一道離開這裏吧？”
“離開這裏？”兩人對視一眼，度融道：“我們在這裏已經八千多年了，從來沒有人進來過這裏，也從來沒有人出去過，我並不知這裏有什麽地方可以通向外界？”
“無極之境的確是有去無回的，我們能從沉音門進來，卻不能從那裏出去，但也並非沒有辦法出去。”蘅若伸出手掌，掌心裏出現了一個發著金光的小東西，她對那東西念了個咒，向空中拋去，那東西便一下子變大了十數倍，呈現出一個有著奇怪圖案的金色輪子。
“子母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