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安生
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會”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喜悅的.因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那等在寂寞深處的人,便是今生所尋.
月朦朧,鳥朦朧,簾卷海棠紅.,涼亭之中.西蒙,獨自一人望月飲酒.世間怎會有給人感覺那麽相同的兩個人呢?可確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啊。西蒙的腦海中,不斷浮現著蔸珈的身影,翩然的舞姿與陰黎皇宮中的一顰一笑交織.西蒙一時悵然,蔸珈,你究竟在哪裏。
西蒙有些微醺,便見一個小宮娥向她走來,“拜見皇子,這是我家主子命奴婢交給您的。”說著將手中的一封書信交給了西蒙。
西蒙接過信看了一看,好看的眉皺了一下,“你家主子可還有什麽要說的。”西蒙問道。
“娘娘隻說要跟王爺證實一些事情。”宮娥答道。
西蒙思索了一番,“行了,你退下吧。”西蒙回到宮中取出信,借著燈火燒毀了,一股清香淡淡散開。
與此同時,傾芳閣的蔸珈也收到了一封信。蔸珈展開書信,上麵寫著,“月上中天,來禦花園涼亭,有你想知道的一切”,信的落款是康貴姬。蔸珈將信裏裏外外的看了個仔細,心中疑惑漸生。這些寫信的人是誰?他怎麽知道自己有疑惑想要問康貴姬呢?康貴姬已死,這些信之人與她到底是什麽關係?
菊青看到信的落款,臉色嚇得發白,“主子,怎麽辦?”菊青問道。
“我要去看看。是人是鬼該交代給我的他都要交代給我。而且,這封信的存在已經證明我在受人監視了。我倒真想看看是誰在默默做這些。”
月上中天,蔸珈獨自一人來到禦花園的涼亭。這處涼亭極為僻靜,左右隻有兩條可以行走的小路.涼亭四周都是假山圍繞.隱蔽至極,卻也危險之極.走得近了,蔸珈見到涼亭之中有一華服男子,背身而立.那人回過頭,竟是西蒙。蔸珈心中一涼,果真是計。
“你站在那裏別動。”蔸珈製止住向她走來的西蒙,又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一封信?”
西蒙看到蔸珈的神情,便知道這是別人設計好的。自己和這位敬挽昭儀怕是都鑽進了別人的圈套。西蒙剛想說些什麽,忽然感覺下腹湧起一股熱流,渾身上下燥熱的很。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麽的征兆,定是剛剛燒信時散發的煙裏有毒。
“你快走。”西蒙說完這句話隻能半彎著腰才好過些。他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蔸珈看到西蒙的眼神變得迷離,臉色潮紅,顯然是中了**了。再看他此時的反應,這藥力定是很霸道的。蔸珈不敢耽擱,若是真的留下來,真是不知會發生什麽事。她望了西蒙一眼,便匆匆向禦花園深處跑去。
西蒙看到蔸珈離開,方才深深的吐了口氣。盤腿席地而坐,緩緩地打起坐來,希望能以此平定心緒,說不定還能克製住藥效。過了不久,便傳來一陣跑步聲。西蒙睜開眼,那人竟是去而複返的蔸珈。
“我不是不想離開。隻是這裏似乎被包圍了。”蔸珈氣喘籲籲的說道。
“看來是我害了娘娘。”西蒙苦笑道。
“王爺怎麽不說是蔸珈害了王爺呢?畢竟這事情可是發生在齊國的皇宮,誰也沒有害王爺的必要。倒是臣妾,有著很多的潛在敵人呢.”蔸珈坐到一旁的草地上,恢複力氣。
“那怎麽辦?若是被人抓住,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獨處在這僻靜之地.我還中了這毒,一會兒不定出什麽亂子呢.”西蒙繼續道.
蔸珈長歎了一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現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二人都很糾結之時,涼亭後側的假山裏走出一個人。蔸珈和西蒙都緊繃著神經看著來人。那人漸漸走近,光線打到那人的臉上,蔸珈不禁大吃一驚,“安生?”
安生走了出來,對著蔸珈行了一禮,“娘娘,賢貴妃和皇上正從正路前往此處。假山後一條密道,知道的人不多,奴才可先帶著西蒙王爺離開,娘娘留在這裏可行?”
“你為何要幫本宮?”蔸珈戒備說道。其實蔸珈不是真的懷疑安生,自上次他為自己提醒一事,她便又感覺,安生不會害她.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危急,她不能有一絲的紕漏.
“娘娘且信奴才這一次,奴才定當如實相告。隻是眼下真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安生解釋道。
“我也同意讓安生帶我先走.不管怎樣,都不會有比眼下情況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西蒙說著,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好。”聽到蔸珈的回答,安生扶起氣息不穩的西蒙向假山處走去。等到二人的身影徹底的消失,蔸珈的身後也出現了腳步聲。蔸珈緩了緩心神,理了理衣襟,臉上露出以往的笑容。
等到賢貴妃和皇上到達時,隻見一女子在亭中翩然起舞。
“皇上?臣妾參見皇上,賢貴妃。”蔸珈微微施禮,臉上的表情似乎看到賢貴妃和皇上的出現被驚到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賢貴妃問道。
“難道這裏應該有別人嗎?”蔸珈很是疑惑,一雙大眼睛不解的看向齊辟桓.
“你別裝了,快說西蒙王爺藏在那兒?”賢貴妃四處看了看,並未找到西蒙王爺的身影,派出的人也是一無所獲。
“姐姐在說什麽?這裏一直都隻有臣妾一人。西蒙王爺怎麽會在這兒?”蔸珈臉上很是迷茫委屈,話音也有一絲顫抖。心中卻暗想,果真是你搞的鬼。我不動你,你到跑來招惹我。
“你少裝糊塗。今日有宮人來報,說是你與西蒙王爺在此私會。”賢貴妃厲聲道。
“難道姐姐是要說臣妾不懂禮義廉恥,在這個宮中做背叛皇上的事嗎?”蔸珈也怒聲道。“姐姐怎麽能憑宮人的一麵之詞就一口咬定臣妾有罪呢?”說完,兩眼淚水朦朧的看著齊辟桓,”難道皇上也相信臣妾做了對不起皇上的事情嗎?”
蔸珈眼中的委屈深深觸動了齊辟桓.他本就不相信蔸珈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不過他倒是真的很懷疑蔸珈與西蒙的關係.畢竟晚宴上的二人表現,實在有太多的可疑之處.“夠了,”齊辟桓冷聲道,“賢貴妃你可找到人了?”
賢貴妃底氣不足,“回皇上,不曾。”齊辟桓身上的氣息告訴眾人他在生氣,很生氣。賢貴妃知道皇上的脾氣,此時更為自己的魯莽而擔憂。
“皇上,臣妾也是為了以正宮闈才這樣做的。”康貴妃解釋道。“臣妾是為了皇上,臣妾的本義是好的。”
齊辟桓冷聲道,“你執掌六宮事物,怎能憑他人的一麵之詞就斷定罪過。有你這樣的人擔當重任,朕至宮中眾人的安危清白於何地?來人,將那亂嚼舌根的人仗斃。賢貴妃撤掉執掌六宮之職,禁足一個月。”說完,看也不看眾人一眼,離開了。
空曠的涼亭周圍隻剩下蔸珈和賢貴妃。“姐姐這招棋,可是幫了妹妹一個大忙啊。姐姐說,下一個掌管六宮的女人會是誰呢?”蔸珈說完,留下憤恨的賢貴妃癱倒在地。
我本不想動你的,畢竟在我前半生你未曾對我做過什麽錯事.可是今日你的做法,是要將我置之死地的.我也就不能容忍了.賢貴妃,莫怪我.
“太後,聽說皇上收回了賢貴妃娘娘執掌六宮的權利。咱們要不要幫幫貴妃娘娘?”太後身邊的嬤嬤問道。
太後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奪不來皇上的寵愛,孩子也生不出,現今連到手的權力也能丟了,真是沒用。看來,我真是要從家族中再選些得利的來了。”賢兒,莫怪姑母無情,實在是你太不爭氣。皇宮本就是吃人的地方,你沒有本事,誰也護不了你。
蔸珈回到寢宮之中,便見安生已經立在門外等她了。蔸珈走進屋子,安生隨後也進來了.蔸珈坐在椅子上,也示意安生坐下。“說吧,你是誰。”
“娘娘可還記得念春。”安生道。
“你是?”蔸珈疑惑。
“奴才是念春親弟弟。娘娘想聽聽念春的故事嗎?”安生的語氣一直很平緩,他為蔸珈展示了一個不被她所熟知的念春的世界.
安生與念春是孤兒,同被收養在村中一戶劉姓村民家中。念春比安生大兩個月,因而做了他的姐姐。那劉姓的人家雖然待他們並不好,可畢竟那裏有吃有穿,也算是一個家啊。
後來家鄉發了大水,地被淹了,糧食也沒有了,還死了不少人。當時正趕上宮裏招人,為了活命糊口,村中紛紛將自家適齡的孩子送去,求得那二十兩的補助。二十兩,對於那時的村民而言,意味著一家三口人一年的口糧,於是劉姓一家兩口便想在安生和念春之間賣掉一個。
念春怕安生出去吃苦,便偷偷跑到那裏把自己買了,將錢交給了劉氏,告訴他們要善待安生。可是,沒過多久,劉姓一家也把安生賣了。他們過怕了沒有吃喝的日子,而且能將孩子賣到二十兩銀子的時候也不多.於是安生就這樣進了宮,見到了念春。
姐弟二人在這個皇宮中的角落裏失聲痛哭.為了活命,他們決定不要讓別人知道他們是姐弟。不然,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會死的。
“我們就這樣生活在皇宮中,彼此裝作互不相識,卻都惦念對方的安康。後來有一天,念春來找我。說是念春要幫皇後娘娘做一件事,還要我幫念春照顧好公主,說讓我好好活著。再後來,桔梗苑便發生了大火,我便知道,那裏麵真正喪生的怕就是我的姐姐念春了。”安生說完這番話,已經哽咽了。淚水也落了下來。
蔸珈的心裏也不好受。這些苦難的過往是她不曾知曉的。她苦命的妹妹,竟有著這樣的經曆,要以互不相識來保護彼此。她過得其實也不開心吧,卻還要顧及我。蔸珈眼中也噙滿了淚,“可是你為什麽幫我?”
“因為您就是姐姐全心保護的鍾離春鍾皇後。”蔸珈猛然回頭,安生的話調起了她所有緊繃的神經,“娘娘的脖子上是不是帶著一個魚形的平安符。”
蔸珈拿出脖子上的平安符,這是念春第一次陪她出征時為她佩戴的。那時鍾離春每日都生活在打打殺殺之中,每次回來一身的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那丫頭擔心她的安危,便從自己的懷裏解下這個平安符,送給她.念春,想不到在你離世以後,你所做的努力還能救了我。
安生也從脖子上拿出一個魚形的平安符,看到蔸珈疑惑的表情,安生解釋道,“這個平安符我和念春一人一個。我就是憑借這個斷定娘娘就是皇後娘娘的。娘娘,念春一直視您為親生姐姐.她,她真的很敬佩您的.”安生的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他是喜歡念春的吧.蔸珈看到眼前這個哭的毫無形象可言的大男孩,心中滿是酸澀.念春,你知道他的心中有你嗎?當初你在作出抉擇的時候,心中是不是也帶著不舍和思念呢?我鍾離春發誓,定會拚盡全力照顧好你的弟弟,讓他平安。
燈光幽暗,齊辟桓的書房內,有一黑衣人跪倒在地,“皇上,良木大人那邊還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
齊辟桓端詳著手中變形的鳳釵,“那就放棄現在所有的線索。圍繞西蒙王爺所說的那個名為蔸珈的女人去查”
“是。”黑衣人答完,迅速的消失了。
到底是此蔸珈非彼蔸珈,還是此蔸珈亦是彼蔸珈呢?齊辟桓心中百般思索,最終化為一聲長歎.
夜未央,水猶涼.夢裏不知身是客,佳人現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