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川真人
洞庭水宮的門外弟子需在水宮中清修一年，屆時經過甄選比試之後優秀的人方可成為入門弟子，這是白明溪來到洞庭水宮的第一天就知道的門規。然而她在水宮裏待了十日之久，對入門弟子的生活漸漸熟悉後，才曉得入門弟子人人身懷絕技，一人能擋十兵。
就連看似瘦弱不堪的霜寒，也是臥虎藏龍的武功高手。而白明溪連鐵劍也拿不穩。每日午時之後的習武修煉每每讓她異常懊惱，因她不會武藝，除了霜寒之外沒人喜歡搭理她。可習武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將刀劍武術融於自身，霜寒教了白明溪一些基本的步法拳法，她練了幾日弄得渾身酸痛不止。
今日下了早課，便有入門弟子來通報他們，青川師叔今日出關，午時過後所有門外弟子到五行武場集合。他們吃過午飯之後也不敢耽擱，穿過層層殿宇，直奔後山的五行武場，人人一臉正色，不禁弄得白明溪有些緊張起來。
霜寒看見她正襟危坐的模樣，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放鬆，“不用怕，青川師叔雖然是“五青”真人之一，但卻是最平易近人的一個。”
白明溪指著那些麵無表情一臉正色的門外弟子說：“可他們為何如此緊張？”
霜寒道：“在洞庭水宮中，門中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有機會見到，每個人當然都想表現出最好的一麵出來，若是被哪個真人看上了，即便不用參加甄選也能直接入門拜師。”
聽霜寒如此一說，白明溪就更緊張了。
霜寒看著她失笑，道：“青川真人是五位真人之中比較好鬥的一個，他武藝高強，召集弟子去武場大都是為了尋找匹敵的對手打架。門外弟子比不上入門弟子，讓我們過去多半是去個入門弟子的比武捧個場，有慧眼的就從中學上兩招。”
白明溪心中的一塊大石在霜寒的安慰中才放下，然而到了武場之後，才知道一切事與願違。
眾弟子們都不知青川真人今日作何想法，竟讓幾個入門弟子組成幾個小組來與入門弟子對戰。入門弟子心法掌握嫻熟不說，武藝也比一般的門外弟子高強許多，加之術法融會貫通於自身，他們對於門外弟子來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可能有戰勝的機會。而門外弟子多是赤腳空拳，哪裏能與金剛之身相比。門外弟子對青川真人的安排唏噓不已，而青川真人揚聲道：
“拍什麽？武者之間勝敗輸贏乃是常事，沒有勝敗的滋味，你們如何得知自身中的缺陷？修仙問道亦是如此，若是怕，就給我滾出洞庭水宮。”
青川真人這般一說，再也沒有底子敢有半分異議，人人謹慎地觀察者入門弟子隊伍中自己的對手，隻祈禱自己不要遇上一個出手狠戾的人。
雖說現在門外弟子人人自危，可最苦的還是白明溪，她沒有任何的武藝底子，論心法修為她隻不過淺淺地學過一個凝息的基礎心法，且不知自己算是學到了何種程度。她心裏分外苦惱，若是上場對戰，即便在眾人麵前丟失臉麵不說，還要給青川真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霜寒見她心裏擔憂，雙手對著青川雙手抱拳站了出來，道：“師叔，白明溪方入水宮未到一月，沒有武藝底子，隻怕不敵師兄師姐。”
霜寒的話音剛落，門外弟子中的木弦和冷笑道：“我們這裏有哪個能比得上師兄師姐的？不是想臨陣逃脫才叫你說出這般托辭吧，難道隻有她特殊不成？”
霜寒聽了木弦和的話麵色一寒，白明溪的臉色也不大好。木弦和有意和霜寒過不去，知道白明溪與霜寒甚好，竟也有意為難白明溪。霜寒還想再說什麽，白明溪拉住她，默默地搖了搖頭，小聲道：“大家都是門外弟子，我不要緊的。”
霜寒狠狠地瞪了木弦和一眼，隻好對白明溪報以抱歉一笑，“對不起，明溪。”
此時青川卻道：“既然如此，哪個是白明溪？站到武場上來。”
白明溪覺得甚是為難，而師叔的話又不得不遵循，她的手在衣角邊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硬著頭皮走上武場。
洞庭水宮的五行武場，是以巨型八卦陣為軸心，向外延伸金木水火土五個不同屬性的陣，金陣中雷氣遍布，木陣中狂風席卷，水陣中一片汪洋，火陣中烈焰滔天，土陣中飛沙走石。五個陣型中皆有結界相隔，因此陣中的五行靈氣才得以抑製。
青川真人站在巨型八卦陣的中心，青衣素麵，身姿挺拔。白明溪走上了八卦陣，青川真人打量了她瘦小的身板幾眼，溫和地笑道：“若不懂武藝無妨，但萬萬不能少了勇氣的心，武者必要迎難而上，你有膽子走上這裏證明你不是一個懦者。如此，我便來做你的對手。”
青川真人說罷取下自己的佩劍遞給白明溪，白明溪有些愣，垂在身側的手遲遲不接劍。
青川問道：“會用劍否？”
白明溪搖搖頭。
青川抬手一揮，將手中的劍丟出了八卦陣外。
青川便道：“若是如此，我們便赤手空拳。”
白明溪很是為難，心中猶豫道：“可是，師叔……”
青川道：“即便你是門外弟子，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你且思考你要如何保命。”
青川話語即落，白明溪尚未回過神來，他身影一閃，左腳直朝白明溪身前飛去。動作在一瞬間完成，白明溪也就在一瞬間中飛出了八卦陣。他說不會手下留情果然不會手下留情，白明溪一陣炫目地從陣外爬起來，身上滿是灰，臉色因為肚子的疼痛變得煞白。
台下的弟子皆是看得一驚一乍，入門弟子都同情白明溪，門外弟子心中萬分慶幸自己不是場上的白明溪。
青川看著站起來的白明溪說道：“走回來。”
白明溪遲疑了半刻，踏腳走回了陣中，才剛剛踏進陣內，青川的身影又一閃，這次他對準了白明溪的側臉，好在她吃一腳長一智，心中提了十二分的警惕，在踏進八卦陣的那一刻她神經全都緊繃起來。青川飛來的瞬間，她察覺般地微微側過頭，稍稍躲過了青川第一腳。可青川使出的是連環踢，白明溪躲過了臉上的一擊，未躲過腿上的側踢。青川輕輕一勾，她再次摔在了地上。
看著她從地上爬了起來，青川對她報以讚許的一笑，卻說：“再來。”
白明溪揉揉身上摔疼的地方，支撐起身體又站了起來。青川對她的勇氣報以讚許，可是手腳上未有任何的留情。白明溪方站起來，青川的身影又飛了過來，此次的動作比之前快了許多。他到白明溪眼前時，白明溪隻看見一閃而過的腿腳。她無法閃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白明溪害怕得呼吸一滯，一團氣息在她胸前堵得甚慌，在一瞬間中她才想起扶桑仙子教她的凝息心法。平心靜氣中，她調息凝氣。青川飛過來，閉上眼睛的白明溪卻能感到身邊的氣息湧動。
青川拳腳向她揮來，她能感到劇烈湧動的氣息。而凝息能使自身四周的氣息平複，青川的拳腳她躲不過，隻能平複流動的氣息，或將大量的氣息凝聚在自己四周來增加青川拳腳的空氣阻力。
可眾弟子再次看見白明溪被青川踢飛出了八卦陣，她緊張中自造的凝息運用法似乎並未產生什麽效果。她底子尚未牢靠，吐息聚息的方法還未嫻熟，聚集在身體周圍的氣息輕而易舉被青川打破。
不過她心中卻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似乎抓住了那一片汪洋中的清涼。
白明溪又站了起來，提高警惕走回到八卦陣中。
青川卻未再對白明溪施以拳腳，看著她微微笑了半晌，然後說道：“萬物生息，若是能以自己的氣息察覺到身外之息，修為定能大為進晉。”
白明溪細細琢磨著青川話中的意味，想了半晌，對青川抱拳道：“多謝師叔指點一二。”
青川又道：“萬物皆有息，你若能讀息，便能讀出一個人。你並不是一個羸弱之人，多下一番功夫，不足之處便能填補。高強之人也有弱處，弱者也有強處，勝敗隻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強弱之分，也未必是勝敗之分。”
青川真人的一番話，驟然讓白明溪對他欽佩起來。
真人的修為高深無比，此處將近四百個弟子，青川隻要稍微凝息便能感受到每個人氣息吐納中的異樣。平靜的人，氣息平靜穩定；焦躁惶恐的人，氣息急促不安。白明溪雖然不知道青川為何選她出來，可他一番話不僅告知她凝息心法的技巧，還對她說了一番道理，隻怕她心中的任何想法都被青川看穿了。
她一直有些自卑，總覺得己不如人。體質上她是一個異物，而在技藝上她什麽也不懂，她心裏滿是擔心害怕，而青川的一番話卻點起她心中的一片清明。
白明溪對著青川深深一拜，道：“多謝師叔教誨，弟子定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