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交鋒
(三十)交鋒
齊姑姑周邊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了一般。
“你再說一遍?”
烏湛渾身打了個激靈,又抓緊齊慕帆的手硬氣道:“我是慕帆的戀人。”
齊姑姑轉頭橫眉瞪著齊慕帆,“他說真的?”
齊慕帆囁囁嚅嚅,看了看身邊傲然屹立的烏湛,對著姑姑鄭重其事地點頭。
礙著有外人在場,齊姑姑滿腔怒火也隻得壓下去,眯起眼道:“你作踐自己還不夠,竟然連世交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齊慕帆麵色一僵,扣著烏湛的手微微鬆動。
“才不是……”
烏湛剛要開口卻又被狠狠堵了回去,“這與你無關!”
“你先回去吧。”齊慕帆澀然一笑,輕輕抽回了手。
畢竟是老友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兒子,齊姑姑也不好當麵訓斥,便沉了沉聲道:“小湛是麽?前幾天我拜訪過你的父親,他對你非常珍惜。這事是我家的孩子連累了你,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也不會告訴你父親,回去以後好好找個女孩子戀愛,不要再走入歧途。”
說完,齊姑姑便離開狹窄的玄關進了客廳,上身挺直坐在沙發上。
“聽話,回去吧。”齊慕帆低聲勸道。
烏湛看著一旁仿佛深陷泥淖的戀人,鞋也沒換便衝進客廳,捏了捏拳頭道:“姑姑你錯了,這事是我挑起的,是我死纏爛打非要和慕帆在一起。”
齊姑姑臉色愈發陰沉,兩眼直直地盯著大放厥詞的烏湛,緊閉的嘴仿佛下一刻便會惡語相向。
“姑姑,慕帆一直很敬重你。他說是你養育他長大,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他。他還說你一直沒有結婚,他就是你唯一的孩子。可為什麽對自己唯一的孩子,你卻反而掠奪了他愛人的權利?!”
“愛?”齊姑姑橫眉豎眼嗤之以鼻,“那是愛麽?那是變態!”
烏湛渾身一震,終於明了齊慕帆那畏首畏尾的態度究竟從何而來。
“如果你的父母是同性戀還會有你麽?!這世界還不亂了套?!”齊姑姑滿眼的譏諷。
“如果結合隻是為了傳宗接代,那麽又何必相愛呢?像野獸一樣打贏了就獲得配偶不是更快麽?還符合弱肉強食的規律。”想當初烏湛接受自己的性向也經曆了好一番痛苦掙紮,隻是沒料到那時用來寬慰自己的話此刻倒成了反駁的利器。
齊慕帆第一次知道原來烏湛爭辯起來也牙尖嘴利,心底忽地有了一些勇氣。
“姑姑你有沒有想過慕帆結婚以後過著什麽樣的生活?這就和你娶了一個女人一樣。”烏湛侃然正色地看著齊姑姑,“婚姻不是古董瓷器放在櫃子裏就好,既然不幸福為什麽要逼迫慕帆接受所謂的‘正常生活’?”
“嗬?有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女兒還不幸福麽?非要去喜歡男人搞得妻離子散才舒服!”齊姑姑狠狠瞪向玄關。
齊慕帆渾身一顫,咬了咬下唇,終於僵直著身體上前,沉聲道:“姑姑,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辦法喜歡女人。”
齊姑姑瞠目結舌。
“我看著女人的身體甚至會覺得惡心……”齊慕帆垂頭,烏湛毅然牽起了他的手。
“姑姑,對不起……”
相顧無言。
齊姑姑眥目欲裂。
“你……你個孽障!”齊姑姑忽地撲過去扯住齊慕帆的衣領,“你非要離經叛道麽?!你非要氣死我才甘心麽?!你非要做個變態麽?!”
齊慕帆毫不反抗,隻是嘴裏喃喃著什麽。
烏湛費盡力氣才扯開了咆哮如雷的齊姑姑,拉住齊慕帆後退了好幾步。
“姑姑,我尊稱你一聲‘姑姑’,是因為你是慕帆最敬重的長輩。”烏湛喘著氣疾言厲色地道:“可你為什麽不嚐試著接受慕帆呢?這樣的咒天罵地除了傷害又能給予慕帆什麽?”
“我這是要罵醒這個孽障!”齊姑姑指著齊慕帆瞋目切齒,“這個社會不可能接受你們這樣的變態!醒醒吧!你們想像過街老鼠一樣地過活麽?!”
“社會的錯為什麽要無辜的人來承擔?”烏湛心中憤懣,“以前社會覺得女人裹小腳才是好看,活生生殘害了多少無辜的孩子?可是現在又有誰為了畸形的審美下那樣的狠手?!世界已經開始漸漸地接受像我們這樣遊離在邊緣的少數,也許再過幾十年,今天姑姑所謂的‘變態’在人們眼中也隻不過是愛情的一種罷了!”
“恬不知恥,”齊姑姑不怒反笑,“真不知道你在自己父親麵前能不能也這麽能說會道!”
烏湛一怔,隨即氣定神閑地道:“即使在我父親麵前,我也能義正言辭地牽起慕帆的手!”
“你!”齊姑姑氣得渾身發抖。
“姑姑,今天是我唐突,但是,”烏湛揚起與齊慕帆十指相扣的手,“我永遠不會離開慕帆!”
一直以來沉默無言的齊慕帆低著頭,卻緊緊握住了烏湛的手,聲音微顫地道:“姑姑,對不起……我也不會離開他……”
震驚的不隻是齊姑姑,烏湛望著他,仿佛終於抱住了水中那一輪圓月。
“慕帆,我們走。”烏湛緊緊回握,拉住齊慕帆就要往外走。
齊姑姑呆若木雞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齊慕帆,微微佝僂的背影驀地與一去不返的哥哥重疊交錯。
那麽淒慘,那麽無情。
齊姑姑猛地倒在沙發上,眼裏已是一片朦朧。
“齊慕帆!”
“慕帆快跑!”烏湛聽見身後的吼聲立即拉住齊慕帆跑進電梯,臉上盈|滿喜不自勝的笑意。
“好過癮!”烏湛頗為自豪地揚了揚頭,“慕帆,你說我們是不是贏了?”
齊慕帆仍是垂著頭,低聲道:“傻瓜……”
“我剛才可是幫你……”烏湛嘟著嘴還未說完,便被身邊的人一把擁進懷裏。
“慕帆?”烏湛輕輕摟住那個顫抖不已的人。
“我們不是變態對麽?”那聲音裏充斥著哽咽。
“當然不是!”烏湛堅信不疑。
齊慕帆不再追問,隻是將懷中之人抱得更緊了些。烏湛聽著耳邊細細的嗚咽,嘴角微揚,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