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歸去

(二十八)歸去

回去也就是那麽回事,兩個箱子,兩個人。

“小湛啊,才住了那麽幾天,幹嘛著急走啊。”送別的路上,外婆仍不死心地想要挽留。

“外婆,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們吧。”烏湛笑得有些勉強,“你們別送了,到村口還有好幾裏路呢。”

“哎喲,下回都不曉得是什麽時候了。”外婆弓著背搖頭歎息,“搞不好我這把老骨頭都入土了。”

“外婆你身子骨還硬朗著呢,別說那麽不吉利的話。”烏湛皺了皺鼻子。

外婆眼裏氤氳著些水汽,外公隻是一眼不發地跟在半步之後。

告別了兩老,烏湛一上車便一言不發,靠在玻璃上看窗外的風景。齊慕帆坐在邊上有些尷尬,昨晚那事他也反省過了,也許烏湛覺得那樣……嗯……很傷自尊,可他隻是覺得不該進展那麽輕率罷了。

也許應該說清楚?

“烏湛……”齊慕帆剛喊了一聲,手機卻忽地震動了好幾十下。

未讀短信56條,除了幾個廣告信息,其餘全部來自同一個人。

“向譽之?”烏湛見齊慕帆眉頭緊皺,沉聲問道。

齊慕帆無奈地笑笑,指尖在屏幕上徘徊須臾,最終將未讀信息全部刪除。

“你不用這樣。”烏湛語調陰陽怪氣,心底卻不可否認地顫動了一下。

“他畢竟不是和我在一起的人。”好歹是在車上,齊慕帆隻能隱晦地暗示。

沉默半晌,烏湛才回,“哦。”

“嗯……”齊慕帆斟酌著語句,“我隻是覺得不該那麽快,你明白麽?”

烏湛一聲不吭。

他當然明白,可是,明白不等於接受。來之前盡管忐忑不安,但對於未來多少還是有些希冀,歸去時卻心灰意冷,連原地踏步也沒了力氣。方才他甚至期盼著齊慕帆能去看看向譽之的信息,那樣就了結了,塵歸塵,土歸土,他一個跳梁小醜,躲在一邊哭泣也不會有人傷心。

“烏湛?”齊慕帆又喊了一聲。

烏湛卻靠著車窗閉上了眼。齊慕帆垮下肩,也不再自討沒趣。

又是兩個多小時的顛簸,齊慕帆先是將烏湛送回了家,才自己打的回去。

烏希蕾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備了飯菜等人回來,雖然沒把心目中的未來姐夫留下,但是小弟的歸來還是著實讓她高興了一把。

“小湛,快吃啊。”烏希蕾夾了一塊醬大骨給自家小弟,又舀了一勺番茄魚丸湯喂給懷裏的女兒。

小丫頭喝了湯,歡喜地蹬了蹬兩條蓮藕似的小短腿,烏希蕾眉開眼笑地邊喂邊哄:“哎呀我們昕昕喜歡番茄魚丸湯啊,是不是喜歡番茄魚丸湯?喜歡的話笑一個~笑一個嘛昕昕~”

烏湛啃著醬大骨後背一陣發涼,是不是每個初為人母的女人都會那麽油膩?額……大姐應該不會……他實在想象不出大姐抱著孩子一臉傻笑的模樣……

“小湛啊,鄉下好玩麽?”逗完女兒,烏希蕾才把目光轉移到小弟身上。

“嗯。”烏湛嘴裏含著飯菜應了一聲。

“我也好想去啊,”烏希蕾頗為遺憾地歪了歪頭,“大姐也去就更好了。”

大姐——絕對不行!

烏湛咽了飯菜,默默地劃下十字。

“對了,大姐和那男的終於離婚了。”烏希蕾感歎一聲,“那男的把贇贇的撫養權交出來了。”

“早晚的事。”烏湛倒是頗為篤定,那種三心二意的軟貨絕對鬥不過大姐這鐵石心腸的戰鬥機==

“還有,齊阿姨過來了。”烏希蕾微笑如常。

……

“齊阿姨對大姐很滿意哦~”烏希蕾揚了揚勺子。

……

“我們告訴她慕帆和你去鄉下了,齊阿姨就說那她到慕帆哥的住處去等。”烏希蕾又舀了一勺湯。

……

“但是齊阿姨好像有點不高興呢……”烏希蕾皺了皺眉,隨即又釋然地繼續喂孩子。

“齊阿姨是……”烏湛戰戰兢兢地問。

“齊阿姨?”烏希蕾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弟弟,又恍然大悟般道:“小湛你沒見過所以不知道吧,齊阿姨就是慕帆哥的姑姑。”

姑……姑?

“姑姑很反同,到了全世界的同誌都該判絞刑的地步。”

……

“我靠你不早說!”烏湛猛地站起來,嚇得烏希蕾差點把手裏的勺子掉下去。

“齊阿姨說不用特意告訴慕帆哥……反正都要見麵的……”烏希蕾無辜地看著暴走的小弟。

烏湛真想掀桌,咬著牙站了一會兒,忽然離開道:“我出去一下!”

“不吃飯了麽?!”烏希蕾喊。

“不吃!”外麵傳來自家小弟急切的咆哮。

烏希蕾眨眨眼,總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

齊慕帆獨自拉著行李箱進了電梯,看著鏡麵中的倒影,有些疲憊。

明明是想把事情弄得簡單一點,為什麽反而愈發複雜了呢?

看不清混亂的現狀,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心裏麵著急得不行,想要前進又有些畏懼……

和剛喜歡譽之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自己搞不好……是喜歡上那孩子了吧……

原來變心這玩意說來就來。或者說……其實早就開始,隻是自己不願承認?

電梯停止上升,“叮”一聲打開了門。

不過總比那時候好吧,至少兩個人是在一起了。齊慕帆自顧自聳了聳肩,拖著行李箱往家走去。

鑰匙轉了半圈,門鎖便應聲打開。

齊慕帆心底“咯噔”一下——他走之前應該有反鎖吧?

開了門,齊慕帆小心翼翼地往客廳探了探頭——沒人。再看玄關——放著一雙黑色Bally高跟鞋……式樣簡潔,鞋頭尖細,弧度流暢,色澤黑亮。他隻見過兩個人擁有這款鞋子,Ermentraude那雙是緋紅色。

“回來了?”略微低沉的聲音從臥室傳出。

齊慕帆握著行李的手緊了緊,身體不由得挺得筆直。

一身黑色小西裝的女人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個頭不高,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陣勢,眉宇間和齊慕帆有些相似,隻是眼角微微下沉,仿佛生來便不會微笑。

齊慕帆看著她,不知該喜還是該悲,良久,才道:“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