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節 拜訪
陶未點了點頭:“順便讓水蓮和澤芝把午膳一並送到桃園裏吧。”
菡萏柔聲應了。自去準備。
陶未剛要出門,馮叔便過來凜報:“公子,王妃娘娘派了夏雨姑娘過來,說是午後回府裏,與公子一道去東城祭拜老將軍。”
陶未略一思索,今日正是小年,實在應該前去義父的墳上看望他老人家。想到義父,陶未臉神一黯,便道:“也好,馮叔你去準備一下祭拜的一應用物,順便告訴夏雨,我在家中靜候王妃回來。”
一入桃園,已驚起數隻寒鴉,掠起片片飛雪。
陶未隻覺得周身一緊,果然已有一人持劍突襲身他身側。陶未不過一個輕巧的側身已讓了過去。
那一招禦風而行,正是煙雨慣使的招術,他怎麽可能不識?
就見眼前的蕭公子正笑呤呤的看著他:“想不到陶公子身手如此不凡。這是我剛學得的一招,本以為曆害之極,想不到竟如此不濟,竟連陶公子的衣角都不曾沾得。”
言語間亦嗔亦嬌。
禦風劍法,不知道多少人想學而不得,在這位小公子嘴中竟然如此不濟,也不知上官師父聽到,是該哭還是該笑。
陶未菀爾,心中已知這位自稱蕭藍田的大概是誰。便笑道:“午後秦王妃要回秦府,蕭公子不若就留在府內用膳,晚上與秦王妃一起回秦王府吧,也省得你一個回去了。”
蕭藍田一愣,臉色微紅,一雙眼卻俞發晶亮,那抹天真純淨之色,落在陶未眼中,倒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來。
“你,你怎麽知道我要回秦王府?”蕭藍田拿著劍指著陶未嗔怒道。
“蕭公子不若於在下去亭中邊品茗邊談。”
陶未依舊淡淡的笑著,給蕭藍田打了個請的手勢。
蕭藍田嘟著嘴收了劍,轉身先行。
“郡主。”
蕭藍田聞言回身,就見陶未正眼含逗笑的看著她,指了指她身後:“那邊有一樹枝,您別撞上去了。”
原來這蕭藍田,正是男裝的蕭君玉。
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對了,一定是自己所使的劍法被他識出了,也怪自己大意。禦風劍法乃是煙雨所教,煙雨曾是秦府的丫鬟,陶未身為秦末的義兄怎麽可能不知道?
雖然自己的身份已被陶未識破,君玉依舊死撐著:“什麽郡主?在下蕭藍田。”
說完,也不理陶未,一低首,繞過桃樹枝,自往亭閣裏走去。
身後便傳來陶未故意拖長的一聲:“哦。”
聽在君玉的耳中,滿是調笑之意。不免回頭又瞪了他一眼。
陶未撓了撓鼻子,跟在她身後入了落英亭。
落英亭內,碧芙含笑而立,圓案之上,一把古琴,一壺熱茶冒著騰胖熱氣。碧芙盈盈一拜,見過陶未。兩人入座,碧芙不用吩咐,已退守至亭外。
陶未親自幫君玉沏了茶,廣袖微拂,動作如行雲流水,君玉仔細打量,就見他一身黑色薄綢襖,及腰長發隻用一支沉香木簪輕輕挽起,因剛洗浴,頭發尚未曾全部烘幹,還有絲絲濕意,因此越發顯得濃墨如藻。早已不見在城外初見時的風塵之態,顯得安適隨意。
許是因久在漠北苦寒之地,原本極為白皙的臉上,帶著些微風霜。卻出因此而多了些京中貴公子們所沒有的威嚴。隻是這絲絲威嚴,被他隱藏的恰到好處。
君玉接過他遞過來的白玉茶盅,暗道此人倒是講究,秀眉一挑,已計上心來。
陶未含笑看著君玉:“不知蕭公子屈尊前來拜會在下,有何賜教?”
“賜教倒是不敢。”君玉胡亂飲了一口茶水,也不由點頭,“府上這茶不錯。”見陶未但笑不語,眨了眨眼,又道,“我本是聽聞陶公子大名,極為仰慕,又聽說陶公子身負絕學,想討教一二罷了,不過聞名不如見麵,剛才一試,已深為折服,因此有個不情之情,想求陶公子答應。”
“哦?”
陶未素知燕王府的這位郡主難纏,隻好似是而非的應了一聲,隻等著君玉開口。他知道君玉與末兒關係不錯,因此在她未開口之前,倒不好草率拒絕。
誰知君玉卻並不著急,隻拿眼看著那把古琴:“京中盛傳陶公子琴藝了得,不知在是否有幸能聽公子撫上一曲。”
陶未便伸手一一撫過琴弦,一時寂寞的園中響過古琴低醇之聲:“塞外經年,久不曾撫,在下技藝已極生疏,便不獻醜了。”
見他沒有答應,君玉也不生氣,隻是一笑,端起茶盅又吖了一口,突然指著往天西窗外的天空一指,:“呀陶公子,那邊竟然有一隻大雁。”
陶未見她此刻的表情俏皮生動,黑如辰星般的神采奕奕,泛著靈動的光。心中又是一恍,不知為何,他覺得君玉一雙眼,極象末兒,隻是末兒清冷屈傲,而眼前的這位傳聞中的郡主,卻狡慧靈動。隻是,末兒她,也曾經有過這樣輕靈活潑的時候吧,那些時光,真的一去不返了?
他便也真的忍不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可哪裏有什麽大雁的影子,收回目光,看著君玉一笑:“蕭公子好眼力,可惜在下無福,無緣看到這滿天飛雪中的大雁鴻影了。”
“這個,嘿嘿,大概是那雁飛的太快。”君玉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今正是大蕭最冷的時候,哪裏會有什麽大雁。
指著麵前的茶盅對陶未道:“您喝茶,喝茶,大冷的天,還是暖暖身子的好。”
陶未俊目一掃,心中生疑,茶盅之中,茶水微漾,顯見是被她動過。卻也不動聲色的笑了:“想不到蕭公子還是這般心細之人,既如此體貼在在下,這杯茶,在下是要飲的。”
君玉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微微紅了臉,心想誰體貼你了?你如果敢喝下這杯茶水,我再教訓你不遲。
心中正暗自得意,陶未也裝若無心般端了茶水,吖了幾口,口中還一邊讚道:“幾年未曾喝過這般好茶了,碧芙煮茶的手藝,果是越來越好。”
聲音低厚迷醉,雙眼微眯,庸懶之態盡顯,似是無限享受,隻是那眼眸中的冰澈純淨,讓君玉疑心自己看錯了。
君玉盯著他,微一失神。這個人……,他的眼,叫她無法想象,這樣的眼神,會出現在一個極多殺戮的人身上,
挺了挺背,似是為自己打氣一般:“這茶確是不錯。”
兩人東拉西扯一通,都是君玉說的多,陶未偶一答和,君玉算算時間差不多了,笑道:“我十分仰慕陶公子武學,今日機會難得,不如和陶公子過上幾招,還請陶公子多多賜教,當然啦我也知道自己實在與陶公子相差甚遠,隻是想學習學習罷了,公子不會拒絕我這個小小的要求吧?”
說完,可憐兮兮的看著陶未,好似生怕他拒絕。
長居漠北,身邊都是粗曠男子,今日與君玉於落英亭這番小座,倒是讓陶未輕鬆愜意。
自從秦末歸京,嫁於蕭策,成了秦王府的王妃,陶未也久不曾親自領兵殺敵。可惟其如此,他卻更是成了北魏一國的惡夢。隻因這個多少少女夢中的翩翩佳婿,運籌幃屋,決勝千裏,由此而給魏國帶來的損失,遠勝與他浴血征戰的殺戮。
而,若非他曾親口答應過義父,終其一生,都會照顧末兒,那麽此刻,他又豈會坐在京都的秦邸,與這位傳聞中極難纏的君玉郡主談笑風生?
有一天,他終能幫著蕭策得到這天下,而界時,他也便應該放下這塵世俗利,如上官叔父一般,逍遙天地之間吧?
陶未心中微歎,麵上如始終微笑,施施然出了落英亭,站在外麵的皚皚白雪之中,寬袖廣袍,飄展風中,卻如謫仙一般的出塵。
君玉隨著躍至他身側。
陶未淡淡一笑:“既在蕭公子有興趣,在下自當奉陪。”
一句說完,身形便微微一晃。好在邊上正有一棵虯枝盤旋的桃樹,陶未裝若無事的扶住,方穩住自己。
君玉知道剛才趁他不備下在茶盅中的藥物大概已經生效,那是她從夏雨處討來的安神藥物,服用過後,會對人的神經產生麻痹。雖然無害,但她若與陶未比試,這藥,卻能對他產生作用。
看著他微微踉蹌的身影,君玉心中劃過一絲不安,她捉弄過太多人,惟有這一次,她覺得自己似不該這般對他,而為何不該,卻不甚明白,可眼下也來不及細細思量,因此深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突如其來的忐忑。撥了隨身配劍,欺身而上:“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聲嬌嗬,人劍俱已貼近陶未。
陶未心中暗笑,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嗎?若果真如此,他那傳遍蕭魏兩國的諸多美談,便隻是浪得虛名了。
估意放慢速度,假裝笨拙的險險避過劍峰,人已閃到桃樹另一側。
碧芙在身後不遠處看出了不對勁,正暗自焦急,公子這是怎麽了?
就見那邊君玉已再次欺至陶未身側,一劍斜刺過去,直指陶未麵門,眼看著已經躲不開,電光火石之間,君玉一收勢,劍峰偏了半寸,貼著陶未的臉滑了過去。而陶未廣袖一拂,等君玉反映過來,已見陶未手中拿著一支碧玉簪,正對著她呤呤淺笑。
那玉簪何其眼熟悉。
不過片刻之間,君玉已知那淩霄玉簪,可不正是自己之物?
思及此,那滿天海藻般的墨玉長發,已自頭頂傾瀉而下。
陶未怎麽也沒有料到,下一刻,便聽到驚天動地一般“哇”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