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節 難平

就是秦王蕭策,隻怕也並不知內情。

若是教起君玉來,君玉那樣的性子,又極聰明,到時候候難免會露出馬腳,娘娘既然這樣吩咐,可見對君玉的感情,已非一般。

可君玉畢竟是燕王府的人,雖然她同秦王感情極深,但誰又能肯定燕王會是秦王一派的呢?到時知道了已方虛實,難免會對自家娘娘的安危產生威脅,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不安全因素,都是煙雨所不能容忍的。

師父曾經囑咐過,她和夏雨惟一的任務,便是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之下,保證秦末的安全。

日上三竿,君玉一段劍術舞完,人已躍至亭內,鼻尖上汗珠微露,咧了嘴露出細碎米牙,甜甜笑道:“王嫂,我舞的可好?”

秦末拿了溫熱的汗巾幫她拭汗,溫柔笑道:“舞的倒是極好,已比前一時精進不少,你如今不過才十四五歲,能有這樣的成就,已是不俗,若再過三兩年,想來便是你二皇哥,亦當刮目相當了。過幾日入宮參宴,不妨讓聖上看看,必定能得聖上與皇後娘娘嘉獎。”

“果真?我知道嫂嫂最疼君玉,可別哄我。”君玉伸過臉讓秦末幫她拭了汗,歸劍入硝,一把扔給了煙雨,端了茶盅,一飲而盡。

“慢點飲,”秦末拉著她坐下,“雖精進不少,可也隻能算是二三流劍客,為劍之道,心靜仍第一要素,你的性子還是急了些。我們君玉仍尊貴之軀,自然不屑成為什麽劍客,隻是有一技傍身,世事難料,若有萬一,也可自保,煙雨劍術不錯,你空時,可讓她陪你練練,對你的劍術提升,不無好處。”

君玉一聽,一雙妙目已看向煙雨,嘴裏問著:“煙雨真有這樣曆害?”話音未落,人已越過坐椅,向煙雨掃去。

隻見一道光影閃過,君玉收住勢,煙雨已亭亭立在亭閣的另一邊含笑看著君玉。竟連她的衣袖都不曾碰到。

君玉心中一驚,平日也曾打鬧間與煙雨交過手,從未曾如今日一般連她的邊都沒有沾到,難道往日煙雨並未曾露過她真正的實力?若非如此,嫂嫂也不可能讓她向煙雨請教了。

雖然心中微覺挫敗,但想到煙雨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君玉又是新奇又是高興,忙玩笑地朝著煙雨一輯:“我便拜了煙雨做師父了。”

煙雨早側身閃過,她哪裏敢受君玉之禮,嘴裏笑道:“奴婢不敢,不過奴婢曾學過一套禦風劍法,講究的是快準狠,隻有九式,倒極適合郡主的性子,郡主若是不嫌棄,奴婢演示給郡主看看就是。隻是……”

見煙雨沉呤,君玉按奈不住,跳上前抓住煙雨的手:“隻是什麽?你若有條件,我沒有不應的。”

煙雨見她可愛,不由笑道:“倒真有一個條件,因奴婢曾答應教奴婢劍法之人,不得再轉教他人,若郡主真想學,隻需答應奴婢,萬不可告訴別人此劍法是奴婢所授便可。”

君玉心中一動,隻怕事實並非這般簡單,她往來秦王府三年,從不知道煙雨竟藝高至此,既有心隱藏自己的實力,今日又為何願意教她呢?看來是嫂子的吩咐吧。

君玉便感激的看了秦末一眼,這才應道:“本郡主答應就是。”又拉著煙雨出了亭閣,“煙雨你現在便教我吧。也讓我開開眼界。”

“禦風劍法,首要之決,便是出劍極快,又要眼力夠準,這樣方可保證每出一劍,必有置對方於死地的效果,雖是女子使出來,也極霸道。”煙雨一邊說,一邊示範,“這每一招看似簡單,實則變化無窮,今天便教郡主第一招,等郡主練的熟練了,再教第二式,郡主請仔細看好了,這招叫禦風而行……”

直等到了尚午,君玉才堪堪使出點樣子來,煙雨心中感歎君玉確實十分聰慧,若是一般人,僅這一招,便得練上一至兩月方能熟練,若是想使出這簡單一招中內涵的萬般變化,則至少也需得三兩年的功夫,她不過短短半日,已有了點樣子。

秦末看君玉也累了,便叫她入亭閣裏歇一歇:“今日本是來賞花觀雪,沒曾想到看了半日我們小郡主的曼妙身姿了。”秦末開起玩笑。

君玉想著這招劍法果然奧妙無窮,心中也極高興,拉著秦末撒嬌:“嫂嫂,你看我的劍術可好?”

“自然是好的,”秦末幫她理了一下淩亂的發絲,“也累了吧,我們回院裏用膳去。”

幾人一行回了碧玉居,才剛用了午膳,祈妃便過來請罪,一入花廳,便跪了下來:“青爭見過娘娘。”

秦末看了一眼,人卻端坐在椅上未動半分:“祈妃這是為何?”

眼前的女子,一襲湖藍裙衫,襯得她膚如玉脂,雙目微斂,兩峰遠山細眉,我見憂憐,這樣的絕色,也難怪蕭策寵如珍寶吧。

崔青爭聽得秦末聲音平靜,一如往口般無悲無喜,心中卻鬆了一口氣:“聽得燃楓院的丫鬟衝撞了娘娘,都是妾身平日約管不嚴,因此特向娘娘來請罪,還望娘娘責罰。”

“不過是暄嘩聲大,談不上衝撞,祈妃太過謹慎了。”秦末淡淡一笑,卻並未讓她起身。

聽在崔青爭的耳中,卻覺得秦末的聲音不似往日那般清冷,似是帶著些嘲弄,語音裏分明是在說自己得意而忘形之意。想著那該死的翠麗竟然在她麵前直呼自己“娘娘”,心中又是一驚。

說到底,雖秦末從不管事,可這秦王府內院,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徜若她意在爭寵,事實上並不如這幾年間表現的那般與世無爭,豈不是在自己與秦王之間平添了些障礙?

且眼前的這個女人,聽說於千軍之中,殺人從不眨眼,一雙手,不知沾了多少鮮血,隻怕她實則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並不象看起來那般清冷自矜。現在王爺尚未回府,自己何必在這個時候與她生了嫌隙?隻等王爺回來,有王爺在自己前麵,諒她也不能奈自己何。

一番思量,崔青爭笑的越發謙恭,低垂著臉,柔聲回道“不過是娘娘您從不計較這些小事罷了,可您寬宏大量,妾身卻不能妄自沒了規舉。日後妾身對府裏的下人們一定嚴加約束,再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

郡玉聽著峰眉一挑,這位祈妃說了半日,雖是請罪,言下之意,卻沒有自己的半分不是,不過是下人們不懂規舉罷了,如若真的隻是一個奴婢的錯,又怎輪得到她來請罪,自己的嫂子才是這王府正牌的女主人,她倒不說那些丫鬟,正是她燃楓院裏的人。而煙雨責罰,也並非是因為於園裏喧嘩,而是那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言亂語,可一個丫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歸根到底,原因卻出在你這位主子身上。

君玉默了這半日,不過是因為這些是秦王府的內務,她雖是蕭策的堂妹,卻也隻能算個外人,聽到這裏卻再忍不住,正想譏諷幾句,就見秦末的眼光冷冷掃了她一眼,話到嘴邊塞,卻也隻能咽下。

秦末依舊淡淡道:“丫鬟們不懂規舉,你好好管著就是了,說起來,也是我不管內務,這才累了你幾年,倒是我的不是。你也別跪著了,這不是什麽大事,若沒有別的話,你且回去吧。”

崔青爭還想再說幾句,見秦末已端了茶,隻得起身告退。

一出碧玉居,便自挽著她的千蝶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狠狠的煽了跟著過來的環兒一個耳光。

環兒沒有料到自己竟會被打,嚇的立刻跪到雪地裏:“祈妃娘娘恕罪,奴婢該死。奴婢……”

“一個奴婢哪裏值得您生氣?倒髒了您的手,”千蝶邊小心扶著崔青爭勸慰,邊朝著環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若是驚動了碧玉居裏的人可如何是好?自家娘娘也真是,這幾年都順風順水的過來了,反是王爺快要回來,倒沉不住氣了,“明日王爺就該回來了,這是大喜事,您與她個奴婢生這閑氣,平白壞了心情,外麵這麽冷,娘娘您還是回燃楓院吧,別凍著了。午後奴婢特地為您準備了血燕羹,這會兒應該好了,等您回去喝上一碗,保管您什麽氣都消了。”

崔青爭聽千蝶提到王爺,這才順了些氣。揚起迤地的寬衫,自理了一下鬢發,這才伸手讓千蝶扶了,轉身指著環兒厲聲道:“別讓我再見著她。”

見環兒還想衰求,千蝶忙呶了呶嘴,示意她住口,一邊小心的扶著崔青爭回了燃楓院。

那環兒莫名其妙的暈倒,剛回燃楓院便醒了過來,當時祈妃倒也未說什麽,哪裏想到來了一趟碧玉居,娘娘便當著眾人的麵給了她一耳光,她一向自以為是祈妃自娘家帶過來的人,整個燃楓院的丫鬟裏,除了千蝶,便數她最風光,如今,自家娘娘竟然說再不要見到她,環兒心中一時又恨又怕,隻得等著千蝶扶著崔青爭沒了身影,這才自地上爬將起來,回去待罪。

碧玉居裏,君玉嘟著嘴:“嫂嫂待那祈妃也太客氣了些,您是王妃,該拿出手段的時候,也別太心慈了,這世上總歸有些白眼狼,你越對她好,她越覺得該的。絕不會對你感激半分,總有一天,嫂嫂會後悔。”

“我知道我們君玉是為我好,可她不過一個側妃罷了,這世上,我若要的,別人也奪不走,我若不要的,又何必與人爭?”崔青爭的心思,秦末哪裏不懂?可有所為有所不為,讓她同一個女子為著一個男人而勾心鬥角,這樣的事情,她秦末實在不屑為。

何況,一個變了心的男人,並不值得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