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這算個交易?

嚴笑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顧思陌的公寓。

打開門,溫馨如故,門口的鞋架上工工整整地放著居家的拖鞋,這些天兩個人都忙的一塌糊塗,她常常賴著思陌一起回家。

家裏沒有回來過的跡象,嚴笑的心裏忽然就有一種難以言明的酸澀,好像她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似的。顧思陌有太多她不知道也無法探知的秘密……她從來都沒有深入地去了解過。

她低身換了鞋子,看到跟隨的兩個人自動守在了門外。

書桌上仍是走時的樣子,文案的最上方攤著一張紙。

思陌的字寫的很清秀,密密麻麻的文案上全然是兩人昨晚討論關於活動策劃的細節構思……嚴笑伸出手去觸了下那張紙,又很快縮回手去,仿佛那張紙有毒似的。電話響起的時候,她猶豫了下才接,熟悉的號碼,家裏的分機。

“笑笑,你還好嗎?聽說她沒什麽事。”那頭的聲音帶著平日般的冷清。

“這些和你有什麽關係。”

“今天的事我在家也聽到了風聲,本來想早點打電話問你一聲的……”她猶豫著說道,“我知道她是你最好最重要的朋友,出了什麽事你會很傷心,動手的又是錢瑩……”

她說的吞吞吐吐,嚴笑卻如同被踩到痛處,冷聲道:“所以呢?”

“你不要太過擔心,她一定會沒事的。”那頭頓了頓,說出了這樣敷衍的安慰。

“借你吉言,這些和你沒關係,你安心做嚴家少奶奶吧,嫂子!”

掛了電話,渾身疲憊的沒有一點力氣。

沙發上的抱枕還是那麽溫暖,就好像她一直迷戀的思陌的溫暖。一直以來,念念叨叨說的都是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嚴笑有時候很想為她和思陌之間“好朋友”的概念下個定義,和她呆在一起從來沒有覺得厭煩過,不管做什麽事都很隨從心意,高興的時候可以一起分享,難過的時候可以毫不避忌,思陌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那個人。

她等了很久,蠢蠢欲動了很久,仍然沒有決心將她掰彎,成為她一個人的。

愛戀說出了口,反而沒有那麽珍貴。

顧思陌會無奈地笑,會巧妙的避開,會一如之前對待,所以她隻能站在門口,窺其門而不得入。

思陌出了事,她急的五內俱焚,一出手就掌控了局麵的人仍然不是她。

一出生就擁有了太多,所以最想得到的永遠都得不到。

嚴笑抱著綿軟的大抱枕,看著客廳的那幅山水畫,想到思陌跪在那兒認真懺悔的樣子。

“思陌,回家了給我電話。”將便簽放在進門的鞋櫃上,嚴笑出了門,前往嚴家的老宅子。

顧思陌在冷水下站了很久,直到唐宇忍無可忍地將她拽出來。

新房子裏沒有任何日用品,連翻找東西都不需要,四周的冷冷空空。冷水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濕透的烏發貼著麵頰,隻能裹著唐宇的那件西裝外套。

“你的新家?”顧思陌問道。

“沒有親人的地方哪裏稱得上是家,居所罷了。”唐宇說著,打了個噴嚏。

**的上身很是精壯,顧思陌上下打量了幾眼,笑道:“發育的很好啊。”

唐宇瞪大眼睛,她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雙手在裏麵裹緊了點西裝外套,淡淡道:“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清醒過來,就開始明白地談條件。

男人一時無語,卻有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欠人人情是要還的吧?”

“你說,隻要我辦的到。”

“有什麽事情是你辦不到的嗎?”

“殺人放火,奸、淫、擄掠,還有愛上你這種事,都做不到。”她看著他,覺得心上開了一扇門。

其實軟麻的效用還餘留了那麽一點,藏在西裝下的身體細微顫抖著,忍住想要溫存的心思。

初識她的時候,他被這個女人溫和表象迷得神魂顛倒,幾次不留神地深入接觸,才發現柔軟內包裹著尖銳。

唐宇溫吞地點了點頭,沒有太多的反應,“你想還什麽就還什麽吧。”

他隻是覺得累,和這個女人相處,就好像和母親相處的感受一樣。

你往前走,她往後退,給予的溫暖和憐憫她都不肯要,孤單冷清地守著自己那一方境地,這樣的女人都很固執。

唐宇看著她,眼神裏有自己也不知道的憐惜。

這種憐惜在顧思陌看來就是對她的侮辱,所以她犀利地問道:“有人罵過你是變態嗎?”

他很久沒有這樣憤怒過,“你才是變態!你不能理解我的痛苦,還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你是外表甜美內裏有毒的糖果!”

顧思陌笑了:“你掩飾的這麽好,一定沒人看出來。”

已是深夜,孤男寡女在這樣的深夜裏,赤身**地冷靜聊天,這種事……也隻有他們兩個異於常人的人才幹的出來。

“你和笑笑一樣,生活上什麽都不缺,所以就想要份完美的感情,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可是這樣的感情,我很抱歉自己給不了,”顧思陌靠在窗台上,“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媽執著追求了一輩子,愛的對立麵隻有恨,再如何掩飾那恨都是消滅不了的,你母親是一樣的人,你應該也深有體會,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麽你還會執著追求得到愛情?”

“追求得到愛情有錯還是有罪?”

“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不是因為相愛結合,你放低點要求也可以很輕鬆做到的不是嗎?”

唐宇打斷了她,他反問道,“是有很多人,可是我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個。誠如你所言,我從來不曾放縱過自己。我不愛的人,連觸碰都不能,要如何結合?”

他有點激動:“很多次我都站在那兒,想要跟她說上一句話,卻想很久都不知道說什麽。我很愛她,想告訴她被人背叛並不可怕她還有我,可是她並不肯接受,在她看來我隻是她的戰利品而已,根本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我隻能很羨慕地看著別人的親密,隻能看著……如果溫暖對我而言那樣難以得到,為什麽要放在我麵前誘惑我?我是個很普通的男人,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去爭取,我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讓你如此厭惡我,你已經很決絕地決絕過我二次,現在我不需要你的說教與憐憫。”

“我們都是心裏有累累傷痕的人,即使彼此不說彼此也能感覺到。”顧思陌說著,素淨的臉帶著點“我完全明白你在想什麽”的思索表情。

“我們交往吧。”她認真地說道,“我會秉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你爭取過了努力過了依然是那樣的結局,你能放下嗎?”

唐宇認真地看著她:“全力付出過,結果怎樣都不會後悔。”

“不到黃河心不死,”她伸出手來,“如果我解了你的心結,就是還了你的人情,我們就兩不相欠。”

唐宇伸出手來與她相握,說道:“原來這是筆交易。”

她的手掌外麵冰涼,裏麵仍然是一團火熱,就如同她這個人,感性與理性並存交叉,完全不自知自己有多誘惑。

心結如果那樣容易解開,塵世怎麽還會有如此多的癡男怨女。

“你還人人情的方式還真特別。”唐宇說道,“我很榮幸。如果我沒有記錯,你不是在等一個人嗎?”

顧思陌踮起腳去看窗戶的對麵,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唐宇站在她的身後,他從來都看重自己的形象,卻**上身站在她麵前這樣久,句句都是真心話,無法戴上習慣的麵具麵對她,思慮著再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開口說什麽,寒秋風冷,從窗戶中吹起來,她的頭發還會時不時地滴水。

兩個極端任性的人,唐宇連連打了幾個噴嚏,顧思陌也凍得臉色青白。

“我要回家。”她從客廳的地上撿起自己還能穿的裙子和高跟鞋,唐宇將皺巴巴的襯衫穿到身上,兩個人畏縮著回到對麵的樓上去。

當真是夜深人靜,小區一個人影都沒有。

顧思陌回到家掃了一眼門口的紙條,進門後打開空調,裹上厚毛巾,遞給唐宇一件白色的絨絨浴袍,不顧他尷尬的詢問眼神,揮揮手道:“快去。”

“你先去吧,我沒事的。”渾身都是濕的,他站在門邊沒有挪動,說話已經帶了濃重的鼻音。

受過涼能洗熱水澡是多麽奢侈的事,顧思陌一點也沒客氣,衝進浴室快速地重新洗發沐浴更衣,才清清爽爽換上寬鬆長袖T恤和寬鬆家居長褲出來。

唐宇這才進去淋浴,蒸騰的熱氣讓他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旁邊的架子有很多瓶瓶罐罐,他拿起來看了半天才確定哪瓶是洗發水,哪瓶是沐浴露。

洗發水的味道很淡雅,唐宇尚還可以接受,沐浴露的味道真是太甜膩,唐宇擦到身上就有些後悔,可是後悔已然無用。

那件可愛係的浴袍穿到身上,隻到膝蓋。

成熟儒雅係的唐先生,站在鏡子前扭捏,很想衝出去質問遞給他浴袍的女人……濕漉漉的頭發吹至半幹,他才鼓足勇氣步出浴室,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被人剖開的徹底,再也無法回到原先的狀態,惶恐地快要惱羞成怒。

衣冠楚楚久了,人被外表迷惑,都快要忘記自己最原始的樣子。

室外是濃鬱衝鼻的薑汁氣味,顧思陌坐在沙發上擦拭著頭發,看到是他坦然地說道:“鍋上的薑汁喝點去,預防感冒。如果你怕味道太辛辣,冰箱裏有一罐紅糖,你自己加。”

她的坦然多少影響到唐宇,他先去盛了薑汁,小口小口喝的額頭冒汗,鼻子也透了氣。

顧思陌伸個懶腰站起來:“我要去樓上睡覺。你呢,這裏……”她指了指沙發,似乎對他的人品非常放心。

注視著她緩步上樓的背影,唐宇的眼神幽深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