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戰起(下)

她看著他,眼神卻空落落地不知道落在什麽地方:“是你啊……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呆著?”

蒼白的臉頰泛起紅潮,眼底也是赤紅色,她像是快要哭出來卻又壓抑著所有的期盼,努力地仰臉想向上看去,卻無力地匍匐在地上,蜿蜒成極度誘人的姿勢,她抬起頭擋住眼睛,俯臥在地上不肯再看他,似乎想要獨自熬過這些難受的時刻。

唐宇半跪在地上,握住她的雙肩想將她再度扶起來,觸摸到的溫度高的燙人,隔著薄薄一層襯衫似乎要將他的手掌灼痛,顧思陌含糊地說出了一個詞:“放開。”

“這一次,我可不可以不放開?”唐宇低聲詢問著,撥開她被汗濕浸濕貼在麵頰上的長發,她整個人似乎都要著火,將他同樣焚燒在可望不可及的欲望裏。

“你我都沒有再給對方一次機會,可是我們還是遇見。”他看著她,眼神裏有著不容動搖的堅定,他撫摸著她的臉,觸手溫軟,每一寸的觸覺都讓他驚惶忐忑,可是卻像巨大的漩渦引誘著他不肯放手,直到手指上浸染濕潤,他才發現她哭的十分委屈。

顧思陌眼前是一片五彩的光暈,什麽都看不清楚,隻有一隻冰涼的手撫摸著她的臉。

那感覺就像是無數次的午夜夢回,她以為回到了童年,回到了與母親、雪如阿姨還有小哲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他們的身影一個接一個消失在火光裏,她驚慌著醒來,房間黑暗,空落落隻有她一個人。

所有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去,她固執地守著所有的承諾刻在心上刻成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傷口。

顧思陌說話的時候口齒不太清楚,唐宇俯身努力地去聽她在說什麽。

反反複複,卻隻有一句。

“我要回去。”

抿緊的唇角顯示了她異於常人的倔強,可這一句卻讓唐宇紅了眼圈,“平崗,回去,回去……”她走的堅決頭也不回,卻在臨死前那樣不甘心,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才會在最終的時候那樣執著想要回去。

“回哪兒?”他低聲問。

顧思陌仿似野獸窮途絕路的哀鳴:“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唐宇抱著顧思陌,她的眼淚簌簌打濕他的肩頭。

是的,不管他再如何努力如何優秀,母親心中的傷痕從來沒有愈合過,她再也回不去記憶中紅梅花開的平崗,所以她封閉了內心成為永遠冷漠的影子,唐宇緊緊抱著顧思陌,隻覺得那種無言訴說的哀痛深深刺入他的心髒,讓他同樣痛在其中。

懷抱裏的女人飽受著強烈的精神衝擊,神色迷茫而痛楚,雖然睜著眼睛卻好像什麽都看不見。

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下午的陽光透過樹枝照進院子,褐色的泥土地上緩緩滲著洗發後的泡沫,她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樹杈上,小哲還是膽小的不敢爬樹隻在下麵仰著臉看著她,媽媽掩飾起被背叛的失落招呼她吃飯……後院的大樹下,有個空曠的地窖,那時地窖裏總是會時不時扔進去幾個人,全部都捆綁起來並且蒙上眼睛嘴巴裏也同樣塞住,那是爸爸用來換錢的“肉票”。

古老大心狠手辣,拿不到贖金轉手就撕票,可是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也曾經隻是個好勇鬥狠的地痞,因為想要讓妻子女兒過上好日子,跟著人出去做生意卻被搶走財物關進監獄,從此成為徹頭徹尾的匪類。

她在幻想中露出甜蜜憧憬的笑容,繼而又開始痛哭,輾轉了幾次,折騰的唐宇同她一樣渾身是汗。

掙紮中,顧思陌的衣衫褪去,露出豐潤白皙的身軀。

唐宇隻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他喜歡她,想要得到她,趁人之危這種事卻是決計做不出來的,隻能按住她抱住她,卻沒有想到顧思陌的力氣那樣大,幾次三番地掙脫開來。

當她將他壓在身下的時候用半迷離的眸子看著他,唐宇隻覺得心頭的火蹭地一把燒到身下。

他厭惡任何人的觸碰,對她的情、欲卻仿佛與生俱來,一點就著。

那一刹那,他仍然伸出手去撥開顧思陌的頭發,與她四目相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咬著嘴唇搖搖頭,手指探入他的衣襟,卻被唐宇驀地捉住,起身拖她起來。

房子的熱水器還不能用,唐宇抱著顧思陌站在水龍頭下,涼水噴頭澆下。

澆滅唐宇心中的欲望,也澆醒了顧思陌。

顧思陌本能地蜷起身體想躲,神智一分分地恢複過來。

“我潔身自好了很多年,不會和被人下了藥神智不清的女人發生關係。即使我再怎麽喜歡你都不可以。”唐宇看著她緩緩說道,“一顆真心想要交出去的時候是一心一意,不被接受沒有關係,被玷汙絕不可以。”

雙手護著胸的顧思陌站在冷水下,看著他,簡短地說道:“那就去找件衣服給我。”

她站在水下,水冰的整個人都有點哆嗦,眼神一分分鎮定,又是個那個內心強大的顧思陌,仿佛剛才那會兒的痛苦和掙紮都是一場幻象。

軟麻的精神藥效在折磨了顧思陌兩個多小時。

青幫百分之七十的場子被紅門掃蕩,在第一次清掃過後,一直奉行緊縮策略的大幫派露出了猙獰的麵貌,薛葉一夜之間成為道上風口浪尖的人物。

誰都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刻,站出來的人是紅門一直以來都不被肯定和認可的葉少,可見有時候假消息確實蠱惑人心。

中都會招待貴客的包間成了薛葉的指揮中心。

遠道而來的古先生認識嚴笑,在詢問過後就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紅門這邊。

“本人此次來Y市,自然也是要做生意,尋找的就是如同葉少這般的青年才俊。”談笑間,兩人就日後的生意合作簡略地談了談,西城一枝花和豹哥避嫌坐在側廳裏。

西城一枝花明顯有些不安,她已經呆在這裏等了很久,也還沒有等到顧思陌的消息。

“阿豹,思陌怎麽還沒有消息?”

阿豹回答道:“先等著吧,葉少來勢洶洶,一定會有消息的。”

果真如他所說,沒過多久,就聽到了薛葉對嚴笑的勸慰。

“姐,你別急,”薛葉對身邊的嚴笑說道,“我們的人比青幫的人早先一步控製了錢瑩呆著的別墅,她藥磕多了現在還沒醒,據醒來的小弟說……陌姐雖然被喂了藥,在路上卻挾持了錢瑩去了別墅,然後將他們都捆在了別墅裏,路上也發現了陌姐開走的那輛車,車尾有追尾撞擊,車內卻沒有人。我們的人已經在沿路搜索。”他笑了笑,“陌姐怎麽會有事,定是先躲起來了,她一定會聯係你的。”

嚴笑聽到後心頭的石頭略放了些,“嗯”了一聲,態度仍然很冷淡。

在她忙於奔波籌備公司的期間,薛葉回了紅門拜了她的母親,第一時間拿到了紅門的話事權,這是他第一次獨立出頭做事,在她打電話向母親求救的第一時間做好了戰鬥部署,一舉控製了局麵,壓製的青幫現在隻能等著和談。

“和談?”薛葉的嘴角勾起冷笑,他不會容許四分五裂的青幫借著清掃再與紅門爭地盤,所有之前和談共盈利的場子與合作在今夜之後全部斷了合作。

想到裕哲手指那幾道還沒有好的傷痕,他就覺得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

等到他發完火,再看看有沒有和談的餘地。

道上的人做事,一般都會留有餘地。似薛葉這邊,借機起頭,一舉顛覆,壓根就是謀劃已久的行動,根本沒有給青幫任何反應的機會。

所有的中小幫派都縮了頭瞪大了眼睛,沒有幫派表態,也沒有幫派支援,Y市幾乎一夜之間回到了紅門稱雄的時代。

古先生與薛葉相談甚歡,期待著接下來雙方的合作。

“姐,不如你先回去休息?”薛葉說道,“一旦有陌姐的消息我會立刻聯係你。”他掃了眼帶來的紅門中人,“你們兩個,送笑姐回去。”

嚴笑點了下頭,看了下已經指向午夜12時的手表,同古先生客氣地道別。

嚴笑走了後,古先生舉杯同薛葉喝了一杯。

“聽說這是中都會酒窖裏珍藏的紅酒,可惜比起我那邊的珍藏,還是差了點。葉少,下次若有時間,一起嚐嚐我收藏的酒。”古先生笑起來的時候神態像極了一個人。

薛葉笑了:“好啊。”他本就是自來熟的人,順著話就接著說道,“以後別喊我葉少,叫我葉子就行。”

“阿桓。”古先生笑的十分開懷,“家裏人這麽稱呼我。”

“今天你說的這門生意我們紅門接定了,我想除了我們紅門,其他的幫派不可能接的下來。”

“Cheers!合作愉快。另外我有個不情之請,紅門是Y市的龍頭幫會,能不能幫個忙?”

“盡管說。”

“我這裏有份資料,能不能幫我在Y市找兩個人。”年輕的古先生隨身似乎都有準備,對著身後的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對方就拿來了兩個牛皮檔案袋。

薛葉身後有人接過,遞給他,他打開檔案翻了翻。

隻有一張黑白的照片,像是掃描出來的複製件,看起來是一張全家福。坐在正中間的男人滿臉陰鷙,最前排圈了一個孩子的臉,麵目看起來非常模糊,還有後排靠邊角落裏的一個小孩子也被圈了起來。

“其他資料有嗎,沒有資料怎麽查?”

“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改了名字,他們是我失散的親人,當年家裏出了點事……文字資料過幾天我想辦法補給你。”

薛葉內心腹誹:“就照片上兩個模糊的人影,就想找到人,不恥於、大海撈針。這個古默桓談生意那樣精明,怎麽拜托的事情如此不靠譜……”麵上卻鄭重地收了文件袋。

“葉子,麻煩了。”

“就當交個朋友嘛。”

薛葉和古默桓相視一笑,彼此都有點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