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桂城定計謀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幫我的~~~~”

千秋暖坐在桌邊,對著推門進來的玖真千嬌百媚地拋了個媚眼。

玖真兩手還扶著門板,猶豫了。

“進來唄,還怕我吃了你不成?”千秋暖伸出食指勾了勾,分明就是要逼良為娼的模樣,“你過來呀~”

玖真額頭上一滴汗,後退道:“陛下一路辛苦,弟子還是改日……”“凝時,關門!”

咣當一聲門板脫手在身後緊閉,玖真沒了退路,隻好站在原地。千秋暖向凝時道了謝,笑嘻嘻地朝他走來:“你不要害怕嘛,你我是什麽關係,還怕我始亂終棄不成?”

玖真滿頭黑線,步步向後退,直到貼上門板:“陛、陛下莫說笑,有事、有事請吩咐,若無事……無事弟、弟子就先告退了!”

千秋暖把他逼得全身毛都豎起來就不再靠近,隔了兩步的距離,滿臉笑地道:“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什麽道理。來來,坐下說,你乖乖坐下我就不逗你了。”

凝時在一旁笑話看夠了,出聲問:“要我回避麽?”玖真剛要沾到凳子,立刻又站了起來:“不、不不不用!”

千秋暖哈哈大笑,扯著他的僧衣袖子硬拉他坐下:“別那麽緊張,不會吃了你的。有正事兒要談,坐好。”玖真忐忑不安地在繡凳上坐了,就聽她問:“空在那老禿驢傷好了,又開始蹦躂了?”忙辯解道:“師父遭奸人所害,傷勢未愈,深恐久不現身引起城中百姓不安,半月前還曾親率弟子出寺布施。”

“假模假樣,”千秋暖嗤了聲,十指交叉看著他,“我問你,如果空在才是奸人,是叛徒,你怎麽辦?”

玖真立刻皺起了眉:“師父怎會是叛徒!他被頌微大人所傷,卻還替他求情,陛下怎可聽信他人讒言,妄斷忠奸?”

千秋暖無可奈何地看了凝時一眼,玖真卻錯以為是他說了這話,當即轉向他,質問道:“閣下是何人,有何證據說師父是叛徒?師父接任淨尊住持至今對陛下虔誠之至,堪稱萬人表率,怎會背叛陛下,若無真憑實據便出言誹謗,休怪我不客氣!”

凝時被他逗笑了,隨手撿了顆熟透的葡萄拋了拋,看也不看,彈出窗外:“不客氣?不用客氣,盡管來就是。”說時遲那時快,天空中飛過一行大雁,領頭那隻突然腦袋一耷落了下去,雁群大亂。

僅一手便顯示出二人之間的差距,玖真自知不敵,又誠懇地對千秋暖道:“陛下不可捕風捉影,冤枉了好人,否則置師父的忠誠何處!”

千秋暖笑了,反問:“沒有證據我會亂說話嗎?空在與木國太宰清覽勾結,當日叫你重金購回北鬥鑰,暗中收集我的靈根,都是再為日後的背叛做準備——你不用急著辯解,聽我說完。他與清覽夤夜會麵,被我埋伏在暗處聽到談話,字字句句都是圖謀不軌,頌微失蹤亦是他陰謀陷害。你要證據我也有,但隻怕你被他一手調教大,鐵了心要維護他,即使我拿出證據,你也未必會相信。”

玖真沉默了,凝時卻道:“怕不是維護他這麽簡單,迎接木國車隊的事空在能派他前來,必是極為信任他。你問我們要空在叛變的證據,我倒還想問你要你忠於小暖的證據。”

“什麽!”玖真頓時怒了,“你竟敢懷疑我對陛下的忠心!為陛下縱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決不會推諉,如若不信任我,不妨殺了我,以免日後走漏了風聲還栽贓給我。”

眼看要吵起來了,千秋暖趕緊揮舞雙手阻斷他們之間的視線:“吵什麽吵什麽,唯恐隔壁的人聽不到嗎?玖真。”

玖真忿忿轉回臉來:“是。”

“我這一路上倒了不少的黴,如果還生不出點戒備心,那真是不如一頭豬了。我找你來,就是願意相信你,但我不可能無條件地相信你,這個道理我想你懂的。”

玖真不說話,點點頭,表情十分不快。

千秋暖也撿了顆葡萄,將果肉擠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然後拈著葡萄皮說:“來跟我學,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玖真:“……”

“這曾經是一顆葡萄,但現在隻剩葡萄皮了,它還能稱之為葡萄嗎?”千秋暖問道。

玖真想了想,搖頭道:“葡萄被陛下吃了,葡萄皮已經無用。”

千秋暖點點頭,又撿了顆葡萄,將裏麵的籽兒擠了出來,又問:“那葡萄和葡萄籽兒,你選擇哪個?”

凝時在一旁忍不住笑了,插嘴道:“你何不直截了當告訴他,弄得一手汁水。”

玖真瞬間明白過來,她是在試探自己的選擇,但葡萄皮葡萄肉和葡萄籽兒……究竟是何意?

“想好了嗎?”千秋暖將手上的汁水彈向他,玖真忙不迭躲開,思索著道:“葡萄肉雖有一時,葡萄籽卻能成滿架葡萄,繁衍生息,選葡萄肉不啻殺雞取卵,弟子選葡萄籽。”

千秋暖哦一聲,起身去尋布巾擦手,玖真不安地追問:“陛下,葡萄能說明什麽問題?”

“我當年自殺,轉世投胎到人間,肉身早已不是過去的模樣,就猶如葡萄褪去了皮,”千秋暖在盆架邊洗了手擦幹,又走回來,“前些日子一個自稱擁有我前世靈魂記憶的人找來,聲稱自己才是土部正神,要我交出混沌之力,交出肉身供她使用。你認為我該不該交呢?”

玖真睜大了眼睛:“這如何能成!天地初開五靈造化,先有混沌之力而後才有萬物生靈,正神隻是混沌之力的載體,各族信仰的亦隻是混沌之力的化身,豈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妄自尊大,想要取正神而代之。若真如此,五族護法擁有幾可與正神匹敵的力量,為何不要挾其主讓位?”

“說得好!”凝時驀然爆出一聲讚歎,倒把玖真嚇了一跳。

凝時眯起眼,陰森森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間總有不知足的愚蠢之徒,以為能逆天而行,奪取混沌之力,取代正神!這等狼子野心之輩,實在該遭天誅地滅!”

千秋暖莫名其妙,不知他怎會突然大發感慨為自己抱不平,反是玖真遇見了知音一般,沉聲道:“正是如此!擁有混沌之力方可成神,旁的鼠輩宵小縱有逆天之能,將來也定將遭天譴。”

凝時對他的回答甚是滿意,頻頻點頭:“你雖曆經輪回,卻深諳天規,我今日交了你這個朋友,他日你若有求於我,我必不會推辭。”

玖真聽了這話麵色不豫,千秋暖忙道:“你別瞧不起他哦,就連歸泉都怕他呢!”

一聽到歸泉的名字,玖真立刻露出驚愕之色:“歸泉……是水部正神?你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張口幾次想要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千秋暖被他的樣子嚇一跳,抓著他手隻搖:“喂喂?怎麽嚇成這樣,玖真?喂,你沒事兒吧?”

“他定是想起了些什麽,”凝時微笑,手輕輕一揚,淡藍色的光籠罩在玖真身周,助他定下了心神,“不論想到了什麽,暫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對小暖也不許說。”

千秋暖立刻抗議了:“到底什麽事啊,為什麽我不能知道,快告訴我告訴我,我要知道!”

凝時按住了她的肩:“時候未到,將來我會告訴你的,現在說隻會徒增你的煩惱,須記得你現在首要大事是收回混沌之力登壇封神,旁的事日後再說。”千秋暖方才心有不甘地癟著嘴不問了。

玖真勉強恢複了鎮定,將注意力轉回眼前:“師父隻對我說起木國友人遣車隊送來些藥材予他調養,藥材名貴,怕遭遇劫匪,因而派我前來迎接。那車上究竟運的什麽?”

“是我的靈根,”千秋暖答道,“清覽陰謀敗露,又無能為力與我抗衡,便要轉移贓物引我離開青龍。”

玖真一愣,問:“那陛下是要將靈根收回?請隨弟子來。”說著就要起身,凝時卻抬手製止:“現在還不急,我們若是劫走了靈根,隻怕你回去無法交差,也要被空在扣上一個反叛的帽子。我們大可以請君入甕,等他野心暴露,成為眾矢之的,再將他殺死,那時候再收回靈根不遲。”

“那如何能行!陛下若不及早收回靈根,萬一昭金大帝派人來殺如何能擋得住?更何況師父若真是暗中收集陛下的靈根,想必也是發現了將之收為己用的方法,一旦被我帶回麒麟,就可能再也拿不回來了!”玖真厲聲反駁,“我死不足惜,卻不能讓陛下有絲毫閃失。”

千秋暖頓時笑起來:“你別那麽緊張嘛,沒有你想得這麽嚴重,凝時一個人就能擺平其餘四神,我不會有事的。”

凝時神色一變,問道:“我一人就能敵四神?這話是誰對你說的?”

千秋暖不疑有他,如實回答:“我躲在樹林裏聽紫鳶說的啊。”凝時微微蹙眉,既不確認也不否認。

“那混沌之力呢?”玖真仍是不放心。

“我雖不知空在究竟打算用什麽方法使用土靈根,但唯一可以確信的是,他的身體不能夠承受混沌之力,世間唯有神與神獸才能使用混沌之力。”

凝時平靜地打消了他的顧慮:“玖真,你須記住,你不是一名普通的信徒,莫要輕易拿自己的生死說事,小暖輸不起,你也輸不起。”

玖真愕然望著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千秋暖又擠眉弄眼道:“聽到了吧~別隨便死掉哦,不然我可就沒有護法了。”

“什麽!?”玖真失聲驚呼。

千秋暖壞笑著去捏他的下巴:“下巴掉地上啦。”

凝時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道:“我懂了,空在如此信任你,十之八九目的和紫鳶一樣。小暖。”

“有~”千秋暖鬆開了捏得玖真口水直流的手,歡快地舉起來。

“計劃得變,不能讓你的靈根碎片回到麒麟城,空在跟我們玩苦肉計,我們也跟他玩苦肉計。”凝時眯起眼,睫毛遮擋住淺色的瞳孔,卻斂不去其中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