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程路上,零恢複了一貫的冷然,但那偶爾瞄向柳輕非的目光內又含著些不為人道的情緒。整個過程中小翠與林淨除了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以為,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與柳輕非和流火大眼瞪小眼,人眼瞪獸眼,一路上好不愉快。
夏洛配備的馬車不僅馬匹精良,就連馬車的架構也是能媲美皇族馬車的優良工匠所製,一行幾人經過一日的功夫,在毫不顛簸但車速極快的行程內比預期及早回到了京城。
離別泰城前,零單獨與皇帝道出了自己是富商上官峰第四庶女的身份,在他的詫異之下還特意吩咐皇帝暫且不要對影月王朝的百姓公布自己的身份,省卻了日後外出被人高調關注的麻煩。
雖然皇帝心中著實不願意——堂堂王朝的公主殿下,如果在外頭不被人禮遇,這可是侮辱皇室,看清他影月皇帝的地位嗬!
但是思前想後,也勸說了幾番,零固執要求,皇帝也隻有作罷。自從被她所救以後,皇帝便十分心痛此後她的種種“飛來橫禍”,心中對這樣一位彪悍又不乏巾幗英氣的女孩確是十分的疼愛。
皇帝曾經十分含蓄地要問出媚,藥一事的因由與天地堂的事宜,但是均讓零巧妙地轉移話題避繞了開去。皇帝自此便也沒有再追問,深信獨立又具備能力的零自能應付。臨行前,他親自給了零一麵這幾日命人回京快馬加鞭送來的金牌,牌上赫赫刻著“免死”二字。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位年過四十但依舊雄姿英發的中年皇帝,零的心中稍稍多了一份暖意。從未感受過何為親情,無論是在21世紀亦或是在上官婉兒的經曆中,她均沒有“父愛”的回憶,如今遇著一個沒有皇室刁鑽高傲脾氣的皇帝對她這般疼惜與禮遇,著實讓她的心裏泛起一絲漣漪。
思及龍皓遠的傷勢暫且不適長途馬程,皇帝一行決定過幾日再打道回京,順便一並處理這些日來發生的事宜。熬不過零的執拗,皇帝至好放任那受了內傷但強硬要求回京的佳人先行回京,本想派遣幾個侍衛跟從,但是站在她身側的那個蒙麵高挑男子卻搖手拒絕了。心中雖十分好奇,隻是連夏洛與八王爺也在一旁婉拒,皇帝便順從了眾人的意願放行了。
馬車在車夫訓練有素的駕馭下穩穩地停在了上官府的正門前。
小翠和林淨先行打點了車上的行裝走下了馬車,剛想回身扶下那個內傷未遇的冷然小姐,卻發現馬車中那妖魅的柳輕非早已戴上了麵紗,先一步把佳人橫抱下馬車。
被人輕柔環抱的零麵上沒有絲毫少女的羞澀,反倒是擰著一道秀眉,冷聲吩咐道:“放我下來。”
柳輕非輕笑兩聲,並未拒絕佳人的要求,十分優雅地把佳人輕置於地上。
小翠和林淨在一旁瞅得兩眼暴突成魚眼,驚呆的樣子十分滑稽,直到被人忽視的流火從車上一蹦而下哀怨地“嗷”了兩聲,兩個人兒才驀地回過神來。
就在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剛巧從正門處走了出來,望見門外站在的幾人,愣了半晌才忽地驚叫了出聲:“四小姐?!”
成功吸引了零的注意,被她冷冷目光注視著,管家頓覺後腦勺一陣寒涼。在零離府後,府中上下的人均聽說了上官四小姐一夜間發生了巨變,不僅有了主人的冷酷勁,甚至給上官家的各位小姐與姨夫人一陣好打。這件事讓府中的各位下人都不緊心頭戚戚然,隻因從前的日子裏,除了小翠外,哪一位下人沒有對這一位據說是“野種”的小姐冷眼瞧過。
如今這位一夜聞名的小姐忽地又回來了,正如她忽然離去一般突然,讓管家一張老臉頓時冷汗直冒。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通知老爺說小姐回來了?”小翠叉著腰,清純的小臉上多了份怒意。這些日子見識到自家小姐的冷酷與實力,加上前些日子小姐受傷,小婢子的心中早已褪去了從前的天真與逆來順受的傻勁,如今誰敢怠慢自家小姐,她小翠便要與誰過不去!
管家聽罷,忙討好地彎下身去鞠了好幾個躬,嘴上慌忙應著:“是,是是,小的馬上去!”隨後便轉身急急地主宅方向走去:不好了,四小姐回來了!
而林淨則是一臉保護姿態一般護在零的身側。第一次來到京城,雖說對一切都不熟悉,但是從小翠口中聽說了兩主仆從前的日子,讓那耿直熱血的林淨心中對上官府充滿了厭惡,此刻的他也是滿懷的憤慨。
好笑地睇著兩個攻擊性極強的一對小奴仆,柳輕非怪異地笑了兩聲:“哎呀,好可愛的兩個小娃,這可比你家那隻無趣的小白狗有趣多了。”
說罷,一雙狐媚的眸子瞥了地上的流火兩眼,修長的手一抬,捂著嘴巴又是一陣怪笑。
零瞄了眼那在一旁白毛豎起,一麵惱怒勁“嗷嗷”不停的流火,語氣清淡地說了一句:“流火是隻白狐。若是下次再說錯,我便讓小翠和林淨從亂葬崗裏頭搜些蛆蟲給你下酒。”
說罷沒有理會在身後凍結成冰塊的一對忠心小奴仆和扶著門框惡心作嘔吐狀的蒙麵妖男,她步履平穩地昂頭走入了上官府,唇邊揚起了一抹堪比天山雪蓮的甜美笑靨。
剛走入主廳,上官峰便和李媛媛相攜一同走了進來。
一段時間沒見,李媛媛依舊風情萬種,麵上柔情萬分,笑顏甜美;而上官峰依舊——麵目可憎!
“婉兒,怎得如今才回來?”話語帶著一抹嚴父的詢問,上官峰輕輕謁開瓷杯中的茶泡,表情淡然。
零心中冷笑一聲:裝模作樣,身子卻是微微一彎身,嘴邊含笑地回道:“在泰城時受到些預謀的天災,故而影響了回程,還望爹見諒。”
話剛說罷,上官峰停下了喝茶的動作,眸中精光閃現,“哦?你有無受到些嚴重的傷害?為父過會喚城中名醫為你瞧瞧才成。”
嘴上問候,麵上卻沒有一絲擔憂的神色,好一個“慈父”。
“托娘親鬼魂的庇護,婉兒,安然無恙。”含笑抬眸,零的麵上滿是沉靜與自信,毫無受挫的慌亂。芙蓉的鬼魂,會在暗處保佑她對上官家完成複仇。
臉色有過一霎的黑青,上官峰很快便轉移了話題掩飾自己心頭突地惱羞之意:“前些日我收到了天地堂堂主的飛鴿傳書,說你傷著分堂主與他一幹手下,此事可是真的?”
零嘴含冷笑,似乎早料到他會這般問,當下做出了一副委屈狀,聲音破天荒的輕柔:“十六年來,爹怎會不曉得婉兒終日留在上官府內,憑婉兒‘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傷到分堂主。”頓了頓,她眸中異彩飛揚:“更何況,是那分堂主對婉兒不軌,還口出狂言說是爹吩咐的,讓婉兒可是心中驚慌萬分啊。”
哼,老狐狸,不撕破臉皮,看你怎麽兜。
“荒謬!”猛地一拍桌,上官峰憤憤地怒罵了一聲,“天地堂可是在詆毀我上官某人的名聲!不可原諒!”
“爹,您消消氣,婉兒怎會相信無聊人的閑話。況且婉兒已然脫險,爹毋須惱氣。”零麵帶蔚然,把好女兒的角色上演得精彩備至,淋漓萬分。
“果真是我的好女兒。”上官峰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起身近了零,細細地端詳了她一陣。
眸光望見了靜靜立在一旁漠然不語看著兩“父女”虛偽的對話的柳輕非,他好奇地問了一句:“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瞥了那個蒙著麵紗的人妖一眼,零淡淡地回了一聲。
就在這時,三姨太忽地領著二姨太和幾位上官小姐走了進來,語帶嘲諷地問候了一句:“喲,我們的四小姐回來了,我還以為四小姐流落在外頭跟著哪些不要臉的公子哥兒私奔去了?”
“三娘,幾位姐姐猶在閨中無人問津,婉兒怎敢先姐姐們早些出嫁呢,畢竟婉兒還年輕,不是麽?”笑語凝睇著幾朵麵色驟然鐵青、上回虐打的傷痕還沒消退的殘花,零並不在意上官峰在一旁不出言幫助的淡然看戲。
“你這個賤蹄子……”
“蓉蓉,不得在客人麵前無禮!”阻止了自家女兒的出言不遜,上官峰也不想當著外人麵顯擺自家“後宮”的不和。
冷冷瞥了一眼那個蒙麵的高碩身影,上官蓉蓉重重地冷哼一聲,隻當他是一個見不得人的醜陋之人,小聲地咕噥了一句:“賤人。”後便在母親的輕輕的肘擊下閉嘴不再出聲。
接上剛剛零說出的“出嫁”一詞,上官峰回到了主座,麵色沉靜地落座端起瓷杯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了一句:“說起出嫁,婉兒,為父打算一個月後把你嫁與朝中殷尚書的次子。上官府上沒有長兄長姐先行婚嫁的禮俗,你也不必擔憂,這麽做,也總算是了了你死去娘親的願想。”話語強硬,卻硬是要拖上芙蓉,已示自己慈父良夫的假象。
那些姨太小姐們無一不掩唇暗暗發笑。那殷尚書的次子,誰人不知是個終日喜好花天酒地的爛人,無德無才,還有著一身看了都要作吐的肥肉。
零麵色淡然,似乎並不被拿番話所影響,旁若無人地抱著流火走到一邊的側坐上便安然坐了下來。優雅地執起瓷杯,輕輕吹散了香茗冒出的水汽,“我不嫁。”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這可容不得你說不!”三姨太輕蔑地瞪了他一眼,在一旁尖聲打擊道。
“那麽,如果我用另一個身份來拒絕,你是不是就得跪下來跟我說聲‘抱歉,我不應該這般冒犯您,公主殿下’呢?”美眸抬起,長長的睫毛擋不住零眸中高雅傲然的神采:“誰敢向公主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