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傷心
從醫院倉惶而逃後，江淺陌的心就像凍結了一般難受，好似在寒冷的冬天裏，找不到一絲溫暖。那股寒氣，仿佛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一樣，誇張一點說，她都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這個時候，江淺陌想起了一句廣告詞，透心涼，奈何，心不飛揚。
嗬嗬。
這個時候，她再也沒有力氣去扯出笑容了。她的全部力氣早在病房外聽到那些話，透過玻璃看到他們接吻時，就被抽光了。
我愛你？程亦辰，原來你和舒嵐在一起的時候真的是兩情相悅呢。
程亦辰，那是不是代表著蔣冰，程菲她們對我的指責都是有道理的？真的是我拆散了你們？
那麽，關於你和舒嵐，究竟還有多少瞞著我的呢？
是不是我以為的幸福，又隻是我以為而已？
可是，程亦辰，我想陸致然說的對，你已經霸道的住進了我的心裏，趕都趕不走了，可是現在我該怎麽辦？在聽了那些話之後？
陸致然，你看，我在幸福的門外，卻一直都進不去。
漫無目的的，江淺陌在大街上四處走著，找不到方向，更不知道哪裏是她該去的。
這一刻，江淺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爸媽還有遠在法國的程夫人。疼愛她的長輩，此時也無法給自己實質性的溫暖吧。
這樣想著，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那次在養老院裏照顧的可愛的老人。思及此，像抓到一根稻草般，江淺陌奔向了汽車站。
大街上，江淺陌肆意的奔跑著，不去管路人投來的詫異目光。長發飛舞，一如她的心。
是的，她要去z城，去那家養老院，在那裏，她還能感受到長輩對晚輩的溫暖。這樣，自己的心就不會再這般冷了吧。
……
按著記憶找到養老院，推開門，江淺陌快步走去了東院，是的，她急不可耐了。
“閆奶奶，王奶奶，小陌來看你們了。”
上次自己照顧的兩位老人，正坐在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一下子，江淺陌的眼睛就濕潤了，哽咽著，輕輕叫了一聲。
“哎喲，小陌丫頭啊，你總算來啦，來，快過來，想死奶奶了，過來給我瞧瞧。”首先抬起頭的是左邊的閆奶奶，聽到聲音時，她還以為自己耳朵不好使聽錯了呢，心想著小陌丫頭那麽忙，怎麽會在這個點過來呢。哪知，抬頭的瞬間，真的就是那丫頭的身影。
“快，來奶奶這邊。”右邊的王奶奶顯然也看到了，伸出皺巴巴的手，顫抖的說著。
江淺陌再也忍不住了，眼裏全是水汽，“奶奶，你們好不好，小陌很想你們。”
見江淺陌一頭鑽進了自己懷裏，閆奶奶也是老淚縱橫，輕拍著懷中人兒的後背，激動的說道，“奶奶們啊，很好，就是啊想你想得緊，老念叨著你，總算啊又把你盼來了。小陌丫頭啊，你怎麽瘦啦，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你啊，好好照顧自己，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最重要…”
江淺陌始終沒有抬頭，而是窩在閆奶奶的懷裏，聽著兩位奶奶絮絮叨叨的講著話，關心著自己，或者說她也不敢抬頭，怕別人看到她的失態。
有多久了，除了程夫人，再沒有長輩這麽關心叮囑自己了？一時間，眼淚悄悄的滑落了下來，那麽肆無忌憚。有的滑進了她的嘴裏，有的落入了她的脖頸裏，有苦澀，有感動。
接下來一下午的時間，江淺陌都窩在了這個院子裏，陪著老人說話，曬太陽。
暖暖的陽光灑向了東院裏的每一個角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變的慵懶起來。大概，這就是秋天太陽的魔力吧。
在太陽下山之際，閆奶奶就開始不停的催促著江淺陌早點回去，“小陌丫頭，快回去吧，要不然天都黑了，你在c城呢。”
“奶奶，就讓小陌再陪你們一會嘛。”很顯然，江淺陌撒起了嬌，還把小嘴噘的高高的，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
“你呀，快點回去，奶奶啊不放心，下次早點過來不就好了？聽話啊，回去吧。”一旁的王奶奶看著江淺陌淘氣的樣子，不禁眉開眼笑，滿臉的皺紋褶在一起，好似一朵盛開的菊花。
終究，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再兩位奶奶的再三催促下，約定好下次再過來的時間，江淺陌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隻是，在出了東院大門的那一瞬間，江淺陌臉上的笑容便黯淡了下來。
就像是一顆藥，不論外表多甜，內裏還是那麽的苦澀。
“哎，江淺陌！”
正在失落的時候，江淺陌突然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聲音響亮又充滿熱情。
來不及收起臉上的情緒，人就躥到了她麵前，激動的抓住了她的手。
抬頭一看，原來是他，方磊，之前誌願者的負責人。
有些尷尬的抽出自己的手，江淺陌淡淡一笑，“是你啊，真巧。”
方磊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江淺陌的動作，掛著他的招牌式笑容回道，“恩，很巧！你是準備回去了麽？”
沒等江淺陌回答，方磊又有些羞澀的說道，“你是那批誌願者裏唯一一個還過來的人，而且你還住c城。你真是一個善良的人。”
抬頭，江淺陌看到方磊的眼裏充滿著讚美，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來了，“你也一樣。”
之後，兩人很有默契的伸出了手握了一下。
兩人隨意的聊了幾句，哪知接下來方磊的一句話擾亂了她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
“江淺陌，你有心事，很不開心。”沒有用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說了出來，說的時候，方磊還不忘盯著江淺陌看，不錯過她任何微小的表情。
被戳中了心事，江淺陌尷尬的側過了頭，眼睫毛忽閃忽閃，不發一言，原本放在兩側的手不自覺的疊在了一起，手指還不停地絞動著。
原以為，自己不說話，對麵的人應該會換個話題，但江淺陌似乎小看了方磊，或者說是不了解。
“江淺陌，你在害怕絕望什麽？你的心裏藏了很多事兒。”方磊蹙了蹙眉，向前跨了一步，不依不撓。
“沒有，我沒有。”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江淺陌突然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恐懼的搖了搖頭。不知何時，雙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然而指甲更是渾然不覺的陷進了手心裏。
聞言，方磊忽的心裏一驚，再看時，江淺陌的反應像極了他接觸過的一些人的表現。
難道，難道？！
方磊及時刹住了車，沒有讓自己再想下去。隻是眼神裏的不可置信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想法。
“你別那麽看著我！”不知怎的，江淺陌突然冷下了臉，像是有股壓製不住的怒氣要衝出來般，暴躁的吐出了這句話。
她討厭別人用那種憐憫或是震驚的眼神看著她，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透明人，什麽秘密也沒有，任別人赤裸裸的打量！
“對不起，江淺陌，我不是故意的，是我職業病又犯了。”看著眼前的人刻意的疏遠，和掩飾不住的生氣，方磊急急解釋。
“職業病？”方磊都道歉了，江淺陌也不好再說什麽，臉上的慍色也消退了不少。但在聽到職業病這個字眼時，秀眉不甚明顯的皺在了一起。
“嗬嗬”，傻傻的撓了撓頭，方磊不好意思的說道，“恩，我學的是心理學，現在在一家心理診所實習，正在努力成為一個真正的心理醫生，好幫助更多的人。”
說到自己的職業，方磊自是十分開心，頭微微揚起，一臉的自豪。所以，他自是沒有看到江淺陌臉上瞬間的煞白，以及眼裏一閃而逝的痛苦。
“啊，不好意思啊，說起這個我就興奮了，嘿嘿。”
江淺陌掩飾的很好很快，所以當方磊再次低下頭跟她講話的時候，她已經恢複過來了，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一派清明。
隻是，隻有江淺陌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裏有多波濤洶湧，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擊打著自己的心，久久都不能平靜。
“恩，沒事，我要走了，要不然趕不上末班車。”江淺陌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怕自己多呆一秒都會被看穿。她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
“行，那我送送你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車站就可以了，再見了。”說完，沒等方磊跟自己打招呼，江淺陌就匆匆轉身走了。
看著眼前那個落荒而逃的瘦弱背影，方磊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他總覺得，這個江淺陌，心裏藏著很多很多的事。怕是有一天會支撐不住。
江淺陌怎麽也沒有想到，後來，她和方磊真的又再見了，還是在那種情況下。
回到c城的時候，華燈初上。
一路上，她都處於恍惚的狀態中，腦子裏更是一團亂。
搓了搓發冷的雙手，把外套的紐扣全都扣了起來，可是為什麽，她還是覺得寒冷依舊呢？
江淺陌忽然就停了下來，看著路燈下自己被拉長的身影，那麽孤單，那麽清冷，那麽，落寞。
緩緩的蹲了下來，影子也隨著她的動作而發生了變化。
伸出手，江淺陌摸了摸地上始終伴隨著自己的影子，輕啟紅唇，慢慢道，“江淺陌，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對不起，我沒有好好對自己。我好像，又把自己陷入了絕地中，找不到要走的方向，迷失了自己的心。以前就告誡自己，感情那回事兒，誰先動，誰就滿盤皆輸。我又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複之中，我輸了。”
到最後，江淺陌小聲的哭了起來，可貝齒還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有發出一絲聲音的可能。
從遠處看，昏暗的燈光下，蹲著的嬌小的身軀，緊緊懷抱著自己，雙肩抑製不住的抖動，給人一種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的感覺。
風中有音，燈中有影。隻是這個音，是讓人心生不忍的啜泣聲，那個影，透著一股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