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訪陌府
夕陽斜掛,落日灑金,街道兩旁的一排排建築物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紗,各色百姓忙碌的身姿似乎都鑲嵌在了空氣裏,賣胭脂水粉的小販在收攤,一邊收還一邊誇獎自家的水粉有多好。賣糖葫蘆的小販扛著那串串的紅果子一邊扯著嗓子喊,一邊滿街亂跑,專往帶著小孩回家的婦人身邊湊。各大雜貨店鋪的夥計靜靜地等待著街上的繁華落幕,準備打烊……
墨語一邊晃著腦袋往前走,一邊斜著眼偷偷瞧著這十裏長街的繁華與熱鬧。哎,裝醉真累啊,連景色都不能好好欣賞。要不是晚上琢磨著有事,至於麽我。
旁邊的辰楓滿臉的不置信,他不相信墨語竟然喝醉了,不過,還是很小心的扶住了她,就怕她跌跌撞撞的腳步一不留神就拐到了牆角的汙水溝裏。
就這樣,裝瘋賣傻的找了一家客棧。墨語大著嗓子喊了兩間上房,也不顧辰楓,快手快腳的爬上樓,上樓之前還吩咐小二要了一桶洗澡水,並警告辰楓,“今晚不許跟我睡!不能慣你這毛病就。”
此時也到了晚飯時間,住客棧的客人都下樓來吃飯,一時間樓下倒也很熱鬧。
墨語自顧自上樓去了,話一出口,大廳瞬間一片安靜。
留下了臉色漲紅的辰楓杵在原地接受別人熱情的審視……
迷迷糊糊回到房中,墨語迷離的眼神瞬間清明,從小就偷喝師父酒的人,怎麽會喝醉。她這樣做純粹是另有打算,又不好讓辰楓知曉,還能借機讓他自己睡。雖說兩人從小玩到大,對方基本上沒有什麽秘密,但是,本姑娘好歹一黃花閨女,怎能讓你破壞清譽?
墨語一邊想一邊嘿嘿的奸笑,好好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月白色男裝,墨發半挽,斜著插了一根白玉簪,搖著折扇渾身清爽的下了樓。
樓下,辰楓早已經換好衣服等在了桌旁,都已經點好了菜。
笑吟吟度著步子過去,一屁股做下去,抄起筷子端起碗就往嘴裏扒飯,扒著扒著似乎感覺到了周圍的異樣,略微抬起頭,眼風一掃,看到四周吃飯的客人的眼光都瞟在自己身上。而就在墨語抬頭的瞬間,那些審視的目光“唰”地一下就移開了。
墨語覺得奇怪,把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麽不妥,才看著對麵的辰楓問道:“他們怎麽了?”
辰楓年紀尚小,長得又眉清清秀的,在外人看來必定是墨語欺負人家,不過看墨語的樣子也是個絕代翩翩佳公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乍一看到這麽賞心悅目的人,這些本來想嘲笑一番的人此時倒不好說什麽了。
辰楓無言苦笑,埋頭吃飯。他年紀雖小,且在純淨天然的落泉穀內長大,但也不至於傻,出來將近半年,一路走來見到的事情也不少,那些人的目光自己當然知道怎麽回事,要不是墨語大庭廣眾之下語出驚人,自己也不用這麽不自在。現在倒好,把她自己給繞進去了。
別的本事沒有,墨語的臉皮倒是修煉的夠厚,雖然看到那些目光似鄙夷似惋惜,但是她還是神色自如地慢悠悠吃完了飯,並且還多添了一碗飯。可是,那些目光讓對麵的辰楓有點招架不住,飯匆匆吃了幾口就借機溜回房間了。
辰楓剛一上樓,墨語就放下了飯碗。眼睛裏全是詭計得逞後的滿意。
一頓飯吃的天色已經暗了,大廳裏的客人陸陸續續都上樓回房了,隻留下幾個夥計在收拾。
墨語上樓,先是扒在辰楓房間的門縫往裏麵偷看了幾眼,確定辰楓已經躺在床上生悶氣去了,依他的性子,看樣子今晚不會去打擾她了。回到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直奔客棧門外。夥計見怪不怪,連眼皮都懶得抬,一個風華正茂的公子哥兒,大晚上出去能幹什麽。
慢悠悠晃倒偏僻處,想著今天白天從蕭澤口中問出來的陌家的位置,憑著記憶,提起輕功,黑色雲錦緊身衣服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其實墨語本不想多此一舉,但是那個蕭澤實在讓她看不透,那人深的很,直覺很不簡單。白天幾次旁敲側擊的打聽師父近來的事,都沒有結果。無奈隻能退而求其次,打聽出陌家府邸,那個叫陌之瑾的雖然蠻橫無理,但總比蕭澤那個腹黑的家夥好對付些。
輕功就是好用,墨語現在才覺得師父就是有先見之明,小時候的逼迫成就了現在的幸福。這半年,毫無頭緒的奔波在尋人的道路上,除了夜深人靜時,基本上很少用輕功。唯一的一次就是過了時辰找不到可以投宿的客棧,傍晚時敲開了一戶農家的柴門。酣睡到半夜,遇到了偷雞摸狗的小賊,墨語大材小用,踏著絕世輕功把小賊抓回來,農家都是些很實誠的人,兩口子感恩戴德,竟然把追回來的雞殺了一隻,用來款待了墨語兩人。當時不覺著有多麽珍貴,可是一路走來,百姓生活的艱辛看在了眼裏,飯吃不飽不說,百姓有苦更是沒處可說,雲霄境內表麵看似平靜,但這些弊端日積月累,一旦過了飽和點,一切都會爆發出來。原來這個世界並不隻是桃花源般的舒適怡人,也有著各種生活無奈掙紮在社會底層的人。表麵上看得見的事情大家習以為常,那麽看不見的地方又是怎樣的呢?
這裏是雲霄的都城業城,皇城下天子腳,比其他城市好得多,至少沒有那麽多流浪的乞丐,街麵上看起來很是繁華熱鬧。
不過現在,墨語並不關心這個,她自己沒有門路,一介草民要拯救貧民百姓簡直是天方夜譚。先讓自己強大起來,再去拯救別人,這是墨語給自己的忠告。要不然還沒找到師父就把自己小命給丟了,很不劃算。
她現在第一關心的就是師父的安危和去向。師父的確很牛叉,但越是這樣,越容易招惹是非,人紅是非多就是這麽個道理。墨語想著自己雖然可能幫不了師父什麽,但是即使很小很小的力量,她也願意去試一試。
耳邊吹著涼涼的夜風,徐徐地送來了花香,聞著使人舒暢,墨語深深吸氣,使自己平靜下來,畢竟是第一次做賊,雖然不是偷東西,但這樣更不好辦。
今夜沒有月光,但是繁星點點,給沉沉的夜色留了一些呼吸的空間。也不適合在這樣的夜裏做賊,但是墨語不想等了,她今夜就要問出結果來。
斂了斂心神,陌家府邸就在前麵,墨語在那座宅子幾丈外的一處花叢旁停了下來。宅子門口有看守之人,夜並不深,但是已經沒有了走動之人,看來要想混進去並不容易。
墨語想了會,看看夜色還早,打算找一處圍牆直接用輕功飛過,畢竟要去找大小姐的房間還得花上一些時間,她可不想在這裏就耽誤時間。
可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猛地察覺背後有人!墨語二話不說,轉身,抬手就劈了一掌,那人很悠閑的出手,一招就接住了墨語揮過來的手掌,墨語揮的這一掌看似沒什麽,隻是墨語知道裏麵蘊含了多少力量,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接的這麽輕鬆,況且這人一招就把自己製住了。墨語暗歎倒黴,怒氣騰騰的抬眼看去,然後……差點跳腳……
那人的黑色長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隻手握了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簫,另一隻手很輕鬆地擒住了墨語的手腕,他身姿修長,豐神俊秀,皮膚白皙,微微上挑的眼角為整張臉添了一絲邪氣,而這張邪氣入侵的臉正笑意盈盈地對著墨語。
待墨語看清來人後,蕭澤把手鬆開:“真是不溫柔。一見麵就給我巴掌,我好歹也是過來幫你的。”
墨語無語凝噎,你為什麽知道我要夜探陌府,還湊個正著把我逮住……墨語一臉挫敗,瞪大眼睛看著蕭澤。
蕭澤似乎知道她正在想什麽,略帶寵溺的開口,語氣沒有一絲不自然,連他自己也沒察覺這份寵溺從何而來。
他好笑的看著她:“你白天向我打聽了那麽久,想什麽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一點兒心思也不懂得藏,我怎會不知道。走吧,等你好久了。”說完拉起了墨語的手,很自然的放在掌心,牽起她就走。
墨語被這人的強大震撼了,還沒回過神來,愣愣的被蕭澤拉著。猛地回過神來,臉唰的一下紅了,使勁兒把手往回抽,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幹什麽?”
墨語此時的表情如同弱羊羔遇到餓猛虎,驚嚇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不知道的還以為蕭澤拐賣良家婦女呢。
蕭澤好笑地看著墨語:“你腦袋裏在想什麽?我隻是帶你進府罷了,你確定你一個人能在侍衛的看守下在這樣的夜晚摸到大小姐房門口?”
“什、什麽?”墨語受到的驚嚇更大,忽略他對陌家小姐閨房的熟悉程度,“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找她?”
蕭澤無可奈何,覺得她就是豬腦子,不,豬都比她聰明:“你還要不要去?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反正我也想找到君諾,一塊去嘍。”蕭澤說著拖起墨語就走。墨語此時上了賊船,想下來是不可能了。心裏還在瞎琢磨:“蕭澤這人雖然隱藏很深很讓人看不透,不過似乎並沒有惡意。”
蕭澤動用一根腦筋就知道她腦袋裏在轉什麽,覺得好笑。不過,希望一會可別把她給嚇著了。
一旦想通,墨語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讓蕭澤拉著走,直到陌府一處牆根下,隻聽耳邊略微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抓好了啊。”接著一陣眩暈,然後就是衣服破空的聲音。墨語一個沒注意被這家夥吃了豆腐,他竟然摟著自己的腰!!
冷不防的被蕭澤的輕功帶著飛,自己沒有準備,墨語隻有緊緊抓住他才不至於被摔下去。可是,就在提起輕功的那一刻,蕭澤寬大的衣袖破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傳了開來,立馬就有人叫道:“什麽人!”接著就有人往這邊走來。
蕭澤並不在意,輕笑一聲,抱著墨語一個旋轉,人已經立在了高高的牆頭,並且不急著往下跳,還稍微停留了一下。看著越來越近的火把,墨語急得大罵:“杵在這幹嘛?往下跳啊!”
“急什麽?”蕭澤慢悠悠地道。直到搜查的護院近的看見了身影,才縱起身往牆內一躍。恰好留下了衣袍的一角。
黑夜裏,比夜空更純黑的衣袖在空中留下了一弧軌跡。
下麵護院們的的確確看見了刺客的身影,才急急忙忙地喊了開:“什麽人竟然敢夜闖陌府。快去稟報老爺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