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麵具後的臉
冰冷的石壁“轟”的一聲在背後合上，墨語像是被驚著一樣，身體踉蹌一步，差點倒下，穩了穩身形，她回過頭看著這刻著繁複花紋和少女頭像的石壁，眼前霧氣蒙蒙。
突然，她驚呆了，眼前石壁上頭的少女頭像不知何時變作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還是同樣的表情，略帶笑意，可是那縱橫交錯的臉昭示著逝去的年華，周圍原本飽滿嬌豔的花朵已經枯萎，凋零的葉子蔫蔫的。
一牆之隔，便是滄海半生。
不知想到了什麽，墨語突然騰空而起，借著輕功身體迅速翻轉，把自己的身體整體掉了一個個兒，她倒著趴在石壁上頭，吊著眼睛看上去，那張臉仍然是少女頭像，那些細密彎卷的發絲仍舊鮮活。
愣愣的看著這一切，墨語現在心緒不穩，但也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隻要把石壁整個兒倒過來，同一張畫麵就呈現出了天差地別的兩張臉，那些卷曲的發絲倒過來就是老人臉上的皺紋。（注1）
身體一抖，差點倒栽下來，墨語額頭上的冷汗直冒，身體裏的寒毒越發的明顯，她無力的趴在石壁上，不甘心就這樣被趕了出來，手按在來時的那個地方，緩緩凝聚真氣，卻什麽變化也沒有。
墨語猶不死心，繼續試，沒變化。
繼續，還是沒動靜。
不知凝了幾次真氣，直到手腕再也抬不起來……
墨語的聲音嗚咽，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軟趴趴的把頭抵住石壁，淚流滿麵：“師父……為什麽……為什麽……我根本不在乎……，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是你養大的……這是為什麽啊……”
這話低的像呢喃，在寂靜的石室周圍卻被無限放大，像是有著循環似的，一遍一遍的回蕩著，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她。
像是承受不住，墨語終於放聲大哭起來，抵著石壁的額頭已經滲出了血絲，淒厲絕望的聲音飄蕩在石室周圍，透著一股子寒意。
蜷縮在角落裏的身體，一個委屈卻又絕強的姿勢。
她不知道，在石壁的另外一麵，同樣的一個身影，一模一樣的姿勢，像是能聽到外頭的嗚咽一樣，身體微微顫抖，極力忍耐著什麽，泛青的拳頭抵著自己的胸口，眼眶發紅，卻沒有一絲的淚痕，蒼白的嘴唇張開，像是要大喊出來，卻是無聲而靜謐的。
一個無奈卻又令人心疼的姿勢。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被無限拉長放大。
墨語最後看了那個頭像一眼，來時碧月韶華之姿，去時冷瑟淒涼之影。
一牆之隔，便是一季年華流轉。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出來的，長長的甬道裏有腐爛的氣息,讓人十分的不舒服，自己的腳步聲空蕩蕩的飄在黑暗中，來時的那盞燈留在了房間內，摸著黑憑著直覺回到了來時的那間鬼屋。
隱隱的泛白的光線透過窗紗照進來，天就要亮了。
出了鬼屋，跌跌撞撞，毫無目的地走著，墨語現在什麽都不要幹什麽也不要管，淚痕猶自清晰，卻再也流不出淚來了。
路過的宮人都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她，一身艾綠色衣裙，大約是丫鬟的款式，可是不是鳳笛宮內的樣子，穿在這個少女身上有著說不出的風情，她神色狼狽，發絲淩亂，胸口的地方血跡斑斑，但也絲毫不損她一絲清華貴氣的氣質。尤其是那張臉，玉質的肌膚大約因為長時間不見光，顯得有些蒼白，明眸皓齒，睫毛彎卷且長，眼神雖無焦距，整體看來卻顯出一種落魄頹敗之美。嘴角的血絲並沒有擦幹淨，宮人看她的目光漸漸帶著一絲的警惕，她也不在乎。
離她不遠處有個稍微年長的女宮人看著她的身影若有所思，然後，招呼旁邊一個正在修剪花草的小丫鬟過來，對著她耳語了幾句，往小丫鬟手裏塞了一塊令牌，那小丫鬟聽聞露出了奇異的表情。
年長的女宮人卻不解釋，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放心去吧，太後的令牌無礙。這丫頭是雲霄國的使者帶來的人，這樣做也是為了咱們鳳笛好。”
小丫鬟聽聞幹係到了國家大事，立刻不問了，揣著令牌就朝宮門走去。
墨語無意識的拖著步子，看著前方有處繁密的矮樹，周圍的人漸漸少了，也不知道在哪裏，她幾乎忘了這裏是鳳笛的皇宮，直接過去，倒在了那堆花草上頭，周圍的矮樹把她纖細的身形給擋了個大概，如果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
墨語閉著眼睛感受著有些涼意的清晨的空氣，整個胸腔都是苦澀發脹的感覺，經曆了一個夜晚，卻像是經曆了生離死別，經曆了紅塵半生。
雲行殊和鳳昭暄正在書房，今天昭暄太子要出發去邊境，而作為使者的雲行殊也要回國了，兩人心思不明，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快要到中午的時候，鳳昭暄正要告辭，看著雲行殊的眼神有些玩味，不知道這位四皇子回國後發現國內百姓作亂有什麽想法，想必臉色好看的很。
忽有侍衛來報，有個宮裏的小丫鬟自稱幫著太後來送個口信給雲霄的使者。
雲行殊疑惑，太後？鳳昭暄也是一頭霧水，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閃開。
雲行殊大手一揮，“叫她進來！”
得到召見，小丫鬟被直接帶到了兩位尊貴的人物麵前，小丫鬟不意自己太子也在場，倒是不卑不亢地行了禮，然後低頭對著雲行殊道：“奴婢是伺候太後的，今兒早上在宮內發現有貴國一位綠衣丫鬟，想必是昨晚宴會迷了路，繞到了今天早上。”
雲行殊一愣，心說昨晚找那丫頭，怎麽也找不到，昨晚宴會人往來雜亂，本以為按照那丫頭的膽子，她自個兒混出了宮回了府也說不定，可是回來後才發現她根本不在府內。
雲行殊當即召出了守在暗處的暗衛，那些暗衛往來不現蹤跡，行動隱秘。現在在鳳笛境內被召喚出來，本以為有什麽大事兒，卻不料四殿下叫他們去找一個平凡的小丫頭，不過，多年來的職業習慣還是有的。奈何，找了一夜，幾乎翻遍了整個鳳笛的帝京都沒發現人影。
雲行殊在昏暗的燈光旁邊枯坐了一夜，半夜時分接到了尚思的急報，雲霄國內糧商哄抬物價，百姓大肆滋擾生事，像是有人策劃一般，大部分地區都出現了問題。想起早些天尚思來的路上的所見所聞，可見問題似乎是出在蕭家。
當下叫人往深處調查蕭家，自己準備立刻回國。鳳笛一直以來蠢蠢欲動，這次南疆來犯，足夠他喝一壺的，大概也顧不上雲霄了，想著尚思的辦事效率，這才幾天，隻是個納征的空當，他就能煽動南疆作亂。嗯，效率越來越高了……
處理完這些事後，天已經快要亮了，還是沒有那丫頭的消息，雲行殊直覺不好，收拾收拾了自己就要出去尋，正好鳳昭暄來了，兩人在書房一談就是一上午。
待完了已經快要中午了。
鳳昭暄的聲音有些急迫：“你既然能出來，為何不直接帶她出來，還要專門跑一趟？”心說，昨晚在宴會上就沒看見她，原來是迷路了，不禁莞爾，她還是那麽迷糊。可是又感覺不太對。
小丫鬟神色似乎有難言之隱，不說話。
看那神色，雲行殊卻已經不問了，大步跨出門去，衣帶生風，聲音不容拒絕：“帶本王去！”
待墨語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頭有些暈暈的，衣服被換過，胸口和手腕上還纏著繃帶，眼風掃了一圈，才發現是在船上，雲行殊的那個房間。
雲行殊坐在床沿上，臉色似乎不太好，看見墨語醒了，眼光亮了一亮，一閃而過，隨即暗了下來，黑著臉也不說話。墨語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她不是在鳳笛皇宮麽，不是找到了師父麽？怎麽這麽快就在船上了？
！！！
師父把她趕了出來！還要她殺了他自己！！不！不要！她要回去！
“師父！”墨語呢喃一聲翻身就要下床，卻被雲行殊的一雙大手攔住。
雲行殊眼裏的墨色翻湧，暗夜的冰冷氣息又散發了出來，墨語感覺渾身都在打顫。自從第一麵見雲行殊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戾氣冷光閃現之外，後麵的相處過程中並沒有這種感覺。
在墨語心裏，此人散發的氣息雖冷，但為人果敢，做事幹淨利落，雖不言感情，對待自己的手下卻像兄弟一般，若是能麵帶著一點兒笑意的話，再襯著這張俊朗不凡的麵孔簡直是天神一樣的存在，尤其是那天，晨曦中他自簷角飄下，帶著一個黑色的眼圈卻風度無損。
這是第二次感受這窒息的氣息。第一次是在大牢裏，他去看她，懷疑她的身份。
身份？身份！！
墨語一摸自己的臉，果然！麵具不在！
雲行殊看著自醒來就有點迷茫的墨語，眼神複雜難辨。
到了皇宮，被帶到了離太後寢宮不遠的地方，才發現她渾身是血地躺在矮樹下，他心裏一慌，怪不得那丫鬟不直接把她帶出宮，她受傷可嚴重？什麽人傷的她？！昨晚發生了什麽！
待把她摟在懷裏，探視了一下體溫，內傷並不嚴重，隻是吐血多了點，但是寒症發作，撥開淩亂的發絲，他眼睛一頓，才發現她早已把麵具揭了下來，蒼白的麵孔不同於那張平平凡凡的“翠花臉”，完全是一個傾城佳人的模樣。
注1：嗯……這個是心理學上的一張圖片，一張圖翻轉一下就是一老一少，網上應該可以搜到滴，某雲或許描寫不太清楚，感興趣的親可以搜來看一看哦。
PS：時間不早啦，先寫到這裏，明天做實驗就不熬夜啦，哈哈，本來這一章就要把這一卷完結的，可是還有些事沒交代清楚，那就下一章吧。
嗯，繼續推薦書，葉子的《極道至尊》和雪子的《亂世蘭陵王妃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