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隱藏
雨中的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男子的麵目俊雅如朗月,雖然受傷身姿卻挺得很直,女子麵目雖然平凡,神情也很狼狽,可是身姿在雨中如同一支挺立的桃花,枝葉如玉綻放,兩人看起來是那麽的和諧。
也許,這隻是一對平凡的兄妹,生死中相依相偎,不離不棄。雲行殊久久看著這一幕,廣闊的雨簾中似乎看到母妃盛裝而來。
母妃從來就是那樣一個人,不管什麽時候,即使被冷落在後宮許多年,她也不會虧待自己,日日盛裝而行,天天珠翠環繞。因為他囂張任性的緣故,母妃經常被他的丈夫,雲霄的帝王,罰跪在宮門口,來來往往的嬪妃們一個個輕蔑鄙視的眼神和冰冷諷刺的言語,可是她依然昂首挺胸,描眉添裝。同樣在這樣一個雨天,小小的他哭泣著說他再也不惹父皇生氣了,不再讓母妃受罰,母妃同樣溫言細語的安慰著他。
那時候的他覺得,等他長大後再也不讓母妃過這樣的日子,受人冷眼,百般刁難。可是現在卻覺得,那樣的日子恐怕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雖然受到冰冷的待遇,可是至少母妃相伴,親情猶在。
那些侍衛一直拿劍指著中間的兩人,開始是怕陌桑的反擊,可是現在看這樣子,想反擊恐怕也不行了。那些侍衛久久等不到殿下的指示,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侍衛中大部分是高手,自小被雲行殊訓練,經曆了那些不願回憶的日子,最終成了雲霄少有的高手。可是,這人更可怕!一人對多人絲毫不費力氣,這一身的傷也是因為他心神恍惚了一瞬。可是,對於高手來說,這一瞬,就足以要人命。
雲行殊終於開口,黑沉沉的眸子不知道看向哪裏,似乎有著咬牙切齒的恨意:“抓起來!”
雨聲中陌桑終於抬頭,他筆直的站起來,一隻手攬上墨語的腰,另一隻手握著那把太淵古劍,全身浴血,但姿態依舊高傲,兩人靜靜地卻筆直地站著,陌桑開口:“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話落劍起,一個石破天驚的睥睨姿態,頓時天空大放異光,以太淵古劍為中心,一圈一圈波蕩出去,遠處看去,如同潮水湧來,那劍氣是藍色的,似乎還帶著古樸的花紋,如玉般流光溢彩的色澤耀了人的眼。近處的侍衛一看不好,手中的刀劍毫不留情的劈出去。
墨語手中的鞭子繃直,“啪”地一聲甩出去,鞭子的力道,瞬間爆破了一個人的頭顱,那人連一聲喊叫都沒來得及出口,就已經翻白眼了。這是墨語第一次殺人,她終於從一見了血就惡心恐慌的小姑娘,到毫不在意的爆開一個人的頭顱,這轉變可謂驚人,雖然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墨語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早。
殺人流血,刀光劍影,爾虞我詐,陰謀陽謀。
墨語好像是瘋了,鞭子接二連三的甩出去,鞭子上注入了全部的力量,隻甩敵人麵門!
看著藍光乍現,雲行殊在第一個時間反應了過來,劈手奪過侍衛手中的劍光速衝了上去。
可是,還是晚了。在藍光發起的那一瞬間,陌桑的腳早已經離開了地麵,連帶著身邊的墨語一起。乍看上去,兩人似乎漂浮在半空中,衣衫全部濕透,貼在了身上。
一聲驚雷劈開了夏的天幕,閃電劃破了半個天空。
庭院中花樹靜止了幾秒,然後“轟隆”一聲倒地,殘枝敗葉,落花浮水,斷壁殘垣,時間似乎是停止了,抬眼望去,那兩人的身影早已不見。
雨依舊下著,並且越下越大,兩個年輕的身體相互攙扶著,泥水灌進了鞋裏,粗糲的沙子硌的人腳生疼。陌桑的力氣似乎已經用盡,仍舊不肯停下。突然,他一伸手把自己的妹妹摟進了懷裏,腳下發力衝著一處跑去。墨語沒有掙紮,她知道,這時候掙紮也是徒勞,況且哥哥的傷不輕,掙紮隻會把他的傷口拉的更開。墨語暗暗把輕功提起極致,把陌桑一半的重量都倚在自己的身上,陌桑似有察覺,轉過頭來,雨中蒼白的臉對著墨語微微一笑:“哥哥沒事,咱們走。”
沒過一會兒,歡城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緊密搜查,封鎖了所有出城的路。
不知過了多久,墨語覺得自己的手腳都麻木了。陌桑終於帶著她來到一處地方停了下來,這裏沒有人煙,怪石嶙峋,花木雜亂,似乎前方沒有路了。
墨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裏開口詢問:“哥哥……”
話還沒有說完,陌桑蒼白著臉盡量把話說的順溜:“從這裏,可以進到軍營裏麵。”
墨語的眼眶紅紅的:“不行,咱們這是自找死路。他知道你們被帶到了軍營。”
“不會。”陌桑輕輕安慰她,“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
墨語還想說什麽卻沒有再開口,哥哥的傷已經堅持不到更遠的地方了,現在隻有這樣,先混進去處理傷口,這樣下去,感染了就遲了。
陌桑的頭暈暈的,但他不能倒下,彎下腰撥開一堆亂石,一點一點把亂石搬開,墨語一把把他拉了開,自己動手。指甲縫裏暈出了血水,泥巴和細小的石子進去,墨語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陌桑看著她的動作並沒有阻止,隻是加快了自己手裏的動作。
“再堅持一下,一會就有人來接我們。”
墨語一驚:“誰?”陌桑沒有說話。
沒過一會,亂石下出現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口子,兩人進去,再把亂石胡亂一堆,亂草把這道口子一遮,從外麵很難看出什麽來,前麵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黑黢黢的,沒有一點光亮。
“這個出口還是在軍營的那幾天發現的,放心,沒有人知道。”
墨語點點頭,陌桑拉著她的手在裏麵摸索著。突然,前方出現了火光,墨語心裏大驚,怎麽會這麽快!
陌桑握握她的手,暗啞的聲音充滿了安慰的力量:“別怕,自己人。”
果然,當人出現在麵前的時候,墨語吃了一驚:“怎麽是你?”
來人看著他們的情形,沒有廢話:“當然是我,殿下叫我留下來保護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走!”
眼前的蕭七,仍舊那個樣子,穿了一身士兵的衣服,除了第一眼的時候眼皮稍稍跳了一下,再沒有過多的表情。
不知道鳳昭暄現在怎麽樣,墨語的心裏竟然浮現出了那天走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話……希望他一切都好吧。墨語再問蕭七問題,他都死活不再開口了。其實,按邏輯來稍微一想,就知道蕭七叫鳳七,他自小跟在殿下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樣長的時間,此次耽擱下來保護一個女人,讓他心裏很不服氣。但是,看著他們全身的血,分不清是誰的,乍看,他心裏一驚,抓過墨語就要往肩上扛,可是他也不想,如果真有傷口,這麽一扛傷口不嚴重才怪。感覺到手裏抗拒的力量,鳳七回過頭才發現,受傷的是陌桑,墨語那姑娘眼眶還是紅的。
當下幾人也不廢話,鳳七直接把他們帶進了一處帳篷,帳篷裏隻有幾樣簡單的日常擺設,地上鋪了一張毛氈子,雖然天氣有點涼,裏麵倒是很暖和,撐了一路的陌桑終於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鳳七把他扶到氈子上,開口說道:“此地雖然是大盆地,但是周圍地形極其複雜,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來,並且有我在前方,照顧方便一些。”
說到這裏,墨語終於有點明白了,鳳七和陌桑兩人混進來軍營,因著方便,此處的地形都摸透了。
鳳七收拾了一些藥粉拿過來,墨語端了一盆水來,拿著毛巾扯開陌桑的衣服就要擦,鳳七的神情有些古怪,伸手攔住:“墨姑娘,我來吧。”
墨語怔了一下,隨即想起這是在古代,即使是兄妹之間也應該避嫌,還沒開口拒絕,鳳七奪過墨語手中的毛巾就往傷口上擦。
墨語連忙攔住:“我先來吧,你去燒些熱水,再拿一些鹽來。”鳳七雖然奇怪,但也乖乖照做了。
墨語抓了一些鹽撒在溫水裏融化,鳳七看到,瞪大了眼:“墨姑娘,你……”墨語頭也不抬:“雨水裏泡久了,這樣消毒。”鳳七隻好閉嘴。
可能是鹽水的緣故,墨語每擦一下,陌桑都在夢中都輕輕哼一聲,雖然他極力忍著。墨語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如此深的傷口,這些傷口早已經被雨水衝的不流血了,口子的肉猙獰地翻在外麵,被水浸泡的發了白。脖子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看上去很是揪心,墨語不敢想象斷劍再刺入一分會發生什麽。還好手臂上的那道口子很深,卻沒有傷到主要經脈。
細細的把上身的傷口擦了,撒上藥粉仔細包好。
陌桑中途醒過來一次,抓住了墨語的手,有點艱難地道:“你先去休息。”
墨語點了點頭,卻沒有走開,上身傷口全部處理好後,停了手,示意剩下的鳳七來,鳳七猶自發呆,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姑娘也沒有表麵上那麽強悍嘛。
照著墨語的方法把剩下的傷口都處理好,給陌桑蒙上被子。
陌桑昏迷了很久都不醒,過了半天,全身開始發燙,鳳七慌得手足無措,老天呐,這人要是死了,殿下的事誰來完成啊。
墨語卻好像並不擔心,傷口愈合的正常反應。鳳七一直沒走,到了晚上才回到軍營。墨語看著這裏的一切,腦中亂亂的,因為她的任性不肯走,讓哥哥受了這麽深的傷。
等他身體好利索了,有些話,要不要拿出來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