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我隻是想你留下……

空曠的原野上,清風蕩漾,無數的草葉起伏輕舞,鮮豔的野花夾雜其間,搖曳來去……

“煌曦!”一道人影跳躍著奔來,嗓音清脆,“我找到落腳的地方了!”

“是嗎?”燕煌曦站起身,笑意盈盈地迎上去,“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

“是啊是啊,”殷玉瑤連連點頭,“是個木棚子,應該是以前打這兒經過的路人留下的,還有一些鍋碗瓢盆,隻要涮洗一下,就可以用。”

“那就走吧。”燕煌曦自自然然地伸出手,搭上殷玉瑤的肩膀,半倚在她身上,慢慢地向前方走去。

翻過一個小土坡,果見下方一汪水窪旁,立著一個破舊不堪的木棚子。

兩人行至棚前,推門而入,隻見右邊一排木架上,果然放著些炊煮器具,中央還有一方火塘。

拉過一張條凳,殷玉瑤撕下一條裙幅,細細拭去上麵的灰塵,扶燕煌曦坐下,找來木柴生起火堆,再去木架上取了個瓦罐,側頭對著燕煌曦笑道:“我去外麵取些水來,再捉兩條魚,給你熬湯喝。”

燕煌曦淺笑點頭,目送她離去,然後轉頭側起雙耳,凝神傾聽著周圍的動靜,確定沒有危險,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輕輕吐出一口氣。

說實話,他並不想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久呆,隻是有些事,必須避過所有人的眼睛,悄悄去證實。

還有那個落宏天,明明有能力置自己於死地,為什麽卻“大度”地罷手,難道他——

木門吱嘎一聲響,卻是殷玉瑤捧著一罐子水走了回來。

將瓦罐架在鐵索上,任橙紅的火舌輕輕舔-舐-著罐底,誘人的魚香很快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勾得人垂涎欲滴。

“咕咕咕”,燕煌曦的肚子開始不住地叫起來。

“嗤——”瞧著他全神貫注盯著瓦罐,抓耳撓腮的模樣,殷玉瑤忍不住掩唇輕笑。

燕煌曦一記眼刀扔過來:“笑什麽?我就那麽好笑麽?”

“當然好笑了,還記不記得那次在連心島上,你明明餓得呱呱叫,盯著我手裏的烤魚直流口水,卻始終不肯低頭認輸的樣子?還有啊,明明自己笨,捉不到魚,還衝我發脾氣……”殷玉瑤一邊說,一邊伸手在臉頰上不住地劃著。

笑聲未止,纖腰卻已被一隻鐵腕扼住,身子重重地撞入某人寬大的懷抱中。

四目相對,不盡的纏綿旖旎,在兩人間緩緩彌漫開來。

初嚐情之滋味,總是能極快地覺察到對方的變化,哪怕隻是情緒上一絲一毫的起伏。

火塘裏的木柴熾烈地燃燒著,發出“啪啪”的碎響,從瓦罐裏冒出的絲絲熱氣,模糊了所有的一切……

有了魚湯的滋潤,燕煌曦的傷勢恢複得極快,短短三日後,便已經能隨意行走,背後的傷口也結了痂。

“我們什麽時候走?”

黃昏日暮,夕陽的餘暉斜斜從柴門外透進,給棚中的一切塗上迷幻的金色。

“你不是,不喜歡軍中生活嗎?”輕輕揉弄著殷玉瑤垂在胸前的烏發,燕煌曦淡淡開口。

“我是不喜歡,”殷玉瑤抬頭,如水眸光在燕煌曦臉上漫過,“可是我更不希望,你有危險。”

黑眸沉了沉,繼而漾起不盡的溫柔:“那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返回大營。”

“嗯。”殷玉瑤垂眸,飛快掩去眼底的那絲失落。

“可還記得在河邊說過的話麽?”

“河邊?”殷玉瑤麵色一紅,倚在燕煌曦懷中的身子悄然往外撤去,卻被某人重重一把摁住,“怎麽?想反悔?”

“我……”殷玉瑤趕忙搖頭,“沒有啊……隻是……”

“隻是什麽?”伸手抬起殷玉瑤圓潤的下頷,燕煌曦鎖定她的雙眸,“你在猶豫什麽?”

“我……”對上他灼熱的目光,殷玉瑤不由一陣口幹舌燥——她的確在猶豫,但是到底在猶豫什麽,她也說不清楚。

再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灼熱而滾燙的吻,如燎原野火般卷來,覆滅了殷玉瑤所有的感官,也衝毀了她心中最後一絲理智……

“煌曦,煌曦……”

唇舌交纏間,她激烈地喚著他的名字,回應著他,給予他最大的滿足……

“叮——”

衣衫剝落的刹那,一個小小的荷包從殷玉瑤懷中掉下,砸出清泠泠的脆響。

冷眸一眯,燕煌曦結束長吻,一展臂,便將荷包握在掌中,看向殷玉瑤:“你的?”

“嗯。”殷玉瑤雙眼迷離,柔聲答應。

“是什麽?”

不等殷玉瑤回答,燕煌曦已經打開了荷包,從裏麵取出一隻晶瑩似雪的——玉鐲。

“這是——”一絲厲光從眼底劃過,“誰給你的?”

“我爹爹啊。”殷玉瑤恍惚地看看他的臉,“怎麽了?”

燕煌曦沒有說話,隻是翻來覆去對著那玉鐲看了半晌,重新將它塞回荷包裏,一抄手,卻掖進自己的衣袋裏。

“喂,”殷玉瑤瞪大雙眼,“你幹什麽?”

“貼身收藏,有了這個,你大概就不會跑了。”燕煌曦伸手一點她的鼻子,眸底冷色收起,仍舊一片柔情款款,“我們繼續,以後回了營中,可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壞死了你!”殷玉瑤嬌聲輕嗔,卻沒有拒絕,順從地偎進他的懷中……

滾沸的魚湯濺出來,滴進燒紅的木塊裏,滋滋啦啦地響,卻再沒人理會……

夜色旖靡,溫潤如水。

暖意融融的木棚中,兩人並肩而臥。

側頭看著身邊女子安恬的睡顏,燕煌曦黑凝的眸色愈加深沉——

慢慢地坐起身子,拿起女子的手,將那纖纖五指置於眼前,看了很久很久。

翻轉的指間,赫然多出一根細細的銀針。

拿出內衣袋中的荷包,取出玉鐲放於膝上,燕煌曦咬咬牙,手中銀針刺下,纖纖玉指上,綻出極其細小的破口,一滴殷紅的血,緩慢浸出,滴到潔白無瑕的玉鐲上——

燕煌曦目不轉睛地看著。

血漬很快浸入玉鐲之中,而整隻玉鐲,驀然間光華大綻,緩緩升上半空,在殷玉瑤的頭頂,飛速旋轉起來,然後一寸寸移向她的額心。

在玉鐲即將落下的刹那,燕煌曦驀地伸手,一把抓住玉鐲,狠狠將它擲向遠處。

清脆的撞擊聲後,玉鐲落地,滾了幾滾,閃進角落處,被暗影完全遮住。

霜冷的黑眸中,忽然掠過一絲瘋狂,燕煌曦驀地撕開殷玉瑤的衣衫,高大的身影,籠罩了女子纖巧的嬌軀……

低低嬌-吟響起,將所有的柔情與纏綿,推演到極致……

晨光微曦。

朝霞斑斕。

小木棚中,殷玉瑤撐著酸軟的身子,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腦袋裏空蕩蕩的,關於昨夜的瘋狂,她沒有半點記憶——難道自己……?

“醒了?”半敞的木門邊,身形高大的男子軒然而立,逆光中,看不清臉上是何表情。

“我們這是……”殷玉瑤啞啞地開口,雙眼中仍是一片茫然。

燕煌曦沒有答話,隻是側頭有意無意地朝旁邊掃了過去。

殷玉瑤亦看過去。

渾身頓時如遭雷擊,猛然僵凝。

一點鮮紅,灼目而燦爛。

仿佛春日裏最盛的桃花。

夭夭其華。

她垂下了頭,深深將麵容埋進雙膝之間。

“你在怪我?”燕煌曦走到她身邊蹲下,輕輕將她攬進懷中。

殷玉瑤隻是搖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種絲絲嫋嫋的惶惑,如水草一般突然茂盛,無孔不入,塞滿她的心。

“我隻是想你留下……”

他貼在她的耳際,碎碎地說,似真心,也似……

“我答應你了。”殷玉瑤抬頭,定定地看著他,“我答應你了,留下,你不信我?”

“我信你,”燕煌曦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可我不信這天下。”

“你什麽意思?”殷玉瑤一臉懵懂。

“有一天,你會明白。”燕煌曦抬手,泌涼指尖細細摩挲著她細膩的麵容,帶著無比的珍視與寵溺,“我想你是我的,永遠隻是我的……”

“我不懂……”殷玉瑤搖頭,“煌曦,你——”

“什麽都別說。”忽然地,男子緊緊擁她入懷,“就讓我們安靜地享受這一刻吧……”

殷玉瑤沉默,雙手慢慢環過他的腰際。

兩人就那麽緊緊地擁抱著,全心全意地感受著彼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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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州邊界。

西南大軍,正在拔營起寨,不是前進,而是後撤,退回酈州本營。

也就是說,此前的一個月,他們完全是做了一場無用功。

如此兒戲。

軍中開始有了些微流言——大燕四皇子燕煌曦,看似精明果決,實則內強中幹,不學無術,根本不敵九州侯的神勇。

對此,大軍統帥鐵黎,竟然不置可否,也不出來澄清,甚至連正主燕煌曦,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露麵。

一時間,各種質疑之聲甚囂塵上,甚至有士兵開始連夜潛逃。鐵黎派兵追緝過幾次後,終因逃逸人數太多,而無奈罷手,聽之任之。

稱雄一方的西南軍,似乎正在迅疾地萎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