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流言四起
李丹若守著孝,不方便到各處走動,隻遣沈嬤嬤去尋了趟梁氏,將臘月裏要嫁姚黃和魏紫的事說了,這都是李丹若陪嫁的丫寰,梁氏自然不會多說什麽,再說年紀也是不小了,不過恭喜了幾句,吩咐封了兩個五兩的紅包讓沈嬤嬤帶給姚黃和魏紫。
臘月中,姚黃和魏紫低調的嫁了出去,脂紅和豆綠接了兩人的差使,李丹若和魏紫直忙了大半個月,推平了那幾間鋪子一年的帳,又和沈嬤嬤商量著,打發平福悄悄買了一處極小的兩進院子,將幾間鋪子、莊子收進來的銀子悄悄運進那處小院子藏了起來,沈嬤嬤又悄悄將李丹若陪嫁的壓箱銀子也運進了那處小院子,直忙到臘月下旬才算妥當,又嫁了姚黃、魏紫,李丹若幹脆吩咐沈嬤嬤連同脂紅、豆綠也一並悄悄脫了籍,到官府備了案,李丹若這才算舒了口氣,好歹留好了一處後路了。
元旦朝賀大典上,總算下了大赦天下的恩旨,隨大赦恩旨下來的,還有敬王進封為敬親王,其它皇子、皇女、前朝老臣也依例各自晉封的恩旨,得了這個信兒,程老夫人連念了幾句佛,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看這樣子,新朝算是安穩下來了。
大爺薑彥宏更是一口長氣舒下來,從初一起,就開始四處忙著吃人吃酒、托人托情,想活動著趕緊離了敬王府再尋別的好差遣。
新年裏,各家輪著請戲酒往來應酬,日子過得極快,李丹若因為守祖母的孝,這個年卻過的極是清靜,連院門也沒出過,隻在初七先威遠開國侯夫人、薑彥明姑母薑氏冥壽那天,和薑彥明一起到大相國寺,為薑夫人連做了三天水陸道場。
眼看著離十五沒幾天了,薑彥明原本想帶李丹若出去坐船沿汴河看燈去,李丹若卻沒什麽興致,薑彥明知道她這個孝守的虔誠,也不再多勸,隻在元夕節前兩天,從外麵買了幾十盞各式花燈回來,看著人掛了滿院,傍晚,滿院花燈亮起來,隨風而動,搖曳生姿,照的院子裏一片溫暖。李丹若抱著手爐,站在廓下看著琳琅滿院的各式花燈,脂紅站在後麵嘀咕道:“西跨院也掛了一院子的燈……”
“你說這個做什麽?”豆綠忙捅回了脂紅的話,脂紅拍開豆綠的手頂了回去:“這事又不能瞞著奶奶!”李丹若被兩人吵的心煩,轉身掀簾子正要進屋,隻見朱衣引著位穿著大紅織錦緞銀狐鬥篷的年青婦人急步進來,是魏家四奶奶盧杏林,李丹若忙將手爐塞給豆綠,急步迎上前去。
兩人讓著進了屋,盧杏林接過豆綠奉上的茶放到幾上,看著李丹若直截了當道:“我跟你說幾句休已話兒。”李丹若忙屏退眾丫頭婆子,意外的看著氣色不善的盧杏林,盧杏林往李丹若這邊挪了挪,劈頭蓋臉的問道:“這家裏老夫人、太太們對你不好?”
“這是哪裏的話?”李丹若愕然道,盧杏林緊盯著李丹若臉上的錯愕,舒了口氣道:“我就說,必是謠傳,你這一陣子在家守孝,哪兒也沒去過,也聽不到這樣的閑話兒,外頭都傳著程老夫人待庶出房刻薄,說是怕你們分家產,早就把你們五爺過繼給威遠開國侯家,從薑家除了譜了,這事真的假的?”
“這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李丹若哭笑不得道,盧杏林重重歎了口氣道:“這誰知道,反正滿京城都在傳這個話兒,也不能怪人家生疑,當初你們五爺以子禮送葬姑母,後來為了守孝,連科舉都誤了,這事就稀奇,前兒聽說你們又給薑夫人做冥壽道場去了?人家正經的親子親女還沒做呢!你們倒上心,也不怪這話傳的快,是讓人生疑,這哪是待姑母?明明是待母親了,連我聽了,也將信將疑。”
“五郎心裏頭是拿姑母當母親待的,你聽誰說的這話?這話傳了多長時候了?從哪兒傳出來的?”李丹若皺著皺眉頭連問道,盧杏林一邊擺著手,一邊端起杯子連喝了幾口茶才答道:“我哪知道這些?我也是今兒剛聽說的,今兒不是陳翰林家請宴賞雪嗎,我陪母親過去,聽陳翰林夫人和母親她們說起這個閑話,這才知道的,聽陳翰林夫人也驚奇的很,看那樣子,也是剛聽說,這事關著你,從陳府出來,我尋了個借口,趕緊過來跟你說一聲,想著你必定不知道,看樣子這話也就是這兩天才傳起來的,誰知道先從哪兒傳起來的?謠言哪有根的?反正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還真有不少人信這個話,也不怪人信,連我聽了都覺得也不全是空穴來風。”
“好好兒的怎麽傳起這種話?!”李丹若皺著眉頭道,盧杏林喝著茶笑道:“誰知道呢,這京城裏頭亂七八糟的閑話最多,不傳這家,就說那家,許是見你們前兒又給薑夫人做冥壽道場,勾起了閑話兒也說不定,行了,你也別往心裏去,算不得大事,旁的倒沒什麽,就是你們家老夫人和太太們那邊,你得有個主意,這樣的閑話,最容易讓人心生罅隙,再說,你們又是庶出房,到底隔了一層,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說,得趕緊回去了,天也晚了,家裏還有一堆的事呢。”
盧杏林說著站起來,李丹若也不虛留她,忙起身送她出去。
傍晚,薑彥明回來,兩人吃了飯,薑彥明歪在炕上翻著本書,李丹若遞了杯茶給薑彥明,屏退眾人,坐到炕沿上,跟薑彥明把盧杏林的話說了,薑彥明挪了挪,伸手攬在李丹若的腰上,稍稍用力,想把她往懷裏抱,李丹若微微蹙眉,往外推著薑彥明的手低聲道:“我跟你說正事呢。”
“我知道,來,讓我摟摟,咱們是夫妻,說正事也要親熱些。”薑彥明又挪近些,將臉湊到李丹若脖頸間,兩隻手一路撫上去,臉貼著李丹若的臉,吹著熱氣、語氣曖昧的說道:“咱們都好些天沒……”
“你今兒這是怎麽了?”李丹若被他搓揉的渾身別扭,用力推開他站了起來:“你要是想這樣那樣,去西跨院去,在我這裏,要說話就好好說話。”薑彥明呼了口氣,一臉沒趣的往後挪了挪,雙手扣在腦後,往後靠到靠枕上道:“這話市井坊間也傳的熱鬧,別理它,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這些空穴來風的閑話。”
“從什麽時候開始傳的?你細打聽沒有?就算是全無來曆的閑話,要傳出來,必定有些緣由,這話傳的蹊蹺。”李丹若側著身子半坐在炕沿上,看著薑彥明擔憂道,薑彥明擺了擺手笑道:“你這一陣子凡事都思慮太過,你說說,傳這個話,能生出什麽事來?就算是誰跟咱們過不去,傳這樣的謠言,也是半分用沒有!你別多想,這朝廷赦也赦了,封也封了,我今天在跟孫七爺一處吃酒,聽他的意思,說是禮部和幾位相公的意思,想推姚相公做明年的主考,你聽聽,是好事吧?若是這樣,你三哥這一科必是能中的。”
李丹若怔了下,想了想,長長舒了口氣,五郎說的是,自己這一陣子是有些弓杯蛇影,凡事思慮過度了。
今年的元夕節,因國喪不遠,冷冷清清並不怎麽熱鬧,薑府諸人聚在程老夫人院內熱熱鬧鬧的開宴吃元宵,李丹若有孝不便,守要東廂炕上,將窗略開些,拿著本書,出神的看著院內剛剛點起燈燭的花燈,從一早上起,她這心緒就不怎麽安寧,許是年年元夕節過的太熱鬧了,今年乍一冷清,有些不自在吧。
李丹若煩躁的扔了手裏的書,下炕穿了鞋就往門外走,脂紅忙取了鬥篷給李丹若披上,李丹若拉著鬥篷裹緊,站在廊下呆了一會兒,冷凜的寒風吹在臉上,反又平添了許多煩躁,李丹若深吸了幾口氣,閉著眼睛站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吩咐脂紅道:“吩咐備車,去李府,我去看看母親。”
脂紅格楞了下,忙答應了,叫個婆子吩咐去要車,李丹若又轉頭吩咐豆綠拿了幾根老參,幾包點心,進去換了衣服,剛出了垂花門,正迎上大步進來的薑彥明,薑彥明看到李丹若笑道:“太婆讓我回來陪你,你要出去?”
“嗯,我想回去看看母親。”李丹若帶著絲笑道,薑彥明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陪你去,嗯,這衣服就行,不用換了,走吧。”
李丹若輕輕‘嗯’了一聲,雖說有些別扭,還是由著他伸手攬在腰間,一起往二門出去。
到了李府,薑彥明和李雲直飲酒說話談文,李丹若和母親、嫂子說著閑話,逗弄著小侄兒,心裏漸漸安寧下來,兩人一直耽誤到人定時分,才從李府告辭出來,李雲直和韓三奶奶一直將兩人送到二門,看著車子出了府門才轉回去。
李丹若打了個嗬欠,薑彥明遲疑了下,伸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笑道:“來,靠我懷裏歇一會兒。”李丹若猶豫了下,挪了挪,將頭小心的靠在薑彥明肩上,薑彥明胳膊微微動了動溫柔道:“靠我懷裏來,我摟著你,也舒服些。”
“不用,這樣就好。”李丹若低低道,她也知道那懷裏溫暖舒服,太婆說過,不能失了本心,她是他的妻,以禮來待就好,往那溫柔鄉裏靠的太近,總有一天自己會沉溺其中,軟弱到站不起來。
“你小時候不是這樣,如今怎麽這麽拘謹起來?”薑彥明不敢多動,隻無奈的低聲道,李丹若閉著眼睛,理也沒理他的話。
離薑府不多遠,車子突然在一陣嗬斥中猛然停下,李丹若猝不及防,一頭往前衝去,薑彥明急忙一把抱住她,兩個人一起滾倒在車廂裏,薑彥明急摟著李丹若爬起來,順手把她往裏推著低聲道:“我下去看看,別怕,在車子裏等我。”說著,伸手抓起鬥篷跳下了車,李丹若急忙撲到車窗前,掀簾子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