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浮塵各異勢

漠塵收起佩劍的同時也鬆開牽製對方的手,走到窗邊看一眼外麵的情況,他在目標睡著的時候才下的手,應該到明天早上才會被人發現,所以他現在是安全的,那麽還是盡早解決自己的事情離開這裏的好。

再轉過頭看向黑暗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身影,漠塵這才緩緩再次開口,“如果你手裏有一個短笛,我希望你把那個東西給我。”

祁薰抬起手摸著脖頸上,黏.濕的觸感和微疼告訴她劍鋒在那裏劃了傷口,但還不至於難忍的程度,走到桌邊打開抽屜剛要劃開火折子,卻被另一隻手止住。

“你要做什麽?”隱約的火光在兩人麵前一閃而逝,將祁薰驚恐的目光和漠塵皺眉的表情照的清晰,重新恢複黑暗後,漠塵才在嘴裏暗咒一聲,剛剛那一瞬,他不僅看清她的容顏,更看清她雪白的肌膚上那一抹血痕。

“我隻是……這麽黑不方便。那個,如果你是不放心的話,我已經告訴下人就寢了,所以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祁薰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要袒護這個人,或許是因為他曾放過她一條生命的回報吧。

“你……”雖然對於這個女人還有些疑慮,漠塵抬手一揮還是將內室的一盞蠟燭點亮,微弱的燭火,燈光幽幽,照的內室略顯昏暗,但也不再影響視線的行動。

“你說的短笛,是你的東西?”看清身前的人,祁薰的心裏反倒更安定下來,少了一些畏懼回視對方思忱的麵容。

依然是一身青衣,烏黑的眼眸清冷鬼魅,菱角分明的臉龐,細膩的五官,微薄的唇形,不濃不淡的劍眉下是高挺的鼻子,麥色的皮膚襯托他不羈的氣質,讓祁薰忍不住多看幾眼。

漠塵被她這清澈閃爍的眸光震懾住,難道他兩次的手軟放她都是因為這幹淨的一覽無餘的清透麽,恍然想起曾經在宮裏的無憂生活,不自覺倒退一步,手輕扶額頭,那種自在的生活早已不複存在他又何必戀戀不舍,再抬頭看向眼前的女子,雙眼中便已覆蓋上冷冽的氣息。

“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還是趁早把那東西給我。”

“……”祁薰本想問他為何憂傷,剛剛那短暫的變化應該不是她的錯覺才對,可是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口,探人隱私或許會不小心接觸到對方的傷口讓他感到疼痛。“那個,我一直很想再次見到你,想對你說聲謝謝。”

“再次?”漠塵不以為她是記得中秋之事,撇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借由尋找短笛的安放之處來緩解自己內心因看到她那清澈的眼神而略顯混亂的情緒。“女人,你記錯了,而且,你不該對一個把劍抵在你脖子上的人說什麽想再見到和謝謝,甚至還露出笑容。”那樣無害的笑容隻會讓他覺得自己的肮髒。

“恩?你,難道不記得了?你曾放過我一命。”雖然他做的事情稱不上好人,但是直覺告訴祁薰,眼前的這個人的心並不是壞的。

“……你怎麽會還記得?”劍再次出鞘,可是漠塵轉念收回,隻是快速用手扼住祁薰的脖子,冷冷的話從嘴裏吐出。當初他放她純屬是不想麻煩,一時興起,讓她聞了珠蓮香就是不希望會有什麽後患,怎麽這個人卻還是記得。“該死的祿姣,竟然做出這樣的失敗品。”低聲輕罵,漠塵想,看來不得不除掉這個女人才行。

“咳咳,我,我本來以為隻是個夢。”

“夢?”聽到祁薰因痛苦的咳嗽,他的力道自然的放緩。

“本來是這樣以為,可是又真實的見到你,我知道那不是夢,所以我想謝謝你。”

“你,好壞不分嗎?既然記得,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你這樣說出來隻是在自尋死路。”

“可是你剛剛又放過我了不是嗎?”

看著手上沾染的祁薰的血跡,漠塵停頓一下,真是奇怪的事情,他本該馬上把她處死,可是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打消了那種想法,這個女人,難道有能感染別人的能力嗎?用她那純淨的心……甩甩頭,漠塵又冷靜下來,真是糟透的夜行,他應該遠離她,否則,自己內心的仇恨都有可能被她那真摯的表情打消忘了初衷。

漠塵轉身剛要離開卻被身後的人拽住衣袖,轉過頭看過去,竟看到對方有些不安的表情,“你做什麽?我已經沒有要殺你的想法,你現在是自己想死嗎?”

“不,我……我不想死。”祁薰也奇怪自己竟然在看到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會那樣慌張,好像錯過這次機會就會永久的錯過與他來往一樣。

“那你是想怎樣?這樣抓著我?還需要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是個殺手嗎?”愚蠢的舉動,從他進來,她既不喊人也不害怕,甚至還袒護他的安全,世上怎會有如此無知的女人,他更是愚蠢至極,作為一個殺手,本來就不該有過多的情緒波動,下手就該快狠準,而自己竟然站在這個昏暗的屋內和眼前這個女人像話家常似的交談。

“你是個好人。”如果第一次不確定,那麽這一次祁薰是清楚的感受到眼前這個人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壞。

“好人?”漠塵嗤笑一聲,“妄言之斷,自以為是隻會害了你,我隻是現在沒有心情殺你,明天早上你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好人了。”話音剛落,漠塵就點上祁薰的昏穴,倒在他懷裏的人讓他又聞到那股清香。

將祁薰放到床上,視線落進她脖上的傷口,剛才是他沒掌握好力度,本無要傷她的意思。從袖裏掏出一個紫色的瓶子,漠塵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再包紮好。直起身,看著床上的人,漠塵的目光恢複到冷漠的情緒,人各疏途,愛恨喜樂獨餘恨,豈是這一絲訴語便可化解的,他好人的身份早已葬送在七歲那一年了。

莫回首,回首隻剩破碎殘影;

莫相思,相思徒顯脆弱悲心。

不知愁情,豈懂他念執為何?

浮沉各異,全當是夢影回憶。

細雨漸小,漠塵縱身跳出窗外,在另一波巡邏兵轉回的時候跳上圍牆,消失在夜幕之中,除了那個昏睡中的女子,沒有人知道有人闖入過,完成了什麽又放棄了什麽。

直到第二天早上,日照當頭,葉府裏才變得混亂起來。

“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派了那麽多人,有刺客闖入都看不住。”葉鵬氣憤的拍桌厲嗬,如若不是那檀木桌椅做的還算結實,恐怕會被他這一掌震碎不可。

“末將無能。”帶頭跪在那裏的將士低頭認錯,這並不是看守失誤就能解釋的小錯誤,死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王爺的親戚,這樣的罪行若被嚴辦,那殺頭都有可能,雖不在都城,但是洛王爺卻也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爹,隻要把凶手抓到不就可以了,為何如此慌張?”葉鵬平日裏不會露出這種臉色,即使棘手的問題他都會想辦法解決,可是這一次,卻不比平日,這讓葉婕羽不解。

“我的乖女兒,你難道沒聽說過洛王爺的脾性嗎?這次他的表親死在咱家裏,你以為他會輕饒我們?如果真是找到凶手那麽簡單就好了。怕隻怕……”

“葉伯伯是怕王爺那邊不會輕饒,甚至連凶手都有可能找不到是嗎?”

祁薰在雁璃和溫兒的陪伴下走進大廳,一早,她昏昏迷迷的睜開眼睛,再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真好像又做了一場夢般,但是脖頸上的傷口和紗布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的,淺笑一下,心裏喃喃道:“的確是個好人。”

不久便聽到雁璃急急的走過來對她說明情況,才明白那人昨晚話裏的意思,他夜闖葉府是為了刺殺那個客人的,心裏雖然有些許的驚慌,但祁薰的心裏更多了一絲情感,不能對外人說的情感。

“小薰,起這麽早。”

“府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如果薰兒還隻是睡覺那才是失禮。”

“你的脖子是怎麽了?”

“沒事,隻是昨晚不小心刮傷,已經上了藥,無礙。”

“唉,本想你來我這裏是徒個安全,沒想到卻也發生這樣的事情。”

“葉伯伯可對凶手有什麽線索?”祁薰這麽明知故問當然不是為了幫助對方找到凶手,事實上她還有心想要替對方掩飾,隻是不知現在查到些什麽。

葉鵬坐下身沉沉的歎口氣,“如果有線索也罷,總有個交代,可是凶手下手幹淨利落,不留任何蛛絲馬跡,讓人想要調查卻又無從下手,死者生前雖不是個品行端正的人,但真要說仇家也未必能列舉出誰來,隻有一種可能,我在想……”

“葉伯伯可是在想這人的死因是跟都城裏的事情有所關聯?”

“啊,我知道,爹,這樣不就好說了,隻要把凶手推卸給那個傳說中的風花雪月,都城的人都沒辦法的事情咱們更不用說了。”

“婕羽的話說的沒錯,薰兒也想這麽建議,那個組織神秘的很,就算王爺真要追究也沒有辦法,對葉府的影響也會輕一些。”

祁薰在心裏鬆一口氣,沒想到風花雪月的事情連封雪城這裏都有所傳聞,突然想到那個叫空啟的老人說過的話,滄光殿的人個個冷酷無情,嗜血為生,她真的體會不到那種感覺吧,那個人是在怎樣的環境下生活的。如果不是他來尋那個短笛,恐怕一明一暗的兩個人很難再會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