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斷了嫁路
晚風伴著清雪,空氣中悲涼的感覺似乎映襯著屋內獨坐的倩影,鏡中花顏略顯憔悴,眼裏閃過一絲哀傷,不易察覺的歎息輕輕吐出,明日,便是她人生一處轉折,而那轉折對她來說卻多有不如意。
婚禮按著程序一天天的進行著,洛王爺似乎為了表示他的誠意,接二連三的派人送來聘禮,更是叫自己的奴仆過來幫忙打點一切,而祁薰看在眼裏卻苦在心裏,一生隻願一次畢生難忘的經曆,她就要飲淚度過,而她愈加想念的人,又是否知道她此時的心有不甘?
“夢斷魂,皚皚冰雪紛紛亂,情難付,落花有意,流水遠波,黯淡了相思,輕喚君,怎奈寒風送不去癡願,徒悲空留懷……”漠塵,你可知我不願為他人婦的情深意……
獅月宮裏,一抹粉色貂絨大衣的身影走在漸厚的雪地上,直到走進最裏側的院落中間的房間,在回廊處拍了拍身上的積雪也不敲門,便走了進去,屋內三個男子圍桌而坐,看了眼走進來的人,翠衣男子笑著拍桌示意對方坐過來。
“景銅,等你好久了。”
“找我有什麽事?你們三個的身份,要找也應該是找我們宮主,怎麽找上我了?”不過霜澤在的話,她倒也不計較什麽,隨口問一句。
“嘿嘿,祿姣現在還在雅國沒回來,而且找你更適合,迷魂陣,花婺宮裏你最擅長吧?”
“哦?想做什麽,說來聽聽?”要用到迷魂陣,景銅倒是有些感興趣了,更何況,這件事情連霜澤也參與,則更讓她在意,不過連颺還沒回答她,旁邊一直低頭看書的漠塵卻打斷他們的談話。
“你們要商量事情我不管,不過為何要在我這裏?滄光殿似乎並沒有把你們的房間給拆了。”
連颺意味深長的笑著,拍拍漠塵的肩,“自然是想說給你聽才在這的。”也不等漠塵作何反應,連颺就繼續說了此次的想法,這種事情本不是他們身份的人該做的,不過既然公主有求於他,而他又願意扮演個好人,就攪亂一場婚禮玩玩也不錯,隻是雖說他當時說了不找漠塵,這樣的事情總是要讓他知道了才有趣的,畢竟漠塵這個人,行動起來總是多有讓人意外的地方,他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自然喜歡湊個熱鬧。
轉念又想倒覺得有些意思,接連幾次都是要去救那個女子,她還真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更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是,之前隻不過在霜澤麵前隨便提了一下,竟引起他的興趣來,就算這尚書府與洛王爺聯姻的事都城裏已經傳開,能讓身邊這個冰冷的男人感興趣倒是頭一遭。
“……”聽完連颺的打算,景銅思考了片刻,目光瞟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霜澤,原來他參與進來純粹是為了那個女人,她很想拒絕,可是見霜澤那決定的神情,她也就忍痛答應下來,救了他心愛的女子,或許會讓他留下印象吧。
“我說,漠塵,你也聽了我講這麽久,有沒有什麽意見?還是跟著我們一起去破壞婚禮?”
漠塵不動聲色的翻著書頁並不回答,但是心裏卻複雜很多,知道祁薰被賜婚的事情的確多有讓他驚訝的地方,而且對方還是年長一輩的皇叔,他想她心裏一定比他更苦澀,可是,這樣或許對她來說是個好的歸宿,總比他給了承諾,卻不能兌現來的幸福,他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
“嗬嗬,那你就靜觀其變好了。”連颺眯起眼睛觀察著漠塵,那麵無表情的鎮定態度雖在他意料之中卻也有些意外,以連颺的想法,這兩人既是之前就有所往來又給過信物,應該是不一般的關係,可今日見漠塵對此事不溫不火的態度,似乎沒有自己想的那般,又或許……依他們這種身份來看,連颺也有些理解。
“明日我還有事。”
看著漠塵堅決撇開關係,連颺也隻是笑笑,並不多做勸說,反正公主讓做的他倒也是幫忙做了,而自己想做的事情,也都達成了共識。
次日一早,尚書府內就開始為迎親做著準備,祁薰也早早的起床梳洗打扮。羿冰看著坐在梳妝台前的祁薰,那略有腫脹的雙眼好像昨日哭過的,這樣的新嫁娘一點也看不出喜慶的感覺。丫鬟們忙碌的身影,門外接連的鞭炮聲,值得慶祝的日子隻有知情人不被這種氣氛感染。
尚書夫人走進房間,看著已經換上鮮紅嫁衣正在為臉上化妝的女兒一時有些感慨萬千,她走過去,拿起梳子,順著未梳發髻的散發梳下去。開始“上頭”的過程,嘴裏輕輕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聲聲念到心裏,眼裏,看著祁薰那已經濕潤的眼,尚書夫人的聲音也哽咽起來,雖說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也是自己一手養大,如今也要嫁人離開這個家,她的心裏自然不好受。
“娘……”見如此,祁薰連忙開口安慰著。
尚書夫人笑著點點頭,“薰兒,娘為你盤發,琛兒沒有回來你不要生他的氣,那孩子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你又嫁的這麽匆忙。”
“女兒不怪,女兒隻是……舍不得娘。”更舍不得那個人。
“傻孩子,誰家女兒大了不是要離開家的……”見祁薰隻是苦笑著點頭,尚書夫人想到這幾日心中的疑惑,雖說嫁給洛王爺為側妃有好有壞,但總歸是件喜事,前幾日也經常見洛王爺在他們家走動,應該是很喜歡祁薰,會寵著她,可自從知道這件事之後就不曾再見女兒真正的笑過,又聽公主也極力的反對這門親事,心中的疑惑更加深。
為祁薰帶上鳳冠,手纏“定手銀”,尚書夫人在欣賞著女兒這流光盈動的新娘妝後猶豫著,倒是公主先看出她的想法,誇讚完祁薰的裝束後,喊著周圍的婢女先出去,隻留下祁薰母女二人。
又猶豫片刻,尚書夫人才決定開口,“薰兒,你跟娘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洛王爺?”
“娘?”祁薰不解娘親為何突然這麽說。
“娘看你這幾日悶悶不樂,公主又一直反對,就想你是不是不喜歡這門親事又或者你是不是有了相中的人卻沒有跟爹娘說?”
“……薰兒,沒有,娘多心了。”
尚書夫人歎口氣,“女兒,如果你是為了爹娘不忍違背聖旨,娘就跟你爹說去,要他向皇上請命退了這門婚事,女子這一生,不能毀在一段不幸的婚姻上,娘希望你能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娘……不用多慮,薰兒……願意嫁,洛王爺對女兒很好,是個可以托付的人,而且,薰兒並沒有什麽意中人,隻是事情突然,還沒有適應而已。”那段感情不該存在,也不會有後續,她隻要留在心裏就好。
幾番交談,好像解決了什麽問題,可祁薰知道那隻是自我安慰,看著公主擔心的眼神,祁薰也隻是笑著回視對方,但那笑意沒有任何歡樂。
三尺蓋巾蒙上頭,預示新娘永遠找不到回去的路,容顏遮蔽,沒有人看見今日最該幸福的女子流下的卻不是幸福的淚。鳴炮奏樂迎花轎,筵席散,行禮拜別父母,新娘上轎,奏樂鳴炮,起轎發親。羿冰也隨迎親隊伍同行,心裏則在不斷的念著:“那個連颺,不是說有辦法麽,怎麽到現在還沒動靜,難道要等到最後禮成了嗎?”
隊伍在城內繞遠路,這正應了連颺的計劃,就在羿冰焦急的四處張望的時候,天空忽然飄散起一陣花瓣雨,人們多以為那是迎親隊伍的一種花樣,沒有人注意到花瓣飄落處散發著一股迷人的異香,不過這倒是引起羿廣的注意,他聞著這股香氣不覺皺起眉頭,警惕的望向周圍。
然而,除了這飄香的花瓣並沒有任何異常,直到樂隊在前麵遇見一白衣男子站在那裏,手握腰間直刀目光犀利的盯視著隊伍,羿廣拉起韁繩停住,也不問話,隻是看著對麵的男子,花瓣落盡,男子也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當中,這段插曲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然而轎子裏的人卻不見蹤影。
“怎麽是你?”祁薰驚訝的看著拉著自己躲進巷子裏並向迎親隊伍遠處跑的人問道。
“救你。”景銅笑著回視摘了蓋頭去掉鳳冠的祁薰,這般豐容靚飾更顯她的傾國傾城。“那笛子是你的寶貝?一會兒趁亂我再給你取回來。”她雖知道那是漠塵的東西,不過既然如今到了祁薰的手裏應該很是珍視,剛剛為了拆去繁瑣的裝飾,沒注意連帶那個也刮掉,可她的陣因為隻是臨時準備,並不能堅持太長時間不被別人發現,隻得讓她舍棄。
祁薰搖搖頭,“既然注定會丟,不要也罷。倒是有些擔心我這麽走了,爹和娘怎麽辦?”
“……你順著這條路往城外走吧,我回去看看情況。”景銅見她那表情也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借著回去的機會給她拿回來好了。“城外本升亭知道吧?有人在那裏接應。現在天色漸暗不會有人注意你的。”
祁薰按照景銅的指示往城外走,身上隻披了一件短裘衣來遮擋一身的紅衣。而另一邊,轎夫沒走多遠感覺重量變輕,才發現新娘離奇不見,羿廣拿起轎中的短笛,看著空空如也的轎內沉思了片刻,一掌捏碎那竹製短笛,看著手裏殘破的竹枝目光越來越陰沉。
羿冰見狀心滿意足的退出迎親隊伍,連她都不知道祁薰是怎麽被帶走的,不過事情達成,她要趕快進宮,好保住尚書府的人不被降罪。
“派人給我去找,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回來。”充滿寒意的話語讓周圍人感到震懾,隨即羿廣又開口,“邊凡。”
“在。”隨行隊伍裏站出一名男子畢恭畢敬的立於羿廣身側。
“你也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