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最徹底的背叛（上）

英泉，三十歲，土生土長的紅刃族人。七歲時拜入上代族長紅暴武神門下，十七歲取得突破，踏入〖磁場轉動〗境界，被任命為戰將。不過之後十三年，他並沒有什麽突出表現，修為也始終停滯於兩重天境界，故而一向不太受看重。地位固然優於平民，但和紅狼武神那些真正的心腹相比，則絕對天差地遠。所以有什麽有油水的好事，那是肯定輪不到他。反倒是一些無足輕重的跑腿任務，往往都會找上來硬塞到他手上。

比方說，現在英泉所要做的，就是一件在絕大部分人眼中看來，都不折不扣地屬於跑腿的任務。

他眯起眼眸，抬頭向西方天際瞥去。西斜落日的餘輝，將整片天空也染成一片血紅。而沐浴在這夕陽下的紅狼城，卻顯得格外地寧靜美好。英泉重重地吐出口大氣，用力握緊了拳頭邁開步伐走向貴賓樓大門。伸手按響電鈴。

“鈴鈴鈴～～”的連串清脆鈴聲之中，大門由內而外打開，門後露出了鄒九那張瘦削的馬臉。他先是一怔，繼而滿麵堆笑地招呼道：“哦，是老權啊。怎麽，又來找我去喝酒嗎？”

“我也想，可惜今天應該不行了。”英泉同樣笑容滿麵，道：“藍海武神在嗎？”

鄒九下意識地回頭向貴賓館內望了一眼，搖頭道：“大人從早上起就在裏麵閉關練功，現在也不知道練完沒有……怎麽，紅狼武神找我們大人有事？”

英泉歎口氣，道：“老鄒啊，別怪我多口。你這位大人可真能惹事。白家的戰艦不過浮在那裏而已，又沒怎麽著。你這位大人倒好，抬手就把人家轟下來兩艘，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白家的人什麽作派，大家都清楚。他們喊打喊殺，硬逼著我們交出凶手，不然就要開戰呢。”

“開戰？要開就開吧。我家大人隨便抬抬手就轟爛他們兩艘戰艦了，當真打起來，誰怕誰啊。”鄒九嗤之於鼻，說話間一派牛皮烘烘的模樣，安慰道：“老權你不用擔心。有我家大人還有大刀武神在這裏，白家假如敢開戰，那就是來送死的。怕他個毛啊？”

英泉苦笑道：“老鄒，話不是這樣說了。你家大人還有大刀武神都是大人物，自然不怕，但你們總要走的吧？一旦你們走了，紅狼城又怎麽辦？我們這些小人物又怎麽辦？所以啊，始終還是以和為貴的最好。至於現在呢，我們族主已經把白家的人請進城了。族主的意思，是讓我來請藍海武神，好歹去和他們見見麵，順便一齊喝杯酒。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豈不是大家都可以皆大歡喜了？”說話之間，他習慣性地抬起右手，用中指在自己眉毛上劃了一下。

鄒九的眼眸突然緊縮，他作了幾下深呼吸，勉強笑道：“這種事情，我可沒資格做主啊。老權，我帶你去見大人。至於究竟飲不飲這杯酒，由大人自己決定就是。”說話之間，他側身做個“請進”的手勢，兩人穿過鵝卵石小道進入貴賓樓，沿著螺旋階梯而走上二層，在藍海休息的房間前停下。鄒九隔著大門，恭恭敬敬地彎腰鞠躬，叫道：“大人，小的鄒九，有事想要稟報。請問，可以進來麽？”

沒有回答。然而，原本緊閉的門扉卻忽爾無風自動，“嘎～～”地輕輕開啟。說時遲那時快，一股無比古怪的氣息，猶如活物般從門後急遽躥出。不由分說，就將鄒九和英泉兩人完全包圍。

那是最直截了當的“死亡”！霎時間，英泉隻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停止了活動，身體更不由自控地迅速枯萎。隻在眨眼工夫，他赫然從一名正當盛年的漢子，變成了滿頭白發，皮膚枯黃，四肢幹瘦猶如木柴的一名垂死老頭！

大驚失色，駭然欲絕。英泉什麽也來不及多想，毫無保留地狂聲暴喝著拚命催穀，企圖把那股古怪氣息驅除出去。刹那之間，方圓十米之內電光四射，雷聲劈啪。是五重天力量！相比他一向在外人眼中的印象，更加強出了整整三萬匹！而這戰將階級所能夠達到的最顛峰修為，正是英泉深深隱藏的底牌，同時也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生命的最後手段。

沒有用！那古怪氣息仍然如附骨之疽般深入髓內，貪婪地同時侵蝕著英泉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在這股怪異無比更兼邪祟陰損的力量麵前，英泉絕望地發現自己根本隻是一頭待宰的羔羊，別說抗衡，甚至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就在他放棄一切希望，閉上眼睛準備等死的時候，那股氣息忽爾又如潮水般急遽消退而去。被吞噬的精力再度回歸，幹枯身體再度被注入力量。彈指瞬間，那個垂死老頭的形象完全從英泉身上消失。驚魂未定，他大口大口地急速喘息著抬頭仰望，隻見那氣息凝練斂聚，顯現出自身栩栩如生的獨特形相，那赫然卻是一條渾身色作翠綠，鮮紅舌叉吞吐不定的巨大蟒蛇。

並非實體，事實上，這僅僅隻是強者釋放本身意誌時所製造出來的一種氣勢罷了。先前藍海在修煉〖冥王訣〗之中的“鎖天訣”時，就曾經發出過類似的蜘蛛氣勢。毫無疑問，眼前這條翠綠巨蟒必定也是因為同樣原因而出現的。就是不知道，它究竟屬於冥王十三訣當中的哪一訣而已。

狂風驟起，翠綠巨蟒盤旋飛騰，凝練如實體的身軀崩潰四散，重新變化為一股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氣息，返回到它的主人體內。而原本漆黑朦朧，令人無法窺探其中情景的房間，則忽然一下子就變得大放光明。

盤膝靜坐在地毯上的藍海，徐徐睜開了眼睛。他雙眉扭結，似乎對於剛剛修煉成功的一式冥王訣，並不十分滿意。他沉默半晌，忽然哼了一聲，淡淡道：“鄒九，進來吧。”

“是，大人。”鄒九站直了身體，向英泉做個手勢，示意他跟自己一齊入房間。英泉餘悸尤在，心裏活象裝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他惴惴不安地跟隨鄒九走動幾步，突然用力咬咬牙，“撲通～”跪倒在藍海麵前，叫道：“藍海武神，小人，小人有話要講。紅狼武神還有白家的人，他們，他們想要……”

“廢話不用再講，我都知道了。”藍海不耐煩地抬手將他打斷。對於擁有磁場轉動力量的強者而言，便可以隨意入侵力量低於自己之人的大腦，然後就像閱讀書本或報紙那樣，去閱讀對方心中隱藏的思想。作為僅僅隻有五重天的戰將，英泉在藍海麵前根本沒有什麽秘密可言。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以及他所下定的決心，藍海隻需要一個念頭轉過，便全部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紅狼武神、白家司令……全部都隻是一群自以為是的蠢材。但藍海不會因此而去怪責他們，更不會因此而對他們產生什麽仇恨。因為蠢材之所以是蠢材，正在於他們永遠也如此愚昧。對他們的行為與企圖產生憤怒的話，隻意味著自己的水準也被拉到和他們同樣低級而已。最正確的應對方法，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把這些無聊的蒼蠅徹底拍死，如此而已。所以……

此時此刻，藍海對於自己接下來究竟應該做什麽，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俯視著英泉，淡淡問道：“英泉，對於自己的選擇到底會有什麽後果，你自己應該清楚吧？”

“是，是。小人完全清楚，可是小人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紅狼城……”英泉用力捏緊了雙手。他確實胸無大誌。隱藏自身實力，也並非為了一鳴驚人，純粹隻為了避免卷入鬥爭旋渦而已。要知道，一名五重天的戰將和兩重天的戰將之間，其身份和價值絕對截然不同。但是……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好，既然你做了決定，那麽就跟著來吧。”藍海邁步而前，伸手在英泉肩頭拍了拍，淡淡道：“自己選擇的路，就要有決心獨力將它走到底。否則……嘿，我可不需要一件廢物跟在身邊。”

“是！是！小人一定不會讓藍海武神失望！”英泉喜出望外，豁盡全力大聲答應。語氣斬釘截鐵，更沒有絲毫猶豫。藍海聳聳肩膀，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沉聲道：“羅比、孔卡。”

房間角落之中，兩名少年同時挺身站起，大踏步走到藍海旁邊，齊聲道：“師父！”短短一日一夜的修煉，卻似乎已經在他們身上造就了某種脫胎換骨式的巨大變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赫然流露出了無比的銳利與自信。藍海讚賞地點點頭，隨即“砰～”地推開大門，踏出他真正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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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斜殘陽徹底消失於地平線之下，夜幕低垂，籠罩天地。無星無月，隻有深邃黑暗。而坐落於這廣闊無垠大戈壁灘上的紅狼城，正似漂浮於黑暗大海裏，一葉隨波逐流的無助孤舟。即將航向天堂抑或地獄，卻就連真正的神，也無法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