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東宮暗流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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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成親過日子，那還是兩夫妻的事，婆婆雖然對她恩寵有加，但是她卻並不討太子爺的歡心，太子爺還很討厭她。
錦華嫁入東宮三年，肚子沒有一點動靜。
太子天性風流，欠了一屁股風流債，不止在宮外花街柳巷留情，東宮宮女也難逃魔掌。開始時她還勸，後來太子對她實在是厭惡至極，連話都不願意跟她說。錦華管不了他，隻能由著他的性子。慕容勳每年至少納一房如夫人，寵幸的宮女也不在少數，但是太子府仍是人丁不昌，懷孕的妃子宮女不是流產就是斃命，很少能有幸免。唯有一位長寧長公主命大，逃過重重劫難得以存活下來，但是她的母親徐良娣卻已命赴黃泉，生下來便是由錦華撫養著。
她雖然不得太子寵愛，但是並不代表她就不好，處事幹淨利落，將東宮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皇後一直很賞識她，誇她有母儀天下的風範。
從前每年的賞燈會都是宮裏的大事，怠慢不得。不過隻是在德政殿設宴款待皇親國戚以及功勳大臣，再在德政殿外布置些燈飾，宴席時君臣共賞歌舞，飲酒作樂。也隻這一日，後妃可以與臣子共居一殿。
這次的元宵盛典是皇後娘娘交給她的最重大要緊的一項差事，錦華自然不敢怠慢，事事親力親為，親自查看花燈的布置，節目的安排，以及宮外的戲班子排練。前前後後精心準備了近兩個月，為了別出心裁設計出不同以往的盛世風情，她絞盡了腦汁。
若是此次盛宴辦得出色，能博得父皇一笑，或許，她那最近一直失意的夫君便又能重獲聖寵了吧？
華燈初上之際，禦花園裏一派繁華景象，各式花燈琳琅滿目，別具風格。
皇帝在眾皇嗣妃嬪的簇擁下扶著皇太後走進與往日格外不同的禦花園，此時的禦花園別有風情，樹枝上掛滿了各色燈飾，五彩斑斕絢麗奪目，頗有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意味。花徑旁還立有高大的冰雕，透過花燈斑斕的色彩更顯得晶瑩剔透。一路上空中高高懸掛著各色彩燈，整個天空都好似被照亮了，連天上那輪冷月也失去了光華，似被這凡間的燈火斂去了光芒。
匡元橋上也放滿了花燈，遠遠看去真是赤黃紅綠青藍紫，宛如一條絢爛的彩虹橫臥於湖上，與湖上朵朵蓮燈交相輝映，一時間影影綽綽，姹紫嫣紅，恍若世外勝景。
皇太後鳳顏大悅，一手拉過旁邊皇後：“皇後，這是你安排的？”讚賞之色毫無掩飾。
“這並非臣妾的主意，母後您還不知道臣妾做事的風格麽？臣妾做事向來循規蹈矩，哪裏會出這些新鮮的玩意，這次賞燈大會的籌備都是交由太子妃的，也隻他們這些年輕人有這些鬼點子。”皇後輕輕扶住皇太後笑道。
“哦，原來都是孫媳婦兒的功勞，不錯，哀家好多年沒逛過這般有趣的燈會了。”皇太後望著滿眼的燈火感歎，臉上有些激動，頓住身子向後麵的太子道，“勳兒，錦華這孩子真是聰明又能幹，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氣啊，皇後的眼光真是不錯。對了，你們成親多久了？唉，哀家真是老糊塗了……”皇太後苦笑地搖搖頭，睜著一雙老眼看看孫子，又看看孫媳婦。看著孫媳婦時兩眼滿是笑意，讚譽之色不絕。
錦華滿臉泛紅，垂首撫弄衣角。
“稟皇祖母，孫兒和錦華成親三年了。”慕容勳很快答道，聲音有些悶。
“三年了，時間不短了啊。勳兒，你加把勁，皇祖母還盼著抱重孫呢。”皇太後笑嗬嗬道，慈愛地摸了摸慕容勳臉頰。這諸多的皇子中，皇太後最寵愛的就是慕容勳慕容瑾這對孿生兄弟，畢竟那是她的第一對孫子，但是後來慕容瑾被送去蕭國做人質，皇太後便將給他的那一份慈愛也都給了慕容勳，關於慕容勳的荒唐事，他待錦華的薄情，皇太後也聽了不少，可從來沒舍得責備他。
“皇祖母，長寧不是您的重孫麽？”
錦華沒料到慕容勳會如此答，輕輕咬了咬下唇。
“可祖母想看看男娃娃，嗬嗬，當初你和瑾兒出生那陣兒，粉嘟嘟的，多可愛啊。長寧雖然也是哀家的重孫，可終究是庶出，你呀，對錦華好一點兒！人家待你可是真心。她從沒料理過這樣的盛事，你當她安排出這樣一場盛會她容易麽？她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給你掙麵子，幫你討哀家和你父皇的歡心呢。你這個傻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皇太後溺愛地伸出食指戳了戳慕容勳額頭，又轉臉看了看身旁的皇帝，皇帝這時正遠望賞著燈火，似乎對眼前的一切聽而未聞。
“孫兒知道了。”慕容勳垂頭答道，看也不看錦華一眼。
“來人，把哀家的玉如意拿來。”太後向左右吩咐，很快就有人雙手捧著一隻小巧玲瓏的玉如意呈上來，太後將玉如意拿在手，轉臉握住孫媳婦的手笑嗬嗬道，“這個就賞給你了，孫媳婦兒，你加把勁兒，哀家還盼著抱重孫呢！”
錦華臉上一臊，偷偷抬眼打量了慕容勳一眼，他正望向別處，隻留給她一個冷漠的側臉。
“若是勳兒再敢欺負你，你就跟皇祖母講，皇祖母給你做主。”皇太後摸了摸孫媳婦的手，臉上很是慈愛，“真是個好孩子。”
“錦華謝過皇祖母賞賜！孫兒一定……盡力！”
“嗯，嗯。”太後滿意地點頭。
一行人又迤邐前行，到了觀戲的坐席。戲台上布景已畢，隻需示意便可開演。
皇帝和皇太後坐在正中央，後妃及皇嗣分坐兩側，後麵坐的都是皇親國戚和九品以上的官吏，文武分為兩廂各自坐定。
在太後的示意下，終於開戲了。
演的這第一出乃是講述某國宮廷凶險殘酷的九子奪位的故事，十分驚心，眾位皇子在險象環生的宮廷鬥爭中手足相殘，最後太子終於力壓群雄，在奪位之爭中拔得頭籌，順利保住了自己儲君的位子，後來弑父殺兄坐上了帝王位置，當初跟他爭奪皇位的幾個兄弟都沒得好下場，有的明明已經死了，還被挖出來鞭屍，活著的更是深受其害，不是流放就是五馬分屍，慘不忍睹。
在場的人也不敢竊竊私語，但是每個人神態各異，各懷心思。後妃們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低語，泓汶公主看得莫名其妙，連連發牢騷，這戲沒意思！隻有坐在妃位第二席的蕙妃娘娘不動聲色，似乎很欣賞這戲，看得很是入神。坐在眾皇子中不是很顯眼位置的慕容瑾臉色微沉，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笑意，靜靜望著戲台上表演賣力的戲子們。皇太子慕容勳臉上僵硬，修長的指節節節發白，神經質地微微顫抖。
剛開戲時錦華便是滿臉疑惑，愈到後頭愈是看得心驚肉跳，明明排演的時候沒有這出戲，為何突然改了……再看皇帝臉色，果然十分難看。皇帝耐著性子沒有發話，但是手上的小動作顯示了他此刻已是十分震怒。皇太後也是臉色煞白，鳳顏大怒，戲還沒有落幕已經大發雷霆，吩咐換一出戲。
這出戲恍然講述的便是二十多年前燮國宮廷那場驚心動魄的奪位之爭，死傷之人無數，隻不過不是太子得勝，而是晉王奪權。至於晉王借用了何種手段登上帝王之位，坊間有各種傳聞，而其中最廣為流傳的便是戲中所演。
幸而第二出是早先就預演過的，沒再出岔子，錦華一顆怦怦跳的心總算是暫時安定下來，後麵的節目也依次上演。但是看戲的幾位正主兒已是意興闌珊。
元宵燈會最後一項便是燃放焰火，所有煙火皆是出自西域裴國焰火之都墨翟，花式繁多，品種多樣，此次選取的焰火很多還是墨翟新品，市麵上還未出過的，是裴國上貢之物，想來都是精品。
果然，開始燃放焰火時，第一簇花色便震驚了全場，一簇火焰騰空躍起，蔓蔓四散，仿若天女散花，銀色的光芒瞬間亮到了極致，霎時照亮了整個天幕。
這個時候皇帝的情緒終於好了不少，抬首凝神望著漸漸散落收斂的焰火有些發癡，緊接著便是第二簇火花華麗綻放，這次是從禦花園東西兩個方向相對飛向天際，仿佛雀鳥銜環相撞於電光火石的一刹，燃放出璀璨的光芒。第三簇煙火從禦花園正中央向四處飛散，在空中絢爛綻開，凋落時仍是夾帶著美麗的火焰，眾人皆是看得癡了。
不知誰給新近受封的琅琊王慕容昭遞了幾簇手執流煙，正當大家看天上焰火看得起勁的時候，地上琅琊王的手執流煙也點燃了，突然間發出劈啪的響聲，八歲的慕容昭一時受了驚嚇，啪地一聲將流煙扔出老遠，不巧正擲到了皇太後身上，流煙猶自燃放得歡，啪啪響著瞬時點燃了皇太後的棉袍。太後被嚇得大聲尖叫起來，身旁的皇後妃嬪皆是大驚，手忙腳亂捏著手絹撲火，火勢雖然很快就被撲滅，但太後畢竟是上了年紀，哪受得起這等驚嚇，早已經昏厥過去。
禦花園這邊已經亂成了一團，皇帝神色鎮定，冷靜吩咐下去叫太醫，左右正要將皇太後扶回宮。一個公公神色慌張跑來稟告說壽寧宮失火了，他一語未歇又跑來一個神色倉皇的宮女，回報說昭鳳宮也失火了。
皇帝龍顏大怒，揮袖怒斥：“慌什麽慌，還不趕緊救火！”說完拂袖而去，起駕回了宣和殿。
一場盛會寥落收場，眾臣紛紛出宮回府，一時間議論紛紛。杜氏一黨暗暗竊喜，出了這樣的事故，太子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