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往昔皆塵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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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顏大驚：“若妡，這釵丟了跟我母後有什麽關係？”
“公主啊，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我之所以沒上五華山找你，當然，一部分的原因是從你齊伯伯那裏知道你在山上一切安好，我才能夠放心。一直在尋訪皇後娘娘和善琦公主的下落，直到三年前才打聽出皇後娘娘一直被囚禁在燮國皇宮內，善琦公主卻仍是下落不明。我喬裝改扮之後進了宮，小心探尋，沒見著皇後娘娘，卻見著了被關押在幽蘭庭的思敏公主，便是她將這西涼王室傳家之寶獻給了武獻帝慕容湛，可他拿到手之後便將她給關押起來了。”
“西涼王室的傳家寶怎會在公主手裏？傳家之寶不是應該傳男不傳女麽？”琦顏大惑不解，瞠著一雙秋水剪瞳望住若妡不染波瀾的臉頰。
“西涼的規矩可跟中原不一樣。新王未登基之前，這金鳳釵和銀蝶簪便是交由兩位年齡稍長的公主掌管，待新王正式登基後才能將傳家寶傳與他。可惜西涼亡國時小王子賀蘭澤枼親自率兵抵禦蕭國軍隊，不幸慘死，王室子息單薄，小王子死後西涼便是後繼無人了，這兩件寶物也一直由兩位公主保管著。”
琦顏隱隱猜測到了，若妡之所以冒死盜取這銀簪定是為了將母後救出，可惜那釵卻早就不知蹤影了！不禁捶胸頓足痛悔不已。
武獻帝囚禁母後肯定也是想從母後那裏奪取鳳釵，這麽說當初遣慕容瑾來蕭國做人質，慕容瑾當初故意跟自己和母後走得那麽近肯定也是為了這釵！這樣一想琦顏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感到不寒而栗。這到底是怎樣一場精心布置的陰謀！全都是為了那傳說中的鏡陵寶藏！
“若妡，怎麽辦，那釵真的不見了，我該怎麽辦？怎樣才能救出母後？”琦顏這時已經方寸大亂，深陷於自責中，如果早知道那釵如此重要，自己死活也會將它好好藏起來，怎會弄丟……母後手上沒有金釵，燮國皇帝一定會對她嚴刑逼供，天哪，自己這是造了哪門子孽啊……
“公主別太難過了，總還有別的辦法救皇後娘娘……”若妡似乎洞悉了她的慌亂恐懼，不住地出言安慰。
“若妡，燮國皇帝會不會為了得到那釵對母後施以嚴刑？你在燮國皇宮呆了那麽久真的沒找到母後嗎？”琦顏死死揪住若妡的衣袖嗚咽著問。
“公主，武獻帝不會對皇後娘娘怎樣的，他雖是心狠手辣之人，但是隻要皇後娘娘不說出鳳釵的所在，他也沒有辦法，總歸他是不會對皇後娘娘下手的，公主這一點可以放心。隻是依著皇後娘娘的性子，被囚在燮宮隻怕比死還難受……”
“這怎麽講？”琦顏擦了擦眼淚，淚眼婆娑地望著若妡。
“唉……”若妡長歎了一聲，微微仰起臉龐，皎潔的月光灑在她滿是遐想的蒼白臉頰上，她陷入了深深的記憶的潭淵，“二十多年前，慕容湛還是晉王的時候跟他哥哥太子慕容齏爭奪皇位，那時慕容湛勢力不如太子，被太子一黨逐出皇宮，一路追殺，慕容湛向西奔逃，到了西涼後隱姓埋名，化名穆湛以一名普通人的身份在西涼安定下來。
“也是上天注定，思妍公主在一次圍獵中偶然認識了他，並被他出眾的武藝和英俊的外貌吸引。公主拜了他做師父，將他帶回王宮，那一年思妍公主才十四歲，正是情犢初開的年紀，天真爛漫，根本不知道這次的相會便是幾年後給國家帶來滅頂之災的源頭。
“穆湛為人風流瀟灑，長得又儀表不凡，本就是皇室子弟，舉止儀態遠非西涼粗獷男子所能比擬，思妍公主和思敏公主俱是被他迷得團團轉，而他也暗中在兩人中間挑撥是非，兩位公主為他相互吃醋慪氣，暗暗較勁。
“思敏公主為了他不肯與已有婚約多年的赫連家少爺成親，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思敏公主在他的花言巧語哄騙下將寶藏的秘密盡數告訴了穆湛。相比之下長公主思妍公主要清醒一些，漸漸對穆湛的身份和接近她們的目的產生了懷疑，秘密讓我調查。原來他在來了西涼之後也聽到了關於‘鏡陵寶藏’的傳說，他肯定是想著若是能得到那寶藏，他在奪位之爭中定能打敗他哥哥。也是從那時起他便處心積慮想要接近王室成員，打聽到西涼的長公主思妍喜好在野外打獵，想來那次圍獵相逢，不過是他精心策劃的陰謀。
“幾年後慕容湛卻突然離開西涼，不知所蹤，還將思敏公主拐帶跑了。又過幾年才傳來消息原來他已然投奔了蕭國，鼓動你父皇攻打西涼，你父皇那時候對寶藏的事還一無所知，但是你父皇正著力於開疆拓土，所以很快就揮師西征，命慕容湛為先鋒，踏平了西涼城。慕容湛對寶藏還不死心，城破之後又大肆搜尋，但是鳳釵蝶簪他一樣也沒拿到手，無頭蒼蠅一般在茫茫大漠中尋找根本就的海底撈針，最後一無所獲。
“破城之後慕容湛偷偷放走了我們，讓我們逃離西涼。可惜思妍公主那時還太天真了，竟然沒有懷疑慕容湛的謊言，以為那場亡國的殺戮全是因為你父皇的挑釁，他隻是被脅迫才成了幫凶，亡國後我們還傻傻地去投奔了他。思妍公主為了報亡國之仇潛入蕭宮，原是想伺機殺了皇帝，誰知後來才知道原來自己從頭至尾都是被人利用了，皇上待思妍公主極好，不顧當時她隻是舞姬身份地位低賤，將她封為皇後，思妍公主也真正愛上了你父皇，可她這一生都讓慕容湛給害了……
“後來在你父皇的幫助下慕容湛在奪位之爭中擊敗太子慕容齏，將太子一眾黨羽盡數除去，處以極刑，太子死後據傳慕容湛還將他挖出來鞭屍，慘絕人寰。似慕容湛這般工於心計手段狠辣之人，為了他那所謂一統天下的偉業已經喪盡天良，恩將仇報，你父皇助他奪位他卻掉轉頭就聯合韃靼將蕭國滅了！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無恥的奸詐小人！思妍公主若是沒有遇見他，那便是一世的安樂幸福，西涼也不至於那麽快就亡國……”若妡已是激憤難當，左頰上那三寸長的刀疤似一條蠕動的蜈蚣，月色下分外猙獰，手背上纖細的骨骼哢哢作響。
傳說中的一處無人考證其真實性的寶藏，一對釵簪，牽扯出這樣一段泣血過往，掀起這樣的軒然大波！這樣的烽火亂世中，狼煙迭起便是因為這般虛無縹緲的理由！
聽完若妡這一席話，琦顏默了，兩人半天都沒再說一句話。今夜聽聞的一切都是如此傳奇，她突然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了，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幻聽了……
若是真的，為什麽從來沒聽母後提及過？
可若不是真的，母後又在哪裏？
慕容瑾口口聲聲告訴自己，母後和善琦都還活著，原來他早就知道母後被關押在燮國皇宮！
“若妡，為什麽這些你都知道？母後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西涼有兩大世家，一為蘇氏，一為耶律氏。都是早在鏡國時代就存在的豪族，與皇族並存，蘇氏和耶律氏世代為鏡國盡忠，鏡國亡了之後就一直追隨西涼王朝。關於鏡國和鏡陵寶藏的傳說都是代代相傳，皇後娘娘或許知道的秘密更多，隻是從未跟公主提及，大抵還是因為公主當時太小了，說了也未必知曉其中的利害。其實，這些事都過去了，便讓他們隨著歲月流塵沉澱的好，皇後娘娘大概也是這樣想的。隻是事情往往不遂人願，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若妡不能眼睜睜看著皇後娘娘身陷囹圄，這關係到皇後娘娘安危的大事若妡便是忤逆了皇後娘娘的意願也在所不惜，一定要跟公主說個明白。隻是這釵丟了，又得另作計較了……”若妡一聲輕歎幾不可聞。
“若妡，那你約齊伯伯見麵又是為了什麽？”
“原是想著你齊伯伯武藝高強，讓他去宮中尋皇後娘娘，救了她出來再將你接回，到裴國去找耶律政，尋機將寶藏挖出來複國……”若妡猛地住了嘴，因琦顏已經死死咬住衣袖低泣起來，這番完美的計劃，因著她丟失了一支至關重要的鳳釵，真的全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公主，這不怪你，你並不知這釵的來曆，該怪奴婢沒有早日送你前往裴國，若是早將公主送進了相府，賊人便是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來盜取金釵，都怨我啊……”若妡哀歎連連不住地搖頭，悔恨交疊。
“若妡……”
“怎麽了，公主？”
“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女兒？可我師父曾經告訴我是耶律政的女兒，是真的嗎？”琦顏這時候猛地記起了這件事，師父說：你父親耶律政為了保住權力要將你嫁給裴國的傻太子，師父不忍心看著你跳進火坑啊……話語還很清楚地記得，她還一度為自己的身世苦惱不堪。
“鄔茳那個賤人的話公主也信麽？她以為公主是耶律政和思妍公主的女兒，其實不是，公主千真萬確是大蕭的公主。”
“可我師父為何會認為我是耶律政的女兒？”
半天若妡卻沒有回答，再開口時卻扯開了話題：“公主，這銀簪你要收好，千萬不要再丟了……”若妡一手緊緊籠住琦顏握著發簪的手，臉上戚哀。
“好，我一定藏好，這次絕不會丟了。”
若妡臉上卻突然呈現出怪異的神色，停了半晌急急問道：“公主，你剛剛說話了麽？！”
“我說我一定會將這簪子藏好……”琦顏忽地也驚恐起來。
又停了半晌。
“公主，我……聽不見了……”若妡慘然一笑，嘴唇霎時慘白如紙。
琦顏周身一震，立時好似遭了五雷轟頂。
澈弦的話語清晰回蕩在耳邊。
琉花斑狸毒……中毒之人一月之內眼瞎，極畏寒，兩月之內四肢具廢，感官喪失，三月之內機體開始腐爛，終會受盡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