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美麗的過去

17歲的劉熙月第一次見到唐華夜的時候,是在劉家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裏。那時候,劉熙月的爸爸很有錢,是A市比較出名的五星機械零件生產商。劉家住在一片別墅區,別墅靠山,山的背麵也有一大片草地。

劉媽媽和劉爸爸總是很忙,劉熙月便自己一個人經常無聊。閑來無事,她便會去那座山那片空地玩玩。站在山頂看夕陽總是特別的美。黃昏時,天空上總好像有大片大片的楓葉落在天邊。太陽隱在幕遮下,陽光一點也不凶猛,劉熙月靠著樹坐在草叢上,可以聽見山風溫柔的呼吸聲。劉熙月熱愛那段時光,一個人華麗的寂寞。

一天傍晚,劉熙月有去了那座山,這次卻有個不速之客,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草叢裏。夕陽染紅的天邊和他染紅的綠地搖搖呼應,周圍太靜的,要不是靜的劉熙月可以聽見男人厚重的呼吸聲,劉熙月真以為他已經死了。

她試探著走過去,男人染血的半張臉抬頭看她,艱難的說:“這,哪裏,能……躲?”雖然已近半身不遂,他的眼睛冷靜沉穩,絲毫不受自己傷勢的影響。劉熙月彷佛被感染到了,認真的想了一下,搖搖頭。這裏,四周都是山,深秋,草色枯黃樹葉都掉光了,站在山頂,一目了然。

但是,把一個受傷的人仍在山裏,劉熙月又著實於心不忍。她想了一下,慢慢的說:“我家就在山後麵。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唐華夜點點頭。劉熙月彎腰把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著他,小心的向前走。

到了之後,劉熙月小心的把唐華夜放在地毯上,招呼劉叔拿來急救箱。這一切,唐華夜隻是冷冷的看著,沒說一句話,任由劉熙月擺弄。倒是劉家的豪華,讓唐華夜多打量了幾眼。劉熙月手忙腳亂回想基本的急救知識,劉叔倒是在一旁說:“小姐,打急救電話不就好了。”劉熙月這才想起來,拿起電話,連忙播出一串數字。

劉熙月不知道為什麽,還跟著到了醫院。醫生讓劉熙月填病人簡曆。劉熙月把表格拿到唐華夜的床前,一處一處的念:“姓名?”

“唐華夜”

“年齡?”

“21”

“父母?”

“死了,都死了。”

唐華夜平靜的說著,彷佛不關他的事。劉熙月聽著覺得心裏很不好受,也沒有表露出來。填完了,劉熙月伏在唐華夜的耳邊,輕輕的說:“等一下,馬上就可以做手術了,你要堅持住。”唐華夜深深的看了一眼劉熙月,沒有說話。

劉熙月一直等到手術結束後,又站在玻璃窗外看了好一會唐華夜才準備離開。護士長王阿姨看見劉熙月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病房外,便走過來對她說:“你是6號床的女朋友吧,就你一個人?”劉熙月紅著臉點點頭,王阿姨了然的打開病房門說:“進去吧,病人需要安靜,你先守著,過了今晚看明天是請護工還是怎麽樣?”劉熙月有點發蒙:“怎麽還要陪夜嗎?”王阿姨不耐煩的說:“6號床的傷那麽重,他自己行動不便。”劉熙月為難的點點頭,王阿姨看見劉熙月的樣子,搖搖頭的走掉了,現在的年輕人呀,一點情誼都不講,男朋友傷的那麽重還不想照顧?

劉熙月耳背的走了進去,坐在床邊,才看到幹淨的唐華夜。劉熙月發覺這男人好帥。一向對男色淡定的劉熙月也不禁多看了兩眼發了一會花癡。刀刻般臉頰,棱角分明的嘴角,高挺的鼻子,濃黑的眉毛,劉熙月偷著看了看四周沒有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手感真好。

過了一會,劉熙月走出病房,站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打電話壓低聲音說:“劉叔,你不用來接我了,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劉叔似乎很震驚,聲音也提高了不少:“小姐,你怎麽可以晚上不回家?”劉熙月撒嬌的說:“劉叔,你對熙熙最好了,我不回來,這次爸爸媽媽出差回來,你不說不就好了。劉叔,白天救的那個人好可憐的,沒有爸爸媽媽,沒有親人的。”大概是劉熙月可憐的聲音感染,劉叔一時竟也沒有說話,劉熙月乘此機會趕緊說:“劉叔,熙熙愛你,明天見。”劉熙月掛了電話,就關了手機,走進病房,坐在病床上,臉上帶著笑輕輕的對唐華夜說:“都是你,我還有騙爸爸媽媽。”

此後,劉熙月每天都來陪著唐華夜給唐華夜帶劉叔教自己熬的補品。也是,來看唐華夜的除了劉熙月就沒有別人了,那些小護士醫生就都把劉熙月當成唐華夜的女朋友,隔三差五的打趣。有什麽問題醫囑也跟劉熙月說,劉熙月一字不差的都告訴唐華夜,唐華夜自己很少不顧及,劉熙月一不注意他便犯了忌,惹得醫生護士責罵連連,劉熙月苦不堪言。

唐華夜話極少,作為病人還算乖巧,每次劉熙月喂他吃東西,他都默默的吃完。隻是有些挑剔,不願意用護工。他不願意用護工,劉熙月隻好就萬事親力親為了。

一天下午,劉熙月踩著秋天餘輝逃了課氣喘籲籲的跑到醫院。醫院走廊上,遇見的護士小黃一臉責備的說:“小劉,你家那位,你幾天沒有給他擦身體嗎?病人會很不舒服的。”“啊,還要擦身體?”劉熙月吃了一驚,以為每天給他洗洗臉就好了。“當然了,病人身體不方便移動,你做女朋友的,也不知道幫忙?”護士黃一臉憤慨的說。劉熙月隻好訕訕的低下頭。

做人女朋友真不容易,做帥哥的女朋友更不容易。劉熙月心裏想著那句話推開唐華夜病房的門,護士長王阿姨更是臉色鐵青恨鐵不成鋼的說:“病人不能吃洋蔥,你不知道嗎?中午還給他吃餐飯。”劉熙月看著剛做完胃鏡,臉色發白的唐華夜愧疚的說:“對不起,住不起,對不起,下次一定注意,”王阿姨看了一眼唐華夜,才憤憤的走了。

劉熙月徑直坐在唐華夜的床邊,把手中的保溫瓶打開,笑容滿麵的說:“這湯是我早上上課前熬的,你喝喝看。以後,我給你送飯來吃,你有什麽不能吃的告訴我,好不好?”唐華夜臉色蒼白的點點頭,像鄰家小弟弟一樣惹人愛憐,劉熙月看的不由得發愣。

第二天,劉熙月拿著盆,拎了幾瓶熱水,香皂,毛巾,浩浩蕩蕩的來到了病房。一進病房,卻極其猥瑣的左看看右看看,很好,醫院走廊時沒有人,然後她快速的掛上“正在休息”的牌子。

唐華夜睜眼看著劉熙月做這一切,劉熙月有點不自然的說:“就是,就是,怕被人亂想。”又諂笑的說:“我來給你洗澡。”她說完洗澡,自己先紅了臉。唐華夜沒有出聲,劉熙月走過去,開始巍巍顫顫的給他脫衣服。

當然不會全脫光了,劉熙月紅著臉揮舞著毛巾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身上遊走。唐華夜閉著眼睛,時不時的悶哼一聲,似乎極力的隱忍。最後的重要部位了,劉熙月是在沒有勇氣扒光唐華夜的衣服,但是那麽長時間不洗會不會不衛生。劉熙月不管了,隔著褲子,手裏抓著毛巾就伸了進去。唐華夜這時候,到睜開眼睛看了劉熙月一眼。眼神幽深,似含了無盡內容,劉熙月的心猛烈的跳了兩下,臉紅的好像高燒不退,伸進褲子裏的手,一下子退了回來。

“那裏,不洗嗎?”唐華夜聲音嘶啞,蠱惑的說。劉熙月堅決的搖搖頭。“那把毛巾拿出來吧。”唐華夜又閉上了眼睛,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是呀,毛巾總要拿出來吧。劉熙月認命的閉了閉眼睛,手順著他的肚子,慢慢的向前探。唐華夜的皮膚溫度高的驚人,要不是他人還正常的說話,劉熙月真想叫醫生。

忽然,劉熙月驚呼一聲,快速的縮回了手。唐華夜的眼睛閉著,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劉熙月想了一下,想做什麽決定一樣的點點頭。身體慢慢的向唐華夜靠近,她的臉幾乎挨在唐華夜的肚子上,甚至有幾根調皮的頭發掃著他的腹肌。她的手遲疑的向前摸索著,摸索著,終於把毛巾拿出來了。然後,她閉著眼睛,幫唐華夜快速的換了褲子,穿上衣服,劉熙月一陣風似的逃出了病房。

漸漸的,劉熙月照顧唐華夜熟練起來。唐華夜本來身中七八處的刀傷,但是年輕身體底子好,兩三個月便恢複了大概了。一天中午,劉熙月乘著吃午飯的時間跑出學校又來醫院看唐華夜,值班護士小黃親切的說:“唐華夜啊,早上已經出院了,走了。哎,你是她女朋友,你不知道嗎?哦,對了,還有個好漂亮的女孩子跟他一起走的。”小胡說完,做恍然大悟狀,一臉同情的看著劉熙月。

劉熙月笑著說:“我哪裏不知道呀,那女孩子是她妹妹,這些水果是給你們吃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說完,劉熙月放下水果就跑了。

劉熙月一個人走在冬天的大道上,全身被的嚴嚴實實的,是利用午休的時間跑出來的,時間得抓緊要上課了,但是劉熙月一點都不想動,不想攔出租車,不想回去上課。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地麵上有很多地方還結著冰,踩上去又硬又滑;街上的樹木大多被刷了白色的油漆,樹葉都掉光了。風,時不時的吹來,刮得人的皮膚生疼,劉熙月把垂在胸前的圍巾圍住了嘴巴,隻露出兩隻眼睛,眨巴眨巴。

唐華夜就那麽走了,自己甚至連他的手機號碼家庭住址都不知道,似乎憑空冒出來的人,一下子有倏忽不見,劉熙月好像做了一場夢似的。學校還是要去的,劉熙月想:今天自己終於可以在看重自己的馬老師麵前確確實實的保證,以後再也不逃課不遲到不早退了。

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沒事的時候,劉熙月還是喜歡到後山上走走坐坐。天空每天變得昏昏沉沉的,一如這時候的人。太陽很好的時候,依然有大量的陽光,但是劉熙月還是覺得冷,很冷。唐華夜什麽也沒有留下,導致劉熙月午夜夢回的時候醒來,總是對自己說:“他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忘了他,忘了他吧,繼續睡覺,睡覺。”

就這樣一直到了放假要過年的時候,劉熙月和同學一起去KTV唱K,去洗手間的時候,有個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是唐華夜,她追了過去,隻看見一條空空的長廊。乘著酒性,劉熙月蹲在地上大哭了一場,說不出為什麽哭,覺得好像再也見不到唐華夜般的絕望。

哭累了,劉熙月去洗手間洗了洗臉,自己回到了同學們的包間。結賬的時候,劉熙月是真的看見了唐華夜,他和一大幫人在一起。還有一個女孩子,真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長發,身材凹凸有致,麵孔精致。她看起來和唐華夜異常親近,就在KTV大廳眾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諱的坐在他的腿上。劉熙月心中有些黯然但是轉眼又想打個招呼總好吧,於是興衝衝的向前。唐華夜明顯也看見她,劉熙月每向他走一步,他的眼神便冰冷一分。劉熙月隻走了幾步,就生生的停了下來。奇異的是,劉熙月當時盡然還在想原來人的眼神正的可以那麽冰冷,比冬天屋外的寒風都刺骨。

劉熙月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看著唐華夜。唐華夜不知道說了什麽,身上的女孩子和身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起身走了。經過劉熙月的時候,唐華夜連個眼角都沒有給,倒是唐華夜身邊的女孩子,看了劉熙月好幾眼。

慢慢的,劉熙月似乎活了,心裏說不出來的苦的。室內空調溫度開的很高,周圍一片喧囂,劉熙月隻覺得燥熱,想出去一個人走走獨處吹吹風。劉熙月木木的,走在深夜的A市,聚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散的,也不知道同學們什麽時候告別的,隻剩下唐華夜看自己的冷漠眼神,在劉熙月的腦海裏不停的旋轉,旋轉,旋轉……

夜在空氣中潑了墨,街上沒有行人,前前後後的汽車燈快速的交叉擁抱又快速分離,遠處的霓虹冷漠的變換著色彩。人行道旁的樹木像一個個鬼魅的樣子,張牙舞爪的襲來。寧謐寒冷的夜,路燈安安靜靜的照在兩排,燈光和它的影子看上去孤零零的。這世界果然都是讓人傷心的。

劉熙月緩緩的向前走,一輛路虎在她的身後停了下來,她都沒有發現。唐華夜下了車,跑到劉熙月的眼前,喊:“劉熙月。”劉熙月才抬起紅紅的眼睛看他,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唐華夜有點局促,看著劉熙月紅腫的眼睛,抱歉的說:“我……我本來想過一段時間再去找你的,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好……我”

唐華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追過來,他想著劉熙月,一直覺得去找她的時間還沒到,總覺得自己可以忍耐。當真正在KTV看見劉熙月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神就再也離不開她,想讓她也看見自己想和她說話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劉熙月蹲在地上哀哀的哭,唐華夜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在冬日的湖麵上被扔了一塊有力的石頭有什麽東西破冰而出了。

劉熙月卻抱著唐華夜又哭了起來,淚水在他的夾克上迅速的流成一條條印子,纖細綿延。唐華夜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劉熙月擦了擦,又把她哄上了車,拿起劉熙月冰冷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臉上。車裏空調開得很足,沒過多久劉熙月就覺得寒意一掃而光。

看著唐華夜捂著自己的手,劉熙月臉一紅,一下子把手縮回來。“那個女的是誰?”劉熙月幾乎沒經大腦,脫口而出。而這帶著濃濃酸味的話,劉熙月說完,就恨不得咬破自己的舌頭。

唐華夜的臉一下子嚴肅起來,認真的看著劉熙月說:“她叫甘彩。”說完,看著劉熙月樣子,唐華夜又補充一句:“他的爸爸是甘熊,A市黑道老大。”劉熙月正在“你和她是什麽關係?”和“你也是黑道的嗎?”哪個問題先問上糾結。

唐華夜避開劉熙月的眼睛,看著深深的夜色說:“她爸爸想讓我和她結婚,然後在他死後接替他的位子。”三言兩語,唐華夜說的漫不經心,但是劉熙月還是一下子明白過來。

“那你喜歡甘彩嗎?”劉熙月不甘心的問。回答劉熙月的是汽車的發動聲。接著,車裏便是劉熙月和唐華夜的一起沉默。直到到了劉熙月的家門口,在劉熙月下車的時候,唐華夜的聲音才低低的傳來,“我想成為老大”。

劉熙月頓了一下,頭沒回的進了家門。身影在黑夜裏看起來淒厲而又決絕。

溫度一天一天的持續下降,但這正好人們過年的心情成反比。是啊,要過年了,一家人團聚,不僅爸爸媽媽都在家,遠在馬德裏的姑姑也回家過春節了。街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因為姑姑的遠道而來,劉爸爸甚至在自己別墅的圍牆上掛了一圈紅綢。

劉熙月現在每天都很閑,睡到日上三竿劉媽媽也不管,似乎過年嘛,什麽規矩都可以被打破被原諒。劉熙月想如果唐華夜過年的時候來找自己,還是原諒他算了,做好朋友,通通電話,見見麵也挺好的。劉熙月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覺得自己快想不起唐華夜的樣子了,每天過的空洞而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