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事實難尋

唐華夜下了車,通過貴賓通道,甘雄已經站在出口處等著他了。見他到來,甘雄打開車門,低著頭,恭敬順從的樣子。唐華夜經過甘雄的時候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一派上位者的姿態,優雅的坐到了車裏。甘雄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的不滿,倒是甘雄身邊的人高馬大的袁兵忍不住低低的罵了一句:“跩個屌。”

唐華夜回過頭,看了袁兵一眼。甘雄的一巴掌一下子落在袁兵臉上,身體因為用力幾乎站不穩,另一隻手不得不扶著車身。唐華夜看著那隻放在車廂上的手,青筋交錯瘦骨嶙峋,說了一句:“你是真的老了。”要是沒老,怎麽會想救袁兵,而不是任由唐華夜身後的人一槍打死他。人老了,才會想到仁慈。

甘雄也老了。唐華夜坐在車上,反反複複的在心嚼嚼這句話。才三年不見,中年本是男人的黃金期,皺眉卻早早的爬上的他的額頭,臉色泛白,眼袋浮腫,頭發裏也摻雜著花白。除了這次的事,究竟以前發生了什麽讓他這麽操心。唐華夜有點想不通,這幾年甘雄的發展也一直在自己的監視下,沒有什麽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回想以前,在A市甘雄也算是個人物。唐華夜十歲的時候便跟著甘雄闖天下,甘雄狡詐生性多疑殘暴,對唯一的女兒甘彩百依百順。唐華夜忽然微笑了一下,甘彩,對,今天沒有看見甘彩。甘彩市不想見自己,不對,甘雄為了表示對自己的歡迎肯定是要把甘彩拖來的。那隻剩下甘彩在他不在的三年裏已經出來意外不在人世了。

其實唐華夜估計的大致沒錯,但是他卻忽略了甘彩如果豁出性命也事可以反抗甘雄一下的,比如三年前甘彩從劉熙月家救唐華夜出來時,再比如這次。

車慢慢的停了,甘雄連忙從前麵的車子裏出來,小跑著過來給唐華夜開門。下了車,唐華夜麵前使A是的頂級酒店,甘雄解釋說:“這酒店是自己的產業,唐老大來,沒有什麽招待的好地方。這段時間,酒店會禁止營業,唐老大可以安心的住在這。”唐華夜這才點點頭:“麻煩甘老板了。”甘雄馬上說:“唐老大客氣了,太客氣了。”

終於在唐華夜的要求下,甘雄在酒店安排了簡單的外餐。唐華夜揮揮手,甘雄才離去。甘雄回到家裏,早已被遣送回家的袁兵正坐在客廳等著他。甘雄還沒有說話,袁兵已經站起來說:“雄爺,要不要我們晚上去做了他,反正在我們的地盤上。”眼中毫不掩飾的陰狠在燈陰森異常。

甘雄冷冷的“哼”了一聲,輕蔑的看了一眼袁兵,理都沒有理他,徑直的上了樓。走到二樓的最後一個台階,甘雄似想到什麽,回過頭,對袁兵說:“明天,把阿凱叫去,伺候唐華夜。”這時,袁兵不可置信的看著高處的甘雄說:“雄爺,阿凱當年出賣過那小子。”甘雄這時才罵了一句:“我身邊的就沒有一個有用的人。”

一個蠢貨,這幾年越發愚笨,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麽甘彩和要他結婚。如果不是看在甘彩的麵子上,自己剛才就應該讓唐華夜身邊的人一槍打死。

甘雄回到房間裏,老傭人方姨馬上走上來說:“老爺,吃飯還是就寢?”甘雄壓住火氣,低低的說:“我已經吃過了。”方姨聽了便轉身打了一盆水來,給甘雄擦擦臉,有轉身打了水,給甘雄洗腳。甘雄靜靜的看著這一切,配合著方姨,突然說:“你還記得小華嗎,十歲時來的那個?”方姨聽見了,笑了起來,回答道:“老爺,小華我怎麽會不記得,那孩子實在是我見過的最聰敏的了。”

甘雄聽了,喃喃的說:“是啊,他的確很聰明。他的聰明恐怕這裏誰都不及他。”從他跟著甘雄開始,甘雄便覺得這少年比別人多了一點東西,考慮事情全麵又紮在人群裏不漏鋒芒。以前他一直想讓甘彩控製唐華夜的心,結果還是在最後出了問題,唐華夜心裏有了別的女孩。這怎能讓甘雄不惱恨呢,那是他下手最狠的一次,殺了與他無冤無仇的那女孩的全家。

聲音太低,方姨似沒有聽見,關了燈轉身離去。甘雄坐在黑暗裏,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實在是太讓他措手不及了,他需要在這樣的夜裏,好好想一想。

半年前,自己和羅氏的一筆談了兩年的交易終於確定下來。由甘雄負責弄來650萬噸煙葉,羅氏加工處理並利用羅氏的企業名牌冠名銷售,最後利潤四六分成。雖然甘雄隻占四分,但是之後的巨額利潤,他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中國不禁煙,甘雄弄來的黑市煙草羅氏自然不交稅,又可以借助羅氏把煙擺在台麵上賣。那段時間,甘雄睡覺的時候做的夢都是金子像水一樣的嘩啦啦的朝家門裏湧。

甘雄自當全力完成這件事,但好像冥冥中有根線,一直牽扯著他像海外尋求這筆貨物。本來是一帆風順的,羅氏也收到通知,特地引進了十幾萬台生產香煙的機械和簽訂了一係列銷售條約,可就在這時,所有一切都進行的順風順水的時候,交貨的前一天,他發現他的貨物都不見了。65萬噸的煙葉,就像夜裏從海麵吹來了一陣颶風,一瞬間不見蹤影。

一時的打擊傳來,甘雄幾乎跪地而哭。他的腰彎了下去,頭也抬不起來了。羅氏也接到的消息,變換了嘴臉,要求賠償。後來,沒過幾天西班牙唐華夜來了消息說能救他能給他提供650萬噸的貨,自己的損失羅氏的損失都壓著他,壓的他不得不對唐華夜卑躬屈膝俯首帖耳。

即使知道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唐華夜肯定在上麵做了手腳,這時候甘雄也不能說什麽,他隻有趴著求著唐華夜。唐華夜手上掌握著他最後生存的砝碼。而且,即使以後危機過去,甘雄也不敢再唐華夜麵前抬起頭了。他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個在街頭餓暈的瘦弱少年抑或是要依靠自己的女兒才能活命的男人了。他是唐華夜,西班牙馬德裏唐派的老大,掌管西國所有的港口倉庫,地下走私,販毒,買賣軍火。這次,不用他動動指頭,隻要他哪裏不高興,自己便會麵臨著被羅氏追殺亡命天涯的危險。

甘雄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那個因為唐華夜忤逆了自己很多次的甘彩。甘雄沒有去追悔那時對甘彩的放縱,導致最後唐華夜的逃脫。作為曾經的一代嫋雄,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是,唐華夜對甘彩到底還沒有舊情,有多少舊情,怎麽去利用這些舊情。他閉著眼睛,身子歪歪斜斜的倚在床頭,一動不動,夜色裏他的輪廓看起來垂垂老矣,心裏卻無比清明的思考著這些事情。

與此處不同,唐華夜的住處卻明顯的燈火通明。唐華夜看著手下交上來的情報,靜默不語。甘彩並沒有出意外,今天早上還與甘雄吵了一架,導火線是不想和甘雄一起去機場接他。唐華夜繼續往下看甘彩這幾年的作為。她為了和袁兵結婚和甘雄徹底決裂了,婚後還搬出去住。唐華夜仔細的看了一下,她和袁兵結婚的時間,剛好是自己去馬德裏的一年半差不多的時間。

一年半的時間,那個從十幾歲開始就哭著鬧著要嫁給自己的女人就嫁給了別人,並且還是繼續的和自己的爹爹鬧翻。在內心裏,唐華夜是覺得自己一直欠甘彩什麽東西的。從十歲時唐華夜剛跟著甘雄時,甘彩就開始對唐華夜好。也是因為這樣,唐華夜那時才對甘雄表示自己不想娶甘彩欺騙她的感情,願意做甘雄的義子,像哥哥一樣的照顧她。隻是甘雄對劉家的殺戮,偏離唐華夜的設想,讓他不得不奮起反抗。後來,他重傷躺在劉家的地下室,甘彩來救他,為了他向她爹的人開槍,唐華夜心裏一直是感激的。

甘彩為什麽要嫁給袁兵,甘雄看起來沒有任何逼迫的跡象。難道真的是甘彩自願嫁給袁兵的嗎?唐華夜弄不懂,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針,一切都得等見到甘彩再說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華夜酒店的臥室門,便看見阿凱低著頭跪在門口。時隔三年不見,唐華夜還是一眼認出他來。阿凱也看見一隻皮鞋,知道唐華夜出來了,便率先哭了起來,叫嚷道:“當年是受了甘雄的逼迫,才不得已,不得已呀。”唐華夜站在那裏,阿凱離他很近,不敢像哀求別人一樣的抱著那人的大腿。阿凱隻是跪在那裏,頭部和肩部不停的瑟縮,卻不敢接觸唐華夜零星半點。十幾年的同床共枕使他知道唐華夜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是的,十幾年,他和阿凱有十幾年是在一起度過的。唐華夜就那麽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曾經以為唯一的好朋友好兄弟在自己危難時準備把自己托付給他向他求助時背叛了自己的人。唐華夜不用想也知道當年劉熙月的家庭住址也是阿凱給甘雄的。這麽多年了,恨早就散了,隻是這個人成了陌生人。

唐華夜看了一會,冷漠的踩在橫亙在門口的阿凱身上,一步一步的向外走。阿凱趴在地上,忍住了哭,動都沒動的任由唐華夜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