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樹,你娘臥病在床,那我們去拜訪她吧。借住在你們這裏,不去看她太沒禮貌了!”泠輕笑著說。
小男孩麵上隱隱有著難色,拒絕道:“你們還是不要去了,我娘她不喜歡生人的。”泠挑眉道:“那我們也不能太沒禮節!”小男孩見他堅持,隻得道:“那好吧,如果我娘說話不好聽,請你們別生氣好嗎?”泠爽快的說:“那是應該的。”小男孩等他們安頓好了,領著眾人又轉回了他家的破院子。
“娘,你好點麽?”小男孩掀開髒兮兮的布簾子走到裏屋問道。
這時正是午後陽光最盛的時候,但是小男孩的屋子裏依然昏暗不明,隻依稀看到床帳裏有個單薄的人影,顫巍巍的伸手,小男孩扶起她。
“這些是誰啊?”聲音聽起來虛弱無力,看來是病的久了。
“娘,這是來······借宿的······”小男孩低聲說。
“借宿的?給多少錢?”男孩的娘問道。
“娘,他們今天幫了我,不要錢了吧?”小男孩怯怯的問。
“不要錢?”虛弱的聲音激動起來,“那我們吃什麽!”小男孩有點難堪地喊了一聲:“娘!”枯瘦的手從帳子裏伸出來,男孩的娘親探出頭。
“呀——”不知是誰低叫一聲。
“哼!害怕我?怕我就不要住這裏,你們都走啊!”聲音的主人有著一張橘皮似的臉,蒼白瘦弱,咋一看去真有些嚇人。
“夫人見諒,我的弟子還不懂事,您不要同她一般見識!”行歌誠摯的道歉。那女人聽了才消了氣,刻薄的說:“你們真是不懂事,住到人家的地方就要尊重人!”
“是,夫人多包涵。”行歌麵不改色地說。
“罷了,你們去住吧,誰讓我兒子心善呢?”女人施舍似的說,“可是啊,這世道,善人活不長啊······”這句話似乎包涵了很多苦痛,一時間,房中隻剩下呼吸聲。
“娘,那我先帶他們去了。”小男孩說道,女人回答說:“去吧,但是我們家可沒東西讓他們吃,叫他們自己管自己!”女人冷冷地說完,躺下了背對眾人。
這是明顯的趕他們走哇!少年們都氣憤地喘氣。泠道:“怎麽?你們想幹嘛?”眾人礙於泠的威嚴,都低下了頭,心裏麵不知道把這女人罵的怎麽樣的狗血噴頭······
“你們別生氣啊,我娘是病久了,性情怪異,她沒有惡意的!”小男孩一出門口就慌忙解釋著,行歌笑著說:“我們沒生氣,你娘也是個好人。”小男孩愣了一下,仿佛找到了知音,滔滔不絕的說著:“我娘她很善良的,隻不過是被逼的。我沒有見過我爹,聽說是被人陷害,坐牢死了。我娘就變了,再也不敢跟陌生人接近,對誰都是一副壞人的樣子,其實她也很苦的······”小男孩說著說著越發黯然,行歌摸著他的頭說:“這世上的事千變萬化,好人和壞人都沒有寫在臉上,所以以後你要多看看別人的行為舉止,特別是他獨處的時候,一個人的好壞表現在沒有督促的時候。”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頭,後麵的弟子們都是個個聽得認真,紛紛有悟。
“樹兒,看我你們帶了什麽,快來吃飯了!”廢園子中傳來笑笑的聲音,小男孩立馬往外竄,“笑笑姐來了,我們有好東西吃嘍!”
一棵大樹下站著先前打水的少女,她拎著個大大的竹籃,用白色的棉布蓋著,想是怕東西涼了。小男孩竄到她身邊,扒著籃子問:“是什麽?笑笑姐做了什麽好吃的?”笑笑一巴掌打掉小男孩的手,抬眼看見行歌走來,忙把行凶的手背到身後,羞澀的笑道:“也沒什麽,就是我自己做的大餅,炒了點小菜,你們就湊合吃點兒。”
泠看著少女嬌媚的眼神,衝著行歌玩味地笑,行歌沒理他,隻是衝少女道謝:“多謝了,這是一點銀子,不能讓你管我們的飯。”笑笑搖手道:“我不要,這點東西要什麽錢啊,你們吃,不夠我再做來。”少女不接行歌的銀子,悶著頭跑回家了。
若夕吃著餅偷笑,對若月說:“看看咱們溫潤如玉的行歌師傅,真是桃花茂盛哦!”這話不隻若月聽到,旁邊的人都聽到了,不約而同的望向行歌。行歌麵無表情,根本什麽也看不出來,眾人皆泄氣,師傅的心思果然是誰也猜不透呦。
鈴音抹過額頭的冷汗,覺得奇怪,今天吃的東西不少,怎麽會犯病呢?
若月看著鈴音辛苦的樣子,關切的問:“你怎麽了?不舒服?”鈴音點頭道:“老毛病了,喘不上氣,眼前一黑一黑的,過一會就好了。”
若夕插嘴道:“低血糖嘛?你沒有好好吃飯啊?”鈴音虛弱的笑道:“你連這也懂啊,很快就好。”
天色在眾人的笑鬧中漸漸暗了下來,小樹兒家中沒有如此眾多的火燭,所以眾人早早的回了房間,省得摸黑。累了半夜,又累了一天,大夥很快的墜入夢鄉。但是泠和行歌還醒著。
“這群小子,又不知道留個人守夜,真是粗心啊。”泠懶懶地說,行歌背著手看著院子,嘴裏說:“你帶他們這麽久了,他們還不知道守夜這回事,分明是你沒有教好。”泠嗤笑一聲:“對,我沒有教好,哪像你,盡心盡力,是個好師傅!”
行歌無奈地搖頭,道:“盡說些不著調的話。我看這城有古怪啊!”泠的神情也凝重起來,說:“我也看出來了,總覺得那裏怪怪的,你知道怎麽回事?”
行歌歎道:“怕是人間慘劇啊!”
泠蹙眉,道:“你這人說話老愛說一半,真是討厭!”行歌聽得搖頭,泠繼續道:“我查探過了,最外邊的兩件房子根本沒有人,那小子騙我們!”
行歌輕歎:“看事情不能看表麵,對他來講,他說的是真的。”泠莫名的看著行歌不知道他什麽意思。行歌回身說:“我們也歇一會吧,免得到時候吃不消!”
尋城城門。
值夜的士兵都靠著牆打盹,城牆上的士兵們圍著火堆談笑著。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士兵趴在垛口處張望。一隻馬隊奔馳而來,都是些壯漢駿馬。
“嘿,開門,我們是洛南總督王大人的親衛,奉命到城中找府尹大人有要事!”城門外領頭的男子勒住馬喊道。
“不行,按律夜裏不得開城門!”城牆上的總兵出來回話。
“我們真的有急事,再不開門就出人命了!”底下的人惱怒道。
總兵沉吟了下,揚聲問道:“你們可有憑證?”底下的人大喜,道:“當然有!”說著,旁邊的一人將一塊虎頭令牌掛在箭上,射到了牆頭上。總兵摘下令牌,仔細掂了掂,是真的。遂揚手喝道:“開門!”
伴隨著轟隆隆的響聲,高大的城門開了,外麵的馬隊喜形於色,驅馬進入了城門裏。
“你們這兒誰是頭?”外來人高聲問,總兵站了出來,外來人說:“我們不知道府尹府邸,可否請你派人帶我們去?”總兵很是理解的派了一個小隊給他們帶路。那人又說道:“我們還要回轉,就不都去了,你們都留在這,我們去把事情稟報就可以了。”馬隊的人兵分兩路,一半留守,一半進城。
“兄弟,辛苦啊。”馬隊的一個大漢衝著總兵一抱拳道,總兵也回禮,大漢道:“這一宿可把我們累壞了,咱們一塊歇歇,喝點酒?”說著拍拍腰間的大皮袋子。總兵猶豫一瞬,道:“好,兄弟,不過可不能多喝!”大漢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們還要趕路呐,隻是暖暖身子。”大漢示意一下,馬隊的人紛紛拽下腰間的酒袋,遞給旁邊的守城將士們。
“你們府尹住的挺偏的啊。”馬隊領頭的說道,帶路的隊長笑道:“這不是偏,你們不懂尋城的風水,那······”這一句話再有沒機會說完,小隊長捂著嘟嘟冒血的脖子瞪著馬隊領頭,那人揚著沾血的刀,笑道:“我是不懂,但是你以後也沒必要懂了!”帶路小隊猝不及防,馬隊的人早有預謀,兩廂裏一交手,帶路小隊就全滅了。
同樣的事在城門處上演。
守城的將士們紛紛倒地,總兵掙紮著說:“你們下藥!你們······是誰?”大漢大笑著砍掉了他的頭,道:“我是誰,黃泉路上問鬼去吧!”馬隊的人拔出刀挨個砍死守城兵丁。大漢喝道:“給我收拾好了,看好城門,今天晚上,一個都不放出去!”其餘的人呼喝著道:“都不放出去!”“全殺了!”
尋城夜晚的寧靜被打破,從城中心處開始,人們求救聲,哀嚎聲,奔跑打鬥聲,房屋的劈啪燃燒的聲音,驚醒了所有尋城的人。
“發生什麽事了?”泠靈敏的翻下床問道,行歌慢慢的披上衣服,起身說道:“咱們一起在這,你問我?”泠閉眼,忍耐道:“別裝傻!”行歌苦笑道:“我說了,人間慘劇!”
聲音很輕。
同樣被聲音驚醒聚集在院中的弟子們卻清楚的聽到了,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