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獲救

東方的天際,一道魚肚白光芒如弦般在海麵地平線上劃過,寂靜的大海告別夜晚,迎來又一天的黎明之光。

眾人在海上飄行了一夜,依舊沒有找到阿岩的蹤影,也沒有幸運地碰到路過的船隻。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宋璿瀅身上時,她卻毫無察覺。

“阿鬆,還要多久能到塢旦口?”望著已陷入昏迷的宋璿瀅,方賢不禁焦急萬分。他的上半身赤**,原來的那件白色中衣,也已蓋在了宋璿瀅的身上。

“昨天為了避開颶風,我們臨時改變了行駛方向,加上又被海風一陣刮掃,耽誤了不少的路程。按現在的速度,恐怕至少還要三天!”現在他們的船已經不能稱之為船了,孤零零的一塊船板頂多隻能算是一個竹筏!且隻靠人力來驅動行駛,雖然現在幸運地順風行駛,但速度也已大不如前。

“小小姐,你可一定要撐住啊!否則,我就算是死了,也沒臉去見小姐了!”方賢沉默著,憂心地看著宋璿瀅,心中默念道。

“阿鬆,快!往那邊劃!”也許是小姐在天有靈,方賢抬頭再次極目遠眺時,竟意外地發現了一個黑點,且那黑點正慢慢向這邊靠近。

方賢的眼力遠強於常人,很快地,就看出那是一艘船,且是艘看起來規模頗大的商船。雖然距離尚遠,船中央高高豎起巨大的褐色風帆,在廣闊的海平麵上,依然顯得十分耀眼。

方賢微眯著雙眼,在船上掃視一番,竟未發現有任何商家或組-織的標記。但細看了船上的人後,雙眉又不禁微微地皺起。

隻見寬大平坦的船甲上,堆放著幾個巨大的褐色木箱和麻袋。船上有幾個體形健碩的船夫,幾個黑衫家奴,幾個妙齡婢女,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主子的年輕男子。

船夫們分工仔細,正井然有序地駕駛著船隻。幾個灰衣家奴隨仆分散站立著,望風的望風,守衛的守衛,個個神情肅穆訓練有素。婢女們則集中侍候著那年輕的男子,行走間,步伐矯健,身形輕盈,一看就知道都是練家子。

而那年輕男子,正眉眼微揚,唇角微翹,眸瞳深沉,一副淡然恬靜的神態,正似笑非笑地看向這裏。但依方賢的眼力,竟看不出對方的武功深淺。

待得兩船行近一段距離後,方賢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披在宋紫琪身上的白色中衣,高喊著朝船上的人大力揮舞。

蔱霏羽漠然地望著前方揮舞著白色衣物的中年男人,眼神淡淡地掃過他的身後。

一個年老體邁的船夫,一個疲憊不堪的丫環,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眾人皆神情疲靡,衣冠破落發鬢淩亂,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解個木舟給他們。”蔱霏羽伸手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杯,拿起茶蓋隔了隔茶葉,輕抿一口,淡淡地說道。

“是。”近身的兩個灰衫隨仆應聲走到船尾,鬆開一根係在船尾的韁繩,提起吊掛在船尾的一艘小木舟,雙手用勁輕輕一甩,木舟呈拋物線狀穩穩地落在不遠的海麵上。

“多謝相助!”單看剛才那兩個隨仆拋船的勁力,就知道武功不弱,這個年輕人肯定不簡單。方賢感激地朝船上抱了抱拳,也不多言,直接招呼阿鬆,兩人合力一起劃向木舟。

蔱霏羽也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張嘴咬下婢女剝了皮的葡萄,細細咀嚼。

“這位公子,小女體弱不勝風寒,不知可否借些衣物給小女禦寒,宋某不勝感激!”雙方看起來都不想多事,隻是,依宋璿瀅現在的情況,隻怕就算能熬到塢旦口,身體也難保不會留下隱患。

蔱霏羽眸眼微轉,再看之下,才發現那個昏迷的少女小臉異常青白,櫻唇發紫,似乎受了不輕的風寒。

正欲點頭,腦海中卻突然閃過另一個女人的臉龐。那細致的五官,竟與這個昏迷的少女十分地相像!

“上來吧。”再細細端祥了少女片刻,蔱霏羽略一思索,輕聲道。

方賢眉頭一皺,正欲開說拒絕,卻見原本站在男子身旁的兩個紅衣婢女,已經飛身下船落在伶兒身旁,一左一右不由分說地挽扶起宋璿瀅,縱身躍回船上。

對方動作快捷迅速,方賢稍一遲疑,已經來不及阻止了,隻得朝伶兒等人點了點頭,將手中中衣往身上一披,先行縱身躍到船上。

“小女隻是不慎染了惡寒,暖回了身子就沒事了,實在不敢過多地叨擾公子。”剛一上船,就見男子右手扣在宋璿瀅的腕脈上。方賢忙上前要將她拉回,卻被剛剛那兩個紅衣女婢中的一個攔住了。

“舉手之勞而已。”少女皓腕纖細,如脂般凝白肌膚觸手冰涼,一條細細的青筋若隱若現,由手腕間一直向臂肩延伸。蔱霏羽輕輕瞥了一眼,放開宋璿瀅的手腕,臉色無波,語氣仍舊是淡淡的,沒有一絲的情緒。

方才攔住方賢的紅衣婢女見狀,上前與另一個紅衣婢女一起,將宋璿瀅扶到跟著上船來的伶兒身旁。

“小姐……”伶兒連忙伸出雙手抱住宋璿瀅,輕輕晃了晃她的身子,低聲喚道。

“我看令媛似乎病得不輕,正好在下有些可暖身的丹丸,或許能緩解一下令媛的病情。閣下若不嫌棄,在下可贈送閣下一瓶。”說話間,已有一個紅衣婢女自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瓶,雙手遞到方賢的跟前。

“那老夫就先替小女謝過公子了!”方賢略微遲疑,接過玉瓶,抱拳向男子謝道。

暖身補氣的丹丸,說白了就是由一些滋補藥材提煉而成的藥丸,是一些富貴人家常備的養身丹藥。瞧這男子的架勢,家境肯定不一般,隨身攜帶著此類藥丸也很正常,最重要的是,宋璿瀅確實很需要這些丹藥。

當下,方賢也不再顧慮,急忙倒出一粒在掌心,一手捏開宋璿瀅的小嘴,將藥丸拋入她口中。合上嘴,再用手掌托住她的下鄂,輕輕向上一抬,就見藥丸順著宋璿瀅的喉間,滑入食道。

“我看各位神色頗為疲憊,不如先在船上稍作休息,待得令媛醒來,再繼續趕路不遲。”

男子神情自始雲淡風清,方賢一時也拿捏不準其是否另有他意,但思及宋璿瀅的現狀,確實不宜立刻趕程,於是也不推辭了。

船上一共有三層,女婢將眾人帶到了一層靠邊的艙房。艙房麵積不大,看擺設像是下人住的,裏麵沒有多餘的家什,除了一張小床,一套小小的木桌椅外,就隻有靠牆邊堆放的兩個小木箱了。

將宋璿瀅扶躺在床上,伶兒利落地倒了一杯溫開水,抱起她的頭,慢慢地喂下去。

婢女已經退出,方賢走到門前,警惕地凝神靜聽一會後,從懷裏掏出剛才的白色小瓶,在鼻間仔細地聞了一陣,才又放心地塞回懷裏。

不一會,剛才引路的婢女又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兩個包裹。後麵還跟著兩個丫環,手裏拿著食盤,上麵放著幾碟菜食與幾碗米飯。

“我家公子說,各位在海上飄泊了一宿,想必也餓了,特命下人們準備了一些膳食。這是驅風去寒的湯藥,還有一些幹爽的衣物和幹糧。”婢女將手裏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又指了指其中一個丫環的食盤,上麵一碗黑乎乎的湯水,正冒著陣陣的熱氣。

“多謝姑娘,請替我謝過貴公子。”方賢連忙朝婢女抱拳一掬,謝道。

婢女輕輕地點了點頭,也不多留,待兩個丫環放下碗碟後,三人轉身離開房間。

等婢女們離開房間,方賢端起那碗湯藥,細細地聞了一遍。又用指沾了沾,放進嘴裏嚐了嚐後,這才點點頭,將碗遞給伶兒。

在伶兒喂宋璿瀅喝藥的當口,又將桌上的包裹一一打開。包裹裏麵確實分別裝著一些幹爽的衣物和幹糧,特別的是,在放衣物的包裹裏,還塞了一個淺藍繡花的小錢包,裏麵裝著一些碎銀。拿在手裏輕輕地掂了掂,約摸有三十兩。三十兩對宋家來說不算什麽,但對平常人家來說,足夠一年的開銷了,這個年輕男子出手可算大方。

蔱霏羽考慮得很周到,知道他們的包裹物件全在昨天那場颶風中丟失了,竟連盤纏也替他們準備好了。

“老爺。”這時,阿鬆也走了進來。阿鬆不會武功,隻能自己劃近大船,然後攀著繩梯爬上來,故落在了眾人的後麵。

“坐下吧。先吃點東西。”將錢包塞進懷裏,又從包裹裏抽起一件外衣,方賢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說道。

這還是阿鬆第一次跟方賢他們同桌吃飯,甚是忸怩了一番,才在方賢的執意下,拘謹地坐了下來。

此刻方賢也顧不得避嫌,直接在屋裏穿上外衣,回頭見伶兒正好給宋璿瀅喂完藥,於是又朝她點了點頭:“伶兒,你也過來吃吧,等小姐醒了我們就離開。”

“是。”昨晚一夜滴水未進,伶兒也著實餓了,於是點點頭,替宋璿瀅掖了掖被子,這才過來坐下。

吃完飯,伶兒剛要起身收拾碗碟,門外的婢女聽到聲響,很快地進來,麻利地將碗碟收起來。

吃飽飯後容易起困意,加上昨晚都一夜未睡,眾人是又困又乏。宋璿瀅吃了藥也不知何時醒來,於是,方賢叫大家先在房裏稍作休息,等宋璿瀅醒來。

伶兒坐在床邊,單手靠腮守著宋璿瀅。阿鬆雖覺不方便,卻又沒地方可去,於是蹲著靠在門角打盹,方賢則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