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宵春月裳

對於男女同房,宋璿瀅倒不是很在意。在21世紀,她還與男性朋友合租過一段時間呢。兩人不是男女朋友,兩房一廳,每人用一間房,互不幹擾。不僅沒有不便,在生活中還能互相照應,優缺互補。

至於客棧同房,也好辦,她睡床,蔱霏羽睡地板,天經地義!

見她如此坦然大方地就接受了與他同住一房的事實,饒是終日在風塵女人堆裏打滾的蔱霏羽,也不禁對她側目而視。再次將眼前的少女,上上下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卻惹來對方一番白眼相視。

至於客棧裏的掌櫃,直接就把二人當成夫妻看待了。

推開客房略顯陳舊的房門,裏麵雖然打掃地甚是幹淨整齊,但仍掩不住那股常年累積的陳舊味。

夥計將兩人引領到房門口,就匆匆地跑下樓繼續忙活去了。

宋璿瀅兩世為人都生在南方,習慣於每日睡前沐浴。尤其在外奔波一天,不洗澡更覺得不自在。

蔱霏羽這次也表現得很大方,花了大價錢,找了夥計弄了個浴桶,打了一大桶熱熱的洗澡水上來。

不僅如此,他還拿出私家珍藏,在浴桶裏灑了些香噴噴的幹花香精。一桶普通的洗澡水,愣是被他弄得像是21世紀高級美容院的香薰浴。

聞著那股股馥鬱香酣的花香味,宋璿瀅著實對他大大地讚賞有加。迅速拿了換洗衣服,擺好洗梳工具,一切準備就緒後,準備招呼那男人出去。

在屋裏找了一圈,卻見那廝正站在屋裏唯一的銅鏡前,整衣梳鬢,左顧右盼,好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終於見他梳整完畢,又左右仔細端祥了一番,這才一臉興衝衝地往外走去。

瞧這廝一臉騷包的模樣,宋璿瀅怎麽看都覺得有蹊蹺。就在男子前腳剛踏出屋的時候,忍不住叫住他,問道。

“等等,你幹嘛去?”

男子很不情願地轉過身,眨著那雙嫵媚的狐狸眼,不懷好意地往冒著白霧的浴桶望了望,說道:

“當然是要出去了。難道姑娘想留我在此陪你沐浴?事先聲明,本公子可是正經人家,非特殊情況下,絕不賣身求榮……”

男子話未說完,隻聽咻地一聲,一個粉色物狀的東西已經當頭砸來。

又聽哐地一聲,同時砰地一聲響,男子已經迅速逃出屋外,將門掩上,一隻粉紅色的繡花鞋重重地砸在了門框上,掉落在房門前……

已經亥時了,夜色蒼茫,星子寥落,月影飄舞。往日這個時候,早已萬家燈寂。但在今天這特殊的夜晚,偌大的丹卡州城仍是一片熱鬧熙攘,街頭隨處可見行走的路人。

往日早已歇業的酒肆茶館,也是人聲鼎沸。人們舉杯碰盞間,暢飲舒懷高談闊論,似是要將這受困的焦慮之情,盡情發泄於此。唯有那街頭露宿之人,深憂遠慮唉聲歎氣,不眠的眸瞳布滿血絲,焦灼畢現。

丹卡州封城的這一通告,不僅帶旺了城內各客棧酒肆行業,同時也拉動了所有青樓妓院的生意。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在這孤寂煩寥的夜晚,隻要手裏還有點錢,都禁不住難耐的寂寞,紛紛往這燒金銷春的地方走來。

宵春樓,是丹卡州城內有名的青樓妓院。與其它所有妓院一樣,此刻宵春樓燈火輝煌,門庭若市,雲鬢香襟,當真是熱鬧非凡。

當蔱霏羽走到宵春樓門口時,隻見拾階踏檻的燒金客,不見了往日勤勉招攬的老鴇。

透過過往人客往裏望去,隻見裏麵客滿盈坐,不時地傳來男人喝酒劃拳聲,和妓女調笑嬌嗔聲。

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看著像是這家妓院的老鴇,正扭著她那肥碩的水桶腰,在眾客之間周旋招呼。粉飾厚重的老臉笑得花枝亂顫,一雙狹小的眼睛眯得隻剩下一條細縫,那張抹得殷紅的大嘴,顯得猩紅刺眼。

今晚的蔱霏羽換了一身冰藍上好綢鍛錦袍,配上一副精致出眾的五官,在一群長相粗鄙的普通商卒間,如雞立鶴群般,顯得猶為出類拔萃。

才剛踏入大門,老鴇精明的小眼睛隻瞥了那麽一眼,立刻精光大放,連忙舍了旁邊的客人,抖著一身的肥肉,快步朝蔱霏羽了走來。

人還沒到跟前,就聽她一聲嬌喊,一扭水桶腰,身子前傾,手裏的絲帕往蔱霏羽臉上一甩,捏著嗓音說道:

“哎喲,這位公子長得好生俊俏水靈,是第一次來我們宵春樓吧?”

老鴇紅豔豔的絲帕在蔱霏羽臉龐拂過,留下一串濃鬱的香氣。

蔱霏羽微微一笑,眯著眼睛朝著絲帕的方向猛吸一口空氣,然後啪地一聲,打開手中的白色執扇,搖頭晃腦無比**地說道:

“好香!聽聞宵春樓的姑娘個個千嬌百媚,惹人銷魂。如今一看,果然個個都是風姿綽影,恰如霧裏看花,隔門看月,令人心癢難耐啊!”

在旁人聽來,這隻是一段帶著奉承的普通思春聊客閑話,但那老鴇一聽,臉色在瞬間卻是一變,細小的眼眸神色一凜。

也隻是那麽一瞬間的變化,很快地,老鴇又恢複了原態,諂著媚笑的一張老臉,聲音依然嬌柔做作,但語氣明顯少了輕佻,說道:

“這位公子真會說話,不過不是我自誇,咱宵春樓裏的姑娘確實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包公子您滿意!”

說著,轉身朝裏麵一揮紅絲帕,高喊道:

“梅紅,帶這位公子上雅廂!”

“嗯——”裏麵立刻響起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

接著,就見一個二十出頭,打扮還算中肯的姑娘,扭著那如水蛇般的小細腰,走到蔱霏羽身旁。玉臂一曲,勾住他的胳膊,同時身子往他身上蹭了蹭,媚聲說道:

“公子,請隨奴家這邊走。”

一般過了二十歲,在這妓院裏就算是過氣的姑娘了,任你長得再是如花似玉,也不如那十七如花般豆蔻年華的少女。繼續賣身的,一般也隻能在大廳裏挑些蠻夫俗子。大部分都已淪為婢女下人,隻能負責帶帶客人,端端食酒碟盤什麽的。

梅紅的姿色屬於中上,不是特別顯眼,但看著還挺舒服的那種。蔱霏羽似乎對她印象不錯,一路與她調笑著走上三樓。

三樓一共有五間雅廂,梅紅將蔱霏羽帶到了最裏麵的那間。

推開房門,立刻就有一股淡淡清香撲鼻而來。

廂房布置典雅,花紋雕刻細致的檀木桌椅,青翠竹窗前幾枝桃花盛開,淡雅嫣紅。夜風輕拂,紫色窗紗微微飄蕩,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氣,滲人心肺。

關上門,姑娘立刻鬆開圈著男子的手,臉上媚笑盡退,一臉恭敬地朝蔱霏羽跪地行禮道:

“請公子稍等片刻,奴婢馬上叫月裳姑娘過來!”

蔱霏羽輕輕地點了點頭,朝她揮了揮手。

梅紅站起身,垂首恭敬地退出雅廂,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

不一會,就聽外麵傳來一陣細小的腳步聲,然後門吱呀地一聲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十七的少女,身穿桃紅抹胸紗裙,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似不盈一握,一雙傾長水潤勻稱的秀腿,在半透明的煙紗中若隱若現。

少女妝姿有些豔冶,大大的眼睛含媚含妖,水霧遮繞,媚意蕩漾。小巧紅潤的嘴角微微翹起,微張半頷,欲引人一親豐澤。

關緊房門,少女原本含嬌帶媚的俏臉立刻神色一正,朝蔱霏羽盈盈行禮說道:

“月裳參見公子。”

蔱霏羽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從袖間掏出一物,往前遞給少女。卻正是今天讓他在進丹卡州城時威風了一把,尤倉齊送的那塊黃燦燦的令牌。

看到令牌,月裳如星辰的眼眸忍不住一亮,伸出雙手接過,滿臉驚喜地看著他:

“公子,這是出城的令牌?”

蔱霏羽輕輕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一切按計劃行事!”

少女臉上的驚喜很快地被隱藏,轉而一臉凜然地回道:

“是,公子!”

香風飄過,妖冶的少女很快地退出雅廂。

蔱霏羽端起檀木桌上的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望著紫紗飛揚的竹窗,怔怔出神。

“……風姿綽影,恰如霧裏看花,隔門看月……”

這話裏正是隱含了影無(霧)門三字,是他特為這次計劃設定的暗語。而宵春樓,正是影無門在丹卡州安置的一個據點。

與此同時,在那家破舊的不知名的客棧裏,宋璿瀅已經洗完了她跨世紀的香薰浴。心裏還在想著該如何開口與蔱霏羽商量,今晚床位安排的事。

鑒於他今晚的表現,加上這住宿費也是人家給的,她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開口的。

然而盤算良久,卻左等右等都不見他回來。本來白天在馬車上坐了一天,身體就比較疲乏,加之又洗了個舒服至極的香薰熱水澡,終是抵不住那深深的困意,獨自卷著被窩睡覺去了。

當蔱霏羽回來的時候,已是醜時時分。

21世紀的淩晨兩點多,夜空如一墨盤,天空中有著一層淡淡的雲,幾顆孤寂的晨辰,零星地散布在夜空中,努力地發著那薄弱的光。

回到房中,少女已經躺在床上熟睡。上女是麵向裏睡著的,看不到臉龐。一頭烏黑墨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長長地散落在錦被上。

男子站在床前,靜靜地看了床上少女的背影許久,才在一聲似有若無的低歎聲後,輕輕地上床,緩緩地在少女的身側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