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七年布局

看年宏宸揮手間那雲淡風清的模樣,宋璿瀅心裏就甭提有多不爽了。這人當真可惡,將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話說,這裏到底是誰的家啊!

往外行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問道:

“那個,你能不能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外麵那個叫什麽宋文翰,我真的不認識!”

“我知道。”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種淡漠的表情。昏黃的燭光投影在他的臉上,在地上倒影出一張線條分明剛毅堅韌的側臉。其實單看外表,這個年宏宸長得還是蠻酷的,就是性子太冷了點,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親近。

“既然如此,那,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其實,我這次來雅瑪城,就是去找你父親的!”

“嗯,我知道。”男子淡淡地點了點,冷酷的臉上表情一成不變,然後就那樣不鹹不淡地看著她,再沒有了下文。

“那,請問年伯伯在嗎?”宋璿瀅頭疼的想撞牆,不知為何,跟他說話總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他現在不方便。改天再帶你去見他。”一股異樣的神情在男子眼眸內一閃而過,宋璿瀅剛要捕捉,男子卻已很快地垂下了眼瞼,看不出裏麵的情緒。

“哦。那,能不能再請教個問題?”宋璿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請問,那個選妃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從來沒聽父親說過?”

這事很重要啊,關乎她的終身大事!聽說南絲國現任國王已經五十多歲了,在這個年代,可算是個花甲老人了!想她才十三花季年華,怎麽能嫁給一個半個身子都已經躺進棺材裏的老頭!

年宏宸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不冷不熱地回道:“這事宋太史會告訴你,你隻要按他說的做就行了。”

跟這人說話真他媽的費勁!宋璿瀅強忍住要暴走的衝動,深深地吸了口氣,仍耐著性子說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為什麽要參加那個什麽選妃活動?”

這回年宏宸終於抬起了頭,眼睛直直地看著她,臉上卻突地一冷:“你不願意?”

“當然!”宋璿瀅順口就接了下去,一看他臉色不對,連忙又聳下臉,擠出一個笑容解釋道:

“那個……我的意思是說,我很願意啦。隻是,選妃關乎皇室的血統。這個,參選對象肯定得先好好斟酌一番是吧。像我這樣的,要家世沒家世,要相貌沒相貌,琴棋書畫也樣樣不通的黃毛丫頭,隻怕還沒那資格。”

“你是宋太史之女,這就可以了。”男子仍是麵無表情,淡淡地道。

這人怎麽這麽死腦筋呢!宋璿瀅終於忍不住了,大叫道:“可事實上我不是啊!我根本就……”可沒待她說完,男子已經打斷了她的話:

“參選的花冊已經送進宮中,如果你不想讓整個太史府上上下下四十二口人給你陪葬的話,這些話,最好就給我爛在肚子裏!”

話說到這份上,宋璿瀅忍不住跳了起來,衝上前一手指著年宏宸,怒目瞪視著他說道:“你,你這是強人所難!欺君犯上!這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是誰跟她開這麽大的玩笑!這皇帝選妃可不是21世紀的選美活動,可任你自由出入。參加吧,有欺君這嫌,不參加吧,又是違抗聖命,這兩樣可都是誅連九族的死罪啊!這下倒好,不管她參不參加,都是死罪難免!

年宏宸微微地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她伸過來的手指,側過身,走到旁邊的臥榻前坐下,眼睛平視著牆對麵的書架,沉默不語。

“這是誰出的餿主意!我與人無冤無仇的,幹嘛要害我!”轉過頭,見年宏宸猶如化石般坐在臥榻前一動不動,心裏不禁一動,指著他狐疑地問道:“這個人,不會是你吧?”

年宏宸慢慢地側過頭,不悅地看著她又再指向他的手指,問道:“你就那麽不願意?”

“靠!當然不願意了!當今皇上都五十多了,我才十三歲哎!就算老牛吃嫩草也不是這麽吃法的吧!”這不是廢話嗎!當今皇帝都那麽老了,隻怕還未等到她成年,就已經兩腿一蹬一命嗚呼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次宋璿瀅吼得太大聲了,還是說的話太驚世駭俗了,就見年宏宸的眉毛都不由地挑了兩下,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似是在隱忍著什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誰說是給當今皇上選妃的?”

“你……啊?不是給皇上?那是給誰?”宋璿瀅不禁一愣。竟然不是給皇上選的妃?不會是太子吧?那還可以考慮考慮,就是不知那人長相脾性如何。

年宏宸沒有回答她,臉色卻霍然一柔,輕聲說道:

“這段時間你就先好好地呆在太史府。你放心,今後隻要在南絲國,就沒有人敢傷你分毫!”

嗯?這話說得有玄機!意思是說,以後他會罩著她?那敢情不錯,隻是……

宋璿瀅張口還要再說,年宏宸已經伸手止住了她,說道:

“好了,一切等過幾天見到父……父親後,你就明白了。”然後側頭朝門口喊道:

“宋太史!”

這廝的口風還真緊!宋璿瀅不甘地閉上了嘴,心裏卻忍不住誹議,就不能現在告訴她?早點說會死人啊!

門吱地一聲輕響被打開了,宋文翰輕輕地走進書房,微微彎著腰,低頭站在旁側。

年宏宸站起身,淡淡地看著他,說道:“今天就先到這吧。過兩天宮裏會有人來接,你派人好好地教導一番。”。

“是。”宋文翰朝他躬了躬身,恭敬地應道。又垂眉低目地,一路將他送出書房。

直至走出書房門,站在門外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年宏宸才說道:“回去吧。”然後就在那兩個侍衛的陪同下,連同帶宋璿瀅過來的那個紫衣少女石靖嵐一起離開了。

宋文翰一直站在書房門口,直到年宏宸等人走過書房外跨院拱門,再也看不到人了,這才回身朝宋璿瀅溫和地一笑,說道:“進去吧。”

“哦,好的。”看宋文翰對年宏宸的態度,貌似他身份還挺高貴的,就是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坐吧。”進了書房,宋文翰指著畫桌旁的一張黃花梨木束腰方凳說道,自己則在旁邊的臥榻坐了下來。

宋璿瀅也不客氣,走上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今天在外麵兜了幾個小時的路,腿也有些累了,來到這裏年宏宸說的話又太驚悚了,害她都顧不上這些了。

“想必事情太子都已跟你說了。我已請來剛從宮中退役的鄧嬤嬤,從明日起教你學習宮中禮節規矩……”

“等等,你說太子?剛剛那個年宏宸?”不是吧,她運氣這麽好?

“是的。怎麽,太子沒跟你說?”宋文翰也是一愣,問道。

宋璿瀅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他是太子,那她剛剛口中說的老皇帝不就是他老爸!這下好了,當著太子的麵辱罵皇帝,又憑白多了一條死罪!

見她一副忐忑不安鬱悶的樣子,宋文翰微微一笑,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安慰道:“沒關係。太子一向對事不對人,他不會責怪你的。你隻要安下心來,等著做太子妃就可以了。”

“什麽?太,太子妃?”宋璿瀅驚地手一抖,茶水晃出了大半,茶杯都差點掉地上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敢情這妃子是替太子,也就是年宏宸選的!可是這跟她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他要她假扮宋太史的女兒,替她擬了花名冊報進了宮?而且看樣子,貌似那個老皇帝,也就是年伯伯竟然也有份參與這事!

亂了亂了,從萬權在手至高無上的老皇帝年寂良,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太子年宏宸,再到耿耿臣子宋文翰,竟串通一氣設下這計謀,為的,就是給她編個好點的出身,競選太子妃!

“看來太子還未盡全告訴你。其實,我確實有一個女兒,與你年紀一般大。”宋文翰不動聲色地接過宋璿瀅的茶杯,重新又替她倒了一杯茶,說道:

“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我記得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別地大,像雪白的鵝毛般一片片的。那一年小女不甚感染風寒,躺在床上發著高燒還一直鬧著要去外麵看雪。我答應她,說等她病好了就讓她出去,可是……”

宋文翰的神情有些黯然,眸內瑩光閃閃,連帶著眼角的魚尾紋也濕濕的。一手輕輕地撫摸著茶杯,微微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可是,那場雪還沒下完,她就離開了。也就是在那時,聖上和太子帶著你的畫像,光臨了寒舍。從那時起,我就又多了個女兒。”

說到這,宋文翰抬起頭,滿臉慈愛地看著她,輕輕地說道:“瀅兒,那就是你。”

宋璿瀅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接不上來。

七年前,不就是年宏宸他們來延思島的那一年嗎!難道從那時起,就已經有了這個計劃?照這麽說,父親宋正成十有八-九也是知道的了?

“其實我的父親也曾任太史,並深得先帝賞識信任。隻因先父生性淡泊,提前告老還鄉歸家養老。直到聖上找到我,才又踏上仕途。”

宋璿瀅望著眼前的宋文翰,已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她還能說什麽呢?他們如此深謀遠慮,大費周張地足足布置了七年,卻要一直瞞著她。

為什麽先前就沒有人告訴她?哪怕是透點風也好!難怪出來的時候,一路上方賢是緊張兮兮的,原來是有這麽一出啊。

宋文翰站起身,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剛剛聽到這些,你可能有些不適應。沒關係,這府裏的下人都是經過太子精心挑選的。林管家更是自七年前起就在宋家了,你不必過於拘謹。今後,我就是你的父親,這裏就是你的家!”

家?父親?以前她一直認為宋正成就是自己的父親,即使半路殺出個尤倉齊,但還是深信不疑的。可現在,宋正成竟然聯合年寂良父子,替她安排了一個假父親!這又令她不得不懷疑,宋正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