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尤倉齊

次日,天未亮,宋璿瀅就被方賢叫醒了。盡管心中萬分地不情願,還是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慢吞吞地梳洗著裝,完了伶兒又硬給她戴上了鬥笠。

下到一樓,意外的除了那年輕小夥外,掌櫃竟然也在。

小夥邊打著哈欠,邊摸索著打開了客棧的門。門外,馬夫已經牽出馬車,等候在門口了。

“客官請慢走,歡迎下次再來!”掌櫃的堆著一張笑臉,似有意無意地看了眼白紗遮臉的宋璿瀅,眼裏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地又恢複了平靜。

天空中仍在下著毛毛細雨,這場雨似乎總也下不完般,從昨夜一直下到現在,整個客棧都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霧中,很有種煙雨蜃樓的感覺。

與此同時,延思島也正綿雨不斷,細細的雨簾沙沙地敲打在纖細的竹葉上,順著枝杆,婉延而下流入地泥黃沙中,衝涮出一道道細細地水流。

無數細小的水流在泥地上蜿蜒曲折,兜兜轉轉之後又相繼匯攏,形成了更大的水流,沿著青石小道一直向庭園花徑流去。

庭園內,原本裁剪整齊的灌木叢林,此刻卻顯得有些淩亂,不時見到折枝斷葉,有些更是被齊根削去,細碎的莖葉混合著泥土,零零落落地灑在地上。往日幹淨平整的青石小徑,此刻渾水重重軟泥跡跡,昏黃的泥水間,隱隱間還泛著股股刺目的殷紅。

園子裏的廂房門扇盡毀,兩具灰衣家奴的屍體,橫躺在台階前一動不動。家奴胸前衣襟均裂開一條長長的裂縫,一股深紅的**仍不停地從裏麵泊泊流出。

前廳,庭園,廂房,甚至連宋正成的書房此刻也都是一片狼藉,島上丫環奴仆三三兩兩地,或橫躺於草芥間,或倒臥於牆屋旁,身上無不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隻短短幾日,平靜的延思島已安祥不在,周圍死一般的沉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別樣的沉悶與壓抑。唯有那東南邊的小山坡,如往日般靜若玉石,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澎!”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猛地被甩落在坡上青墓前的花叢中。渾濁的泥水頓時四處飛賤,原本嬌豔的花草,頓時惹上一身渾黃。

“嘔……”倒在泥地中的宋正成,剛撐起半個身子,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張口就吐出一口鮮血。

“尤倉齊,你……你到底想幹什麽!”宋正成此刻卻無暇顧及這些,吃力地抬起頭,望著前方的黑衣男人,怒聲喝道。

尤倉齊年紀與宋正成相仿,但不同於宋正成的溫儒雅爾,渾身透著股淩厲逼迫的氣勢,那如刀般的眼眸,令人不敢近視。

沒有理會宋正成,尤倉齊直接跨過他的身側,慢慢地走到青墓前。冷冷地盯著那無字墓碑半晌後,就見他輕輕地抬起了右掌。

宋正成見狀不由地大驚,掙紮著站起身,作勢要撲上前去。可還未待他站起,站在男人身後的一個黑衣人,已經上前猛地朝他胸口踢了一腳,接著唰地抽出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背對著宋正成,尤倉齊唇角微微揚起,冷然一笑,接著眉目一凝,右掌淩空往前一拍。

“轟!”隨著一聲巨響,砌築在墳墓表麵的青灰石磚瞬間被拍成碎片,混合著泥土散落在四周,一個棕色檀木棺木霍然**在眾人眼前。

“啪!”尤倉齊緊接著又是一掌,接著拂袖一揮。棺麵被勁力拍碎橫掃一旁,陳舊的棺木裏,露出一副白森森的人形骷髏。骷髏骨架纖細,看得出,生前是個體態輕盈的女人。

“尤倉齊,你瘋了!素素生前被你所逼,死後還不得安寧,你安的到底是何居心!”眼見棺木被毀,方素素遺骸暴殮,宋正成不禁雙目充血,指著尤倉齊怒聲斥道。

“我說過,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對宋正成的怒斥,尤倉齊依舊充耳不聞,一雙眼眸死死地盯著棺木裏的那副殘骸,冷冷地道。

原本滿臉怒容的宋正成,聽了後卻仰天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尤倉齊,你做夢!素素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我與她又已拜堂成親,你算老幾!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都輪不到你尤倉齊!”

“你說什麽!”這些話終於成功地激起了尤倉齊的怒氣。隻見他身形一動,頓時如魅影般瞬間飛到宋正成麵前,一雙強勁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扣住他的咽喉。

“咳咳……我說……方素素,是我年寂仁……明媒正娶的王妃!”喉結被鎖,宋正成……不,現在應該說是年寂仁,憋得滿臉通紅,頸間青筋突起,一字一頓地說道,臉上卻充滿了嘲諷的笑容。

“年寂仁……你找死!”尤倉齊怒極,手中勁力加大,強勁有力的手指因為極度的憤怒,指節泛白微微顫抖著。

年寂仁此刻已經無法開口說話,臉上青筋暴起,一張扭曲的臉微微地傾側著,望著那棺木中的骷髏,嘴角泛起一絲古怪的笑容。

就是這一絲怪異的笑容,令尤倉齊突然驚醒了,手掌霍地一鬆,年寂仁頓時軟軟地癱倒在泥地上。

“咳咳……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剛與死亡擦肩而過,年寂仁卻沒有一絲的欣喜。事實上,自他打算留下來時,就已經做好了不生的準備。

“哼!想死?很容易!但,不是現在!”尤倉齊冷哼一聲,走到那副骷髏前,彎腰拾起一樣東西。

“你……你想幹什麽?!這裏已經沒有你要找的人了!”年寂仁心中卻是一驚。

“人?你又怎麽知道我還要找人?你放心,隻要我找到了要找的人,一定不會再讓你多活一日!”尤倉齊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環指收進懷中。

“你妄想!就算你把這延思島挖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的!”

“延思島?哈!你倒也是個癡情種,竟然還在這取了個這樣的名字。隻可惜,人家未必領情!”尤倉齊嗤鼻冷笑一聲,側頭朝旁邊的黑衣人示意了一眼。黑衣人立刻解開背上的包袱,取出一卷白色淩布,向墓口走去。

年寂仁臉上白了一白,看著黑衣人收起的骷髏,神情黯然。是的,延思島隻延續了他一個人的思念,不管是在生前,還是死後,她思念的都不會是他。

……

“仁哥哥,你看!那株梅花開得好漂亮啊!”小姑娘穿著厚厚的大紅棉襖,整個人鼓鼓地包得像個大粽子般,肥嘟嘟的小臉蛋紅通通的煞是可愛。此刻小姑娘正高舉著嫩白的小手,指著不遠的一株寒梅,跳起兩隻短短的小腿,興奮地叫道。

“素素喜歡嗎?仁哥哥這就摘給你!”少年也穿著一身厚厚的棉衣,行動卻甚是敏捷。走到梅花前,少年隻是輕輕向上一縱,雙手往前一摘,一株潔白亮麗的梅花已經握在手中。

“謝謝仁哥哥!仁哥哥對素素最好了!”接過花朵,小姑娘伸鼻深深地嗅了嗅,嬌笑著朝少年說道。少年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呆呆地看著小姑娘紅紅的臉蛋,也顧不得拂去肩頭掉落的雪花……

……

“仁哥哥,今年園裏的梅花開得可好?”

“嗯,跟往年一樣漂亮!素素喜歡的話,我這就去摘幾株回來!”

“不要!”少年說著,就欲出去,卻被少女叫住了。

“那個……不是說今天寧公子要來嗎?要是把花摘了,就不好看了……”少女黛眉微垂,亮晶晶的眼眸看了少年一眼,又害羞地側向一旁,瀅白的臉頰無故地泛起了一暈胭紅。

寧公子,寧庭熙!從什麽時候開始,隻要一提到這個名字,眼前的少女就會表現出這樣一副羞澀的神態。

……

“仁哥哥,聽父親說皇上已經正式為我們賜婚了,這是真的嗎?”少女一張精致的小臉,沒有一點的欣喜,隻有滿臉的惶恐。

“是的……”

“仁哥哥,你幫幫我!幫我向皇上求求情,求他老人家收回旨意,取消我們的婚約好不好?”

“可是,聖旨難違啊……”

“仁哥哥,求求你了!我向父親求情,父親不僅不答應還把我狠斥了一頓。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隻要你向皇上提出毀婚,我們就不用結婚了!”

“可是……”可是,除了你,我誰也不想娶……

……

“仁哥哥,怎麽辦!再過十天我就要嫁給你了,這幾天父親不讓我出門,我見不到寧公子。小紅去寧府又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少女緊緊地揪著手裏的絹帕,潔白的帕巾繞了手指,緊緊地勒了一圈又一圈,直至指間泛白浮青,少女仍不自覺。

“……”

“仁哥哥,你能找到他嗎?你一定可以的是不是!他是你的陪讀書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的,是不是?”少女撲上前,緊緊地抓著男子的手臂,殷切地問道。

“……”

“要不,你幫我找找寧學士,他不是每天都有來上朝嗎?你幫我問問他……”

“……”

“仁哥哥,你說話啊!糟糕!方賢來了!不行,我得先回去了,要是被父親發現了,一定會把我綁起來的,下次再出來就難了……”

少女說著,急急地閃進園中梅林間,因為過於倉促,差點被地上的積雪拌了一腳。男子大急,忙上前伸出手臂。少女卻在此時扶著梅花樹杆站穩了身子,一路踉蹌小跑著往梅林深入跑去。一朵潔白的雪花無聲地飄落在男子攤開的手掌上,夕陽斜照,雪花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男子胸口生生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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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發燒又咳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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