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別了,大師兄

可是,當言紫兮那剛剛開竅的小腦瓜初初想出點眉目來的時候,那廂的孔樂已經火上澆油了:“她不能走?這麽說,大師兄你是認為我該走了?!”

葉淩風冷哼一聲:“若是你執意無理取鬧,我也無話可說,腳長在你身上,走不走,亦是你的自由!”

此話一出,言紫兮心中一顫,一股莫名的恐懼忽然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衝上前去,擋在二人之間,憤怒地咆哮道:“住嘴!誰都不能走!”

這一聲咆哮,再次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言紫兮方才忽然想明白了所有的玄機,自是不能再放任事態惡化下去,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要阻止他們!一定要阻止孔樂和大師兄翻臉,不能讓某些有心人的奸計得逞。

在那一刻,心中的某種責任感終於突破了一切,讓言紫兮忽然決定一改之前的低調,做些大膽的事兒來。

思即若此,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沉下臉來,旋身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對葉淩風詢問道:“大師兄,如果我沒有記錯,如今的璿璣派掌門,是我吧?”

葉淩風微微地眯縫了眼,不知道言紫兮這番話究竟何意,沉默地抿著唇,並不答話。

言紫兮心中的脾氣亦是上來了,她緩緩地走到葉淩風身前,仰頭與他對視,目光灼灼,口氣略微有些不善:“大師兄,你隻需要說,是,還是不是?”

這是葉淩風從未見過的言紫兮倔強而固執的一麵,亦是在場的所有人所從未見過的言紫兮,在場的所有人都霎時沉默了。

“沒錯,你是璿璣派的掌門。”不知過了多久,葉淩風似是努力平複了自己的怒火,訕訕地回了一句。

言紫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旋身又用同樣的表情對孔樂詢問道:“孔樂,你對我這個璿璣派掌門可有異議?”

沒有再稱呼他為三師兄,而是直呼其名。

孔樂亦是不知道言紫兮的葫蘆裏賣著什麽藥,他此時似乎也被方才言紫兮的舉動怔住了,茫然地搖了搖頭。

“很好,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麽異議,那麽,我以璿璣派第十八代掌門的名義,命令你們全部給我住嘴,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誰也不準再提。”

言紫兮灑脫地甩出這麽一句之後,瀟灑地徑直走向那大殿正上方的漢白玉掌門之位,瀟灑地坐了上去,滿意地瞧著堂下眾人的麵上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既然要演戲,便就演個徹底,反正這幾日,她亦是被憋慌了。

既然他們把她扶上了這個位置,既然她占著璿璣派掌門這個坑,那麽,她若是不做出點什麽給大家瞧瞧,似乎太對不住大家的期望了,更對不住身下這個位置。

誰說她言紫兮隻能永遠做一顆聽話的棋子來著?

既然回來了,那麽,她便是要真正地做個掌門給他們瞧瞧。

她坐在那漢白玉的位置上,目光逐一掃過殿內的四人,驀然啟唇道:“大師兄和如萱姐還是按照你們之前既定好的計劃來做吧,不要壞了大事,如萱姐,你大人大量,莫要與三師兄他計較,他這個人就這副臭脾氣,說話不經大腦,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

這話算是給了柳如萱一個台階,那柳如萱身負重任,本來就沒想過要離開璿璣派,之前所說的那番話亦是以退為進,此時言紫兮給了她台階,她自然是要順著下來的,她貌似委屈地點了點頭,哽咽著說:“既然紫兮妹妹都這麽說了,我當作沒有什麽都沒有聽到便是。”

一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此時依然淚眼婆娑地望著葉淩風。

這時,一旁孔樂一聽這話又是不樂意了,正要開口說點什麽,卻被言紫兮淩厲地目光掃了過來:“三師兄,我敬你是我的師兄,也希望,你給我幾分薄麵。”

這話明顯是在警告孔樂不要再得寸進尺了,孔樂這人也有點意思,雖然方才與葉淩風劍拔弩張,可是,對於言紫兮這個小師妹,他素來都沒轍,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跟葉淩風大打出手,可是,他卻不好跟這個素來疼愛的小師妹翻臉。

就像一個做哥哥的,可以為著雞毛蒜皮的事情跟別的兄弟打得你死我活,卻如何都不會對自己的小妹動一根指頭。

所以,雖然他此時怒火中燒,雖然他不知道言紫兮這般做意圖為何,亦是隻能自己咽回肚子裏去。

他別扭地冷哼了一聲,似是努力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半晌之後,終是不情不願地扭過頭去。

言紫兮的目光風輕雲淡地落在堂下的二師兄於謙身上。此時於謙的目光陡然沉了沉,看向言紫兮時,那目光有些複雜難辨。

言紫兮在心中不斷地自問--是他麽?真的是他麽?

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麽?

她沒有確切的答案,一切隻能憑著自己的判斷和本心去做,心中唯有一個念頭,她要保全璿璣派,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容許別有用心的人做別有用心的事。

而葉淩風從方才承認了言紫兮的地位開始,就一直深蹙著眉,一言不發,此時他定定了看了言紫兮許久,似是看穿了言紫兮心中所想一般,亦是輕扯了扯唇,什麽都沒說,微微拱手對言紫兮做了一個告辭的手勢,便拉著柳如萱揚長而去。

言紫兮瞧著葉淩風那頭也不回的身影,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哐鏘一聲,碎了一地。

她在心中悲戚地想,柳如萱對他就那般重要麽?甚至為了她,不惜與同門師弟決裂,大師兄,是真的動了真情麽?

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麽?她忽然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配角,雖然此時她坐在大殿之上,以那個他讓給自己的掌門之位做了這許多的事情,可是,在他的眼裏,自己卻依舊什麽都不是,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與她多說。

言紫兮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天的糾結純粹就是一出莫名的笑話。

原來從頭到尾,她就是一個人在演著一場無望的獨角戲。

她微微地闔了闔眸子,將那難言的悲戚緊鎖在了眸中。罷了罷了,有些人,有些感情,既然從頭到尾都和自己無關,自己又何必再庸人自擾,自尋煩惱。

趁早將他從心裏趕出去,讓自己得以解脫,才是上策。

言紫兮坐在冰冷的漢白玉掌門之位上,緩緩地抽出了自己的即墨劍,劍尖一凜,幾許青絲飄然落地。

於謙和孔樂此時都詫異地望著她,似是不知道這小師妹又在搞什麽名堂。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做一個告別,一個從未曾開始過的告別。

半晌之後,言紫兮的眸中終於恢複了清明,既然已經割斷了兒女私情,那麽,便應該全副精力放在正經事之上。

此時明賊暗賊都已經了然於心,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了。

言紫兮默然地看了看依舊麵無表情看不出情緒的二師兄於謙,心想,不管那個璿璣派的叛徒是不是他,自己日後都應該對這位二師兄多上點心才是。

綠珠常說,以不動應萬變,在對方沒有露出馬腳之前,切忌輕舉妄動,而一旦出手,就要一網打盡,言紫兮對此深以為然,如今這形勢,她必須要更加謹慎、步步為營。

所以,她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這位二師兄,露出自己的馬腳來。

至於孔樂,言紫兮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跟他聊一聊了,畢竟在這碩大的璿璣派,自己要孤軍作戰是十分艱難的事情,能拉得一個盟友算一個,如今放眼整個璿璣派,能夠值得她信任的人,亦是隻有孔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