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鋒芒初現
商祿兒隨城曰回了龍陽山莊,養了兩日驚,其實是聽聞龍卉陽傷得不輕,也不好打擾,便推說自己受驚寒涼,在龍陽山莊多耽擱了兩日,這一來,花小凡可沒少唧唧歪歪,斜眉橫目。不過不管她做什麽,隻怕沒花小凡看得過眼的,於是也就不跟她理論,隻安心地每日接受丫頭的侍候,直到龍卉陽能動了。
這聽聞龍卉陽好了,夜裏自是不方便去探望,隻得挑了天蒙亮,商祿兒便一路問著,找到龍卉陽的院子。龍卉陽院子屬龍陽山莊東廂,離商祿兒等住的西廂可有段距離,商祿兒也沒心思欣賞沿路的風景,她可恨死自己沒長飛毛腿,可以像花小凡那樣飛來飛去地。走了不多半個時辰,才到東廂。
因為腳步稍快,她額間已出細汗,龍卉陽的院子出奇地樸素,既沒有整個龍陽山莊隨處可見的假山怪石,也沒有奇花異草,隻種了些楊柳,院子空地幹幹淨淨,一棟獨屋,若不是親眼看見,絕對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居然如此簡樸。
也不多在這住地上費心思,商祿兒走到屋門前,輕叩了兩聲。
“不必伺候了,你們回去吧!”
屋裏傳來龍卉陽的聲音,聲音微沉,看來中氣倒是恢複了不少。
商祿兒又再輕叩兩聲,道:“龍莊主?”
隻沉默了一小會兒,就聽門“嘭”地一聲,開了。龍卉陽批了外衣,站在門口又驚又喜地盯著商祿兒。好一會兒,才急忙邀她進屋,再看了看自己的著裝,頗為尷尬,猶猶豫豫地站在門口憨笑。
商祿兒怎會看不出他的顧慮,徑自走進屋去,淡笑道:“龍莊主這是拘泥個啥,我不過來探探病,您隻管回床上躺著就是!”
龍卉陽楞了一瞬,隨即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才關了房門。然後轉身,跪地。
“龍卉陽參見公主!”
“行了,我可不是一大早上來聽你叫我公主的,起來坐下,我有話問你!”
“是!公主請問!”龍卉陽起身,坐到商祿兒旁邊的椅子上。
“既然你叫我公主,我又是在你的地盤被李琨他們帶走的,解釋什麽的,就不必浪費時間了!”商祿兒抬眼,看了看窗外,然後壓低聲音道:“我隻要知道,闕哥哥的這組織有些什麽係統,還有你手裏有多少人可用!”
龍卉陽冥思一陣,再回道:“二殿下成立這組織是在五年前,代號為蒼鷹,李琨跟隨殿下在明,我和燕青在暗,原本燕青負責宮內勢力安排,我負責宮外所有事項,情報、產業都是我在負責,殿下因為身份特殊,一般不會露麵。而我們和殿下所有的接洽都是通過流雲,如今流雲隨殿下去了,我們隻能各自做著手頭的事情,隻等公主主持大局!”
“龍陽山莊也是我們的產業?”
“正是!龍陽山莊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是屬於二殿下的!不止龍陽山莊,公主路上遇到的惜春園也是我手下情報係統的一路,在永陽城、墨京,還有幾個大的城鎮我們都有酒樓茶肆,都是為搜集情報還有出入方便而設的產業!這些一時與公主也說不清,屬下把各地賬目拿給公主,公主便清楚了!”
商祿兒擺擺手,“那些倒不必了,我拿著你不是麻煩了!隻是這龍陽山莊怎的又成紫音閣下屬了?”
龍卉陽歎了口氣,道:“原本殿下隻想讓在下打進江湖,起事之日如虎添翼,誰知商無憂竟比我們早前一步,與紫音閣已有協議,這是我潛伏在紫音閣這些年,都沒有發現的事!慚愧!慚愧啊!”
“這可不一定!”商祿兒勢在必得地笑道:“據我所知,紫音閣分為兩派,各自為營,我想商無憂隻是和其中一派有了合作,而我,現在在另一派裏!”
“竟有此事!”龍卉陽大驚,隨即滿臉欣慰,“看來讓公主上天山,是沒錯啊!”
商祿兒斜睨了他一眼,也不想在這問題上過多追問,隻沉下臉,冷聲道:“現在弦月已經開始懷疑你了,這次我們下山,就是來調查你的,以後做事務必小心,實在不行,就脫離紫音閣,叫李琨找些高手,保護你悄悄離去,畢竟再怎麽樣,命最重要!”
龍卉陽感激地看著商祿兒,咽梗道:“屬下無用,不僅沒套到有用的情報,還讓公主替屬下擔心!”
“隻是龍陽山莊目標太大,不好動作,你且和李琨燕青商量著,這事就你們自己做主!明日我就得和城哥哥一起去茨城的武林大會,你這可有好手?叫他們暗中隨我,以便不時之需!”
“屬下明白,茨城的衍香樓是我們的產業,公主去了隻管找掌櫃的,拿出這給她看。”說著,龍卉陽拿出一塊雕著風信子的令牌給商祿兒,“她見了,自然會給公主安排!”
商祿兒拿著那枚令牌,狠狠地握住,恨道:“闕哥哥既然用母妃最喜歡的風信子做信物,我自當不負他望!商無憂的那些勾當,看我都讓他現出來!”
說著,她心下已有想法,隨即轉身認真地看著龍卉陽,命令道:“要沒極其重要的事,你們別來找我,現在商無憂或者弦月定不知道我與你們相認,若是動作太多,隻怕他們會有所行動,目前我尚未掌握組織內部情況,也未對他們多少了解,闕哥哥和流雲出事,必定元氣大傷,你們隻管按兵不動,休養生息便是!”
頓了頓,她又再說道:“你隻列個清單,上麵寫清組織內部構造還有外部產業給我就成,那個令牌,管事的都該認識吧?”
龍卉陽聽著商祿兒的話,不禁舒了口氣。正如商祿兒所說,經商闕大敗一事,蒼鷹元氣大傷,目前又群龍無首人心惶惶,本來他還擔心公主一個小姑娘能否挑起大梁,現在看來,殿下設計讓公主流落在外,果然英明,如今的商祿兒,哪裏是他們平日聽聞的那個仗勢小丫頭,頭腦風範儼然就是當年見到的商闕,或許,經曆成長,會更勝也不一定!
想著,他走到書桌前,快速寫下商祿兒要的東西,吹幹後遞給商祿兒,雙手抱拳,信心炯炯地說道:“那個令牌是主公身份的象征,組織內管事都認得!”說罷,他起身,朝商祿兒深鞠一躬,“公主保重!”
商祿兒歎了口氣,起身拍拍他肩膀,沉聲道:“那我走了!”
說罷,拿著龍卉陽寫下的單子開門走了。
“公子慢走!”
龍卉陽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那遠走越遠的身影良久,滿臉容光煥發,哪裏像是個大病初愈的人。
而龍卉陽一關門回屋,青瓦屋頂上就躍下一紅一白兩道影子,快速離開龍卉陽的院子。
城曰和花小凡一口氣到龍陽山莊的花園小湖邊,晨風乍起,吹動湖水層層漣漪。城曰靠在湖岸柳樹幹上,黑絲隨著柳條隨風飄動,緩緩拂在他蒼白的臉上,盡是哀傷。
花小凡見他一直看著湖水發呆,終是憋不住氣,嗔道:“你都聽到了吧?商祿兒就存心利用你接近我紫音閣的!先不說閣主在幹什麽,我得提醒你,既然你上了天山,就是我紫音閣的人,別為了那個女人……”
“我什麽也沒聽到!”城曰轉身,冷冷打斷花小凡的話,“你也什麽都沒聽到!”
說罷,他徑自背風走了。
花小凡未說完的話生生愣在喉頭,盯著城曰越走越遠的背影,好半天才吼道:“城曰!你這是逃避!逃避你懂嗎?啊?!”
☆☆☆
商祿兒拿著龍卉陽寫的單子,直走回西廂的房間才拆開來看。
原來蒼鷹組織複雜,且產業遠不止龍卉陽口頭上說的那些。商闕這些年明著暗著,在冥州各個主要城鎮都開設有酒樓、青樓、賭坊三樣最容易打探消息和賺錢的行當,在大周主要的情報網絡就是惜春園為中心,擴散開來,明著是大周最有名的戲曲團,實則頂著這幌子,方便走南闖北,除開收集各方情報外,另外還探尋產業拓展路子,如今已成功在南疆覓得兩處金礦、滲入華夷國玉石和絲綢賣賣,為大周秘密的軍隊訓練基地湊足糧餉……
商祿兒看完,牢牢地拽緊了手裏的清單。
“闕哥哥這些年勞心勞力,集結了這麽大的勢力,而我卻一無所知……既然闕哥哥希望我完成他未了的誌願,留給我這麽多寶貴的遺產,我定不能負他!還有這些將命托付給我的人們!”
她眼光微閃,再心裏默記下單子內提及的所有事物,然後點火燒了。若說之前她沒有半分錢財,半點勢力,隻能無休止地隱忍,那麽現在她既有了籌碼,就隻當自己死去又新生了,隻為將劉氏一族還有商無憂挫骨揚灰!方解心頭之恨!那些傷害她親人的人,她一個也不要放過!
想著,她挑起嘴角,勾出一抹狂傲不羈的笑。
“扣扣扣!”
突然響起敲門聲,商祿兒緊張地用腳把地上紙張燒完的塵埃踢到凳子下麵去。小心地問了聲:“誰呀?”
“龍莊主派來伺候小姐的丫頭!”門外傳來一個小丫頭的聲音,讓商祿兒鬆了口氣。
“進來吧!”她現在身著男裝,若不是自己人,斷然不會叫自己小姐。、
門“吱”地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明明和秋竹差不多大的年紀,一雙惹眼的大眼睛烏溜溜地靈動極了,若不看她粉頭粉臉的模樣,險些以為進來了一個古靈精怪的老江湖。
隻見她屈身行禮,倩笑道:“參見小姐!”
商祿兒盯了她好一會兒,腦子一驚,恍然大悟——
“你是梅花鎮賣木耳菜的!”
那小女孩兒依舊弓著身子,隻把腦袋抬了起來,對商祿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小姐還記得我!”
“著一天真小女孩兒的道,能忘麽?”商祿兒沒好氣地白了眼她,“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落鹹。”落鹹自個兒起身,扯扯荷花邊裙擺道:“還有,我是男的。”
商祿兒掏了掏耳朵,複問道:“你說什麽?”
“我叫落鹹。”
“下一句!”
“還有,我是男的。”
“對,就是這句……”商祿兒點點頭,隨即捏了捏落鹹麵無表情的臉蛋兒,眼睛繼續往下,胸部,平的……
這對她刺激可不小,扶額道:“看來我最近受刺激多了,居然還能保持清醒……男的就男的吧,你怎麽穿一小女孩兒的裙子啊!”
還有這該死的蝴蝶髻!還有這要命的大眼睛!還有這讓大叔噴血的小臉蛋兒!
“我喜歡!”落鹹高傲地昂起腦袋瓜,不屑地撇了眼商祿兒,“你不會是嫉妒吧?”
商祿兒覺得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住了,頓時說不出話來……突然好想秋竹,起碼那丫頭絕對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和自己對著說話!
而此刻遠在天山的秋竹,抬起埋在白石郎藥田裏幹活的小腦袋,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帶出一條鼻涕,連在白石郎的心肝兒寶貝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