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龍陽山莊1

馬車得得,飛快地卷起山間官道上如煙的灰塵。商祿兒驚奇地發現,原來在她上山去的那個山頭背後,竟修葺了如此整潔寬闊的馬路,依著天山,旋轉而下。因為處於山林之中,林蔭茂密,清涼舒適不說還聞得鳥叫鶯啼,馬車吱呀的聲音在各個山間來回蕩漾,頗有道人出世的感覺。

商祿兒心情大好地伏在馬車床沿,吮吸著這山裏的靈氣,嘴裏忍不住跟著車子的韻律哼哼出聲。

城曰檢查完車內擺放的東西,把手裏一直提著的長劍靠在撤壁,才顧著看商祿兒的表現。

“祿兒似乎心情很好?嗯……從今早上開始!”

“那是當然!”商祿兒猛地回頭,眯著好看的大眼睛笑意盈盈,“終於要離開那個死氣沉沉又奇奇怪怪的天山了,我就覺得像是被放出籠子的鳥兒,那個痛快呀……”

說道興致處,她發現語氣似乎不大對,忙擺擺手,嘿嘿笑兩聲,“城哥哥別誤會,我可不是說你也是怪人……不是,我可不是不喜歡山上……山上很漂亮啊,小遊姐姐和你都對我很好,白石郎雖然怪模怪樣的,不過跟他一起還挺好玩兒的——還有那個美得人神共憤的蕭冷月,怎麽著都讓人覺著賞心悅目……”

“不過都抵不上離開那裏讓你振奮是吧?”城曰輕笑,難得輕快地點了下商祿兒的額頭。

商祿兒捂著額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真的很喜歡山上,隻是覺得格格不入地……很不自在!”

突然她埋下頭,有些落寞地說道:“城哥哥和她們感情一定很好,聽我這麽說你住的地方和朋友,會不會討厭我?”

自從見到他開始,她就變得特別敏感,特別容易傷感。特別是在看到他和紫音閣的人相處融洽,自己差不進去的時候,心裏那種孤單的感覺更會急劇膨脹……好像是沒了至親之後,找到了自己唯一的親人,想小心翼翼地守護好,卻都不知該怎麽做。這種手足無措的感覺,讓她很不適應,也不知道怎麽去應對。

城曰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隨即揉揉她的腦袋瓜,淡笑道:“不及祿兒。”

見商祿兒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他再又解釋道:“感情再好,都不及祿兒,祿兒於我,是唯一的牽掛……所以以後不要再覺得無依無靠了,城哥哥永遠都是你的依靠!”永遠!

商祿兒驚得呆呆地看著城曰,好久都沒反應。突然她眼眶一熱,淚就下來了。

她連忙伸手擦掉臉上的眼淚,笑道:“老是掉眼淚,又該讓城哥哥笑話了!”

城曰溫柔地擦掉商祿兒臉上的淚漬,輕輕地開口道:“祿兒是女孩子,難過的時候掉眼淚,開心的時候掉眼淚,無助的時候掉眼淚,受傷的時候掉眼淚,這樣的人生才完美啊……隻是在你流淚的時候,我在你身邊就行!”

聽他說話,商祿兒更是眼淚鼻涕流的稀裏嘩啦,“哇——”地一聲撲到他身上,“嗚……祿兒好高興,城哥哥還記得祿兒……這麽好的城哥哥,怎麽會是殺手呢!”

城曰被她一係列動作驚了一瞬,隨即笑出聲來,輕拍懷裏單薄的脊背。

“城哥哥確實是殺手……還殺人不眨眼呢……”

“嗯?”

商祿兒在城曰身上蹭幹淨眼淚鼻涕,抬起圓滾滾的大眼睛,奇怪地盯了城曰好久,才開口問道:“城哥哥為什麽要殺人呢?”

“有一個不得不去的理由……不過都是我自私的表現……”

城曰溫柔地看著商祿兒,隻是眼裏不再是寵溺,是一種或許他自己從未發現過的哀傷。

商祿兒定定地看著,心想,他這樣的憂鬱,是因為不想動武麽?

“城哥哥要做什麽,祿兒都陪著你!不對!祿兒都幫著你!”

城曰輕笑,“祿兒隻要保護你自己就好了,你不是逃犯嗎?”

商祿兒氣鼓鼓地努嘴,眼尖地看到靠在車壁上的黑色長劍。通體純黑,並無過多裝飾,形狀和平日見的那些劍器有些不一樣,在中間處有些彎曲,倒有些像刀。劍柄處有十一朵菊花的浮雕,非常精美,也是這刀唯一的裝飾。

“他叫菊一文字則宗……”城曰拿過那長劍,放在腿上,愛惜地擦了擦劍鞘上不知何時染上的一粒灰塵。

“菊一……?”商祿兒撇嘴,這名字隻讓她想到一張陰森森的臉來。

“嗬嗬——”城曰輕笑,突然雙眼微眯,麵色冷冽地掃視馬車四周,拉過商祿兒抱在懷裏貼著她耳朵輕聲道:“祿兒別怕,怕是有些螻蟻跟著我們來了,稍後你隻管坐在車裏,千萬別出來!”

商祿兒全身一僵,擔心地抬頭看了看城曰,微微點頭道:“城哥哥當心!”

城曰莞爾一笑,“無事!”

話音剛落,連商祿兒都感覺到馬車外麵風聲鶴唳,不消一刻,隻聽馬兒長嘶一聲,便急急停下,城曰給商祿兒一個安心的笑後,他提劍撩開擋風布,站在馬車踏板上。

隻見馬車頂棚上、周圍樹上,站了掛了不少黑衣蒙麵人,還有二十幾個舉著長劍將馬車前後左右圍了水泄不通。駕車的小廝忙安撫著受驚的馬兒,環顧四周,冷聲道。

“公子,他們有備而來!”

“殺!”

隻見馬兒前方的一個黑衣人命令一下,就見四麵八方的刺客齊齊舉劍,快速朝馬車攻來。

城曰冷眼一掃,首先騰飛至空中,對準馬車蓋上的刺客手腕就是一腳,待他吃痛時,迅速勾住他提劍的右手臂,“哢噠”一聲,手腕應聲而斷。城曰接過他手中的長劍,在他疼得摔下車頂的瞬間,長劍一挑,直中心髒。

他毫不停歇,單腳在車棚上停了一瞬,立即借力再次躍至空中,樹上的幾個黑衣人見他有所動作,忙從樹枝月下,直朝馬車窗戶而去,遇破窗而入。隻見先前承載他們重量的樹枝“刷刷刷”一齊反彈回天,一時遮蔽日頭,隻見樹下陰影中,那個纖細的身影在空中提腿倒掛,銀劍迅速轉送,反射著日光刺得奔向車窗的刺客下意識用手擋眼,不過就在這一瞬間,隻見那空中的人迅速落下,嘴角扯開一抹狂妄不羈的笑,單手撐在車棚上迅速圍著車頂轉了一圈——

隻見他青絲飛轉,劍光若星辰,身形優雅如蹈舞姿,不過樹枝歸位的時間,當陽關再次傾灑之時,馬車四周行動的刺客均停止了動作,喪了靈魂。城曰收劍落地,那些黑衣人才同時痛苦地顫動幾下,四分五裂,血如凝漿……

而站在車頭的人,一身白衣未沾半點塵埃,明明如玉的模樣偏讓人覺得如若修羅,冷若鬼魅。

前方與趕車小廝廝殺的黑衣人見同伴如此慘象,不禁寒從心起,卻又士氣大振。隻見他們相互使了眼色,擺出陣勢,十人攻下盤、十人攻上身,趕車小廝接顧不暇,一個失誤便被刺中右肩,節節敗退。

城曰凝神觀察了許久,見小廝受傷,突然向空中拋出手中的黑色長劍。

“菊一!”

商祿兒緊張地在車內絞著手指,突然車窗外一陣風力吹開簾子,不少血液被風吹到了她臉上。再也忍受不住等待的心焦,她一咬牙,猛地掀開擋風布,卻當場呆愣——

隻見城曰的黑色長劍在空中轉了兩圈,居然劍鞘分離,黑色的劍鞘在空氣中一陣扭曲,竟就越拉越長,變成一個通身黑衣的俊美男子,商祿兒定睛一看,不是菊一又是誰!而那黑色的長劍退了周身漆黑,變出明晃晃的刀刃來,穩穩地落在了菊一手裏。

在場人均驚駭地看著空中的一係列變化,菊一接了劍,冷喝一聲:“既然看到了,你們就隻有死了!”

隨即他扯出一抹邪笑,迅速飛身至那群黑衣人陣隊中心,以商祿兒看不清的迅速,挑開所有黑衣人的麵紗,同時挑斷他們的右手經脈,使其拿不穩武器。

隻聽“啪啪啪啪”一連串的響聲,所有黑衣人的長劍全部落地,而他們被菊一封了穴道,全部癱軟在地。菊一收了劍,探了倒在一旁的車夫的脈搏,再回到城曰身邊,冷冷地瞪了眼看著他滿臉驚愕的商祿兒。

“主人,車夫死了。”

城曰嗯了一聲,提步走到那群黑衣人麵前,提劍挑起他的下顎,如神祗般俯視著他,冷聲道:“若是你們告訴我是誰派來的,我可以為你們接好經脈,否則你們隻會在這個山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親眼看著你們自己被蟲蟻給啃食殆盡!”

“要殺便殺!”那領頭人別開頭,冷哼道:“我們死士在執行任務前,都是吃了主子的藥,若是成功,便可活,失敗,隻有死!”

城曰眸色一暗,冷睇他許久,才收回劍,甩手栽進他麵前的土地。

“走吧!”他輕輕對菊一說道,轉身卻看到商祿兒驚駭的目光,目光隻僵迷了一瞬,隨即咧開嘴角,對她笑道:“怎麽,還想在這裏不走不成?”

商祿兒回過神來,再看了眼菊一,才吞掉喉頭的口水,鑽進車廂裏。

車夫死了,菊一便駕車,繼續前進。

☆☆☆

而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樹林裏,一身紅衣的花小凡被身旁的青月牢牢拽著,一臉驚駭。剛才她們可都看到了刀鞘變成菊一那驚人的一幕,花小凡當時就想衝出去一看究竟,隻被青月不要命地拽著,這才憋到了現在。

見馬車走遠了,她才不爽地推開青月,騰身飛到馬路上。

“師姐!”青月大叫一聲,立馬調整身形,跟她到了馬路。

花小凡先是去檢查了死在城曰劍下的那一群黑衣人,傷口又重又深,而且極其整齊。花小凡歎息,看來城曰還是老樣子,速戰速決,能讓別人少些痛苦就少些痛苦,可是再怎麽讓人感覺不到痛苦,也還不了把他殺了的債吧?

青月小跑到她身邊,苦口婆心地叨念道:“師姐!師兄吩咐我們,隻要暗中跟著,找機會下手……不能給人發現的!唉……剛才你差點兒就跑出來了!若不是我拉著,咱們不是暴露行蹤了嗎?”

花小凡轉身,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看得青月汗毛倒立,立馬埋下頭。

“我們不說,就算撞一起了,他們知道我們幹嘛來的嗎?難道你笨到在你臉上寫上‘我是來殺商祿兒’幾個大字的嗎?!”

隨即她又走到那群奄奄一息,卻警戒地看著她們的黑衣人,抬腿踢了兩腳那個領頭人,撇嘴道:“青月,他們殺了我們門下弟子,你就替他把仇報了吧!”

“是!”青月小心地應著,然後走到那群黑衣人麵前,從懷裏摸出一包小粉末,朝空中一撒,算完事了。

“師姐,處理好了!”

“噢!那咱們也別落下,跟著去吧!”花小凡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跨過那群冒著熱煙的屍體,追著馬車的車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