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下山了
月上枝頭,天山西側的山峰上,玉石地麵上的流水受著月光,瑩色泛泛。夜裏山上空氣稀薄,隻在月亮的地方看得見絲絲薄霧,跟著夜風流動,軌跡清晰。突然月亮被浮雲遮隱,隻留邊沿泛著淡光,失了顏色,空氣似乎更顯涼薄,風兒趁勢做大,吹落山上紫薔薇無數,在空中翩翩起舞,最後落入流水的溫柔。
待月再現,隻見兩道影子快速越過峭壁間的深淵,落在滿是紫薇的天地中。他們也未在這月下美景中停留片刻,徑自往紫薇林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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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林密0處,巨大的玉石峭壁上連綿不斷地落著水,水光映著月色,竟引了無數螢火蟲在水邊嬉戲,如星星般閃爍的螢火蟲點著亮光,時而排隊飛舞,時而停駐潭水上,時而鑽進究竟的紫薇林中,生機勃勃。
香案滅了火,還能從蓋子的空隙中看到微弱閃爍的火星,成就了這淡色中唯一的重抹。香案背後的紫薇林後,是弦月常去的峭壁背後,此刻有些朦朧的光亮傳出,隱隱照出從洞口流向紫薇花林的寒氣。
洞口朝裏處,就掛了一盞黃油燈在冰做的燈台上,黃黃的光亮一直鋪散在拐角處另一盞燈旁,一直進到洞穴深處,才見圓形的洞窟內,冰壁上掛滿了黃油燈,照亮了這個被寒氣占滿的密室。燈光聚集的中心,放著一副寒冰雕琢的冰棺,在這暖光中,唯一向外散發著徹骨的寒氣。
厚有幾尺的棺蓋滑入明鏡,透如清水,隻要站在冰棺一側,從棺蓋正上方向下看去,就能看到棺材裏布滿純白的大波斯菊,菊花上躺著一個身著紅白相間騎馬裝的女子,妝容精致,麵色紅潤通透,眉眼柔媚,嘴角含笑,雙手附在胸前靜靜地睡著,美得就像畫兒裏的人物。
冰棺右側,弦月一身湖色袍子,趟坐在地麵伏在冰棺蓋上,蝴蝶麵具下從來不露端倪的眼睛此刻竟癡癡地看著冰棺裏的女子,大手附在她臉上的棺蓋上,寂落地發呆。
“誰?!”
突然,他冷喝一聲,立即收了溫柔,警戒地看向洞口,周身殺氣。
洞口連接外洞的拐角處,黃油燈受風力閃了閃,隨即從背光處走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輕便素衣,黑發高聳,手持一把檀木折扇,風度翩翩鬼氣逼人,才走出來便放肆地四下打望著,勾魂的丹鳳眼好不保留地透露著興奮。
女的一身綠衣,從那氣度不凡的男子身後走出,對弦月恭敬地抱拳道:“綠衣參見閣主!”
弦月雙眼微眯,終是收了殺氣,冷聲道:“我不是說過不得隨意進出此地的嗎!”
“閣主恕罪!”綠衣恭敬地埋頭道:“是……”
“是我執意要進來的!”那執扇的公子接下綠衣的話,挑眉道:“我可不想在外麵一直等著你纏綿完了再出來……不是很傻麽?”
“罷了……綠衣,你且先出去。”弦月起身,大手一揮,用一快煙霞紗把那寒冰棺材給蓋住了,內裏乾坤,那執扇公子怎也張望不到。
“是!”綠衣抱拳道,恭敬地退到了洞口拐角處去候著。
弦月走到冰棺的外側,盯著那執扇公子的臉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那男子麵露笑意,揮手搖扇道:“掩人耳目!”
“別做這麽蠢的事!”弦月沉聲道:“你隻要老老實實呆在墨京,做好你的大皇子就成,這些花哨噓頭,就省了吧!”
“你話倒是說得輕巧!”那男子白了弦月一眼,徑自在洞穴內轉轉,“躲在這深山老林裏,每天看看美人兒彈彈琴,你倒過得愜意,我可苦得滿天下跑,去實現你的宏圖大願,也沒人給我月錢!”
“說吧,是為何事而來?”
那轉圈兒的男子停下動作,正色道:“一個是商祿兒從皇宮跑了,至於跑哪兒去了,我還沒線索……”
“這個我知道,她現在就在這天山上。”
“什麽!”
“說重點!”
“她居然跑你兒來了……真是地獄無門偏偏闖……算了,還有就是,關於孔雀樓一事,這有能力在一夜之間,將孔雀樓還有周圍所有花船殺得一個不剩,手段還如此華麗……過後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怕不是有些實力的組織,是做不成的,我派人暗中查了快兩個月,至今無果!”
“嗬……”弦月輕笑,嘴角扯開的弧度竟是出奇的狂妄,“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已有眉目,那些小老鼠……得一個一個地弄出來再碾死!”
“哦?”那男子好奇地挑眉,“你有眉目了?”
弦月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善,“有些事,不該你問!”
那男子無奈地聳聳肩,伸出手在嘴巴上做了一個縫合的手勢,又想到了什麽,再又說道:“來的路上,我聽聞不少你的傳聞,這些日子你動作不少啊!怎麽,是準備出山了?”
“下月武林大會你也去吧,看看哪些門派有些本事,直接抹殺……一個不留!”說完,弦月大手一揮,洞內燈光盡滅。
那男子借著洞口的燈光,再看了眼那蒙上輕紗的寒冰棺,才跟上弦月。
“你說得輕巧,那些人哪有那麽容易擺平……”
“我會把星蓮配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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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現,商祿兒便興致勃勃地穿戴整齊,背好從惜春園偷出來的金銀珠寶往城曰的小屋跑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城曰一身簡介地走出竹屋,隻在手中提了一把周身透黑,十分精致長劍。
晨光透過雲層照在他身上,暖暖地,細化了他的眉眼,霧中他似乎整個人都化作曙光的一部分,可以驅走這山間早晨所有的涼氣,商祿兒奇怪地偏頭看他,世上怎會有人長得如此好看,又讓人覺得親近不遙遠的呢……?
回過神,她小跑到他麵前,奇怪地左看看右看看。
“城哥哥不是說早上就走的嗎?”
城曰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淡笑道:“原來要下山祿兒這麽興奮的啊,我正準備去叫你呢!”
“祿兒已經收拾好啦!”商祿兒興奮地拍拍自己鼓鼓的包袱,“要是城哥哥不嫌棄的話,祿兒就去把秋竹叫起來幫城哥哥裝包袱!”(筆者語:可憐的秋竹小妹兒啊~o(╯□╰)o)
“祿兒有心了!”城曰寵溺地揉揉商祿兒的腦袋瓜,拿過她背著的包袱說道:“那咱們就走吧!馬車已經在山下候著了!”
“噢!”商祿兒眨眨眼,老實巴交地跟在他後麵。
其實仔細看看,城曰身材並不魁梧,屬於有些清瘦的那種,卻一點都不女氣,非常高挑。隻是他長相秀氣,過於精致的五官和周身溫柔的氣質,很容易讓人產生是女子的幻覺……要是撇開臉不看的話,隻會覺得他背影清冷,氣質儒雅,是個氣質不凡的公子哥。
看著看著,商祿兒才發現她們並沒有走竹林那頭,而是穿過蓮池,拐過白石郎他們住的小屋群,到了後山的桃花林。
才剛到小路口,一陣清香撲鼻而來,稍一抬眼,就看得見裏麵桃色一片。拐過小山,就見漫天遍地的桃花在茫茫白霧中紛紛舞舞,一望無際。林間偶爾有她從未聽過的鳥兒啼叫,聲如仙樂,卻不見其身,像置身夢境中的空穀,一切美得像幻覺。
“好漂亮!”商祿兒由衷地讚歎。
這是她頭一次越過白石郎住的屋子,前幾日幫他除草的時候隻偶爾在地裏撿得到少許桃花瓣,卻從未想過背後竟是如此廣闊的桃花林。
城曰對她笑笑,拉著她走進桃林。
“這裏的桃花四季常開不敗,從不結果的,所以我們山上就隻能看花,沒桃子吃的!”
“嗬嗬……”商祿兒捂嘴輕笑,“實在很難想象這麽一大片林子全是桃子的景象!那一定比這更讓人震撼!”
“這桃花,很像我家鄉的花……”城曰隨手接下空中的花瓣,笑著對商祿兒說道:“隻是我家鄉的花花期很短,隻開七天就敗了……”
“那花不是很可憐嗎?”
“怎麽會……它一生最美的時候就是離開數的時候,邊開邊謝,每年春天,幾乎整個國家都是紛飛的花瓣,美得不像人間。”
城曰淡笑著,柔柔地看著那些粉色的花瓣,語帶憂傷。
“是什麽花呢?一定漂亮得不得了!”商祿兒眯著眼,沉浸在城曰的描述中。
“櫻花……”城曰喃喃道,“千歲先生最喜歡3月的夜櫻,我則喜歡五月末的八重櫻,為此還經常取笑他墨客喜好呢……”
說著,他竟“撲哧”笑出聲來,不似平日那般溫和的微笑,也不像偶爾不自覺流露的憂傷,隻是一種最自然,被什麽逗笑的表現。
不過卻隻有一瞬,即逝。
商祿兒眼尖地逮到了那瞬間的釋懷,笑道:“光是說著櫻花城曰哥哥就笑得這麽開心,相比那櫻花一定很美很美,不過肯定都沒城哥哥笑起來美!”
城曰呆了一瞬,不明所以地看著商祿兒。
商祿兒嘿嘿笑笑,奇怪地看著四周,“走了這麽久,我們不下山嗎?”
城曰好笑地揉揉她的腦袋,說道:“你呀,是從外人上山走的路來的,山上的人是走的這個!”
說完,他便拉著商祿兒的手,小跑穿過桃林北邊,就見北邊懸崖邊,站了不少綠衣弟子,把守著懸崖上用原木搭建的一個巨大升降台。那升降台是用四根巨木支撐,連接山腳,在斷崖處搭著一塊木質地板,連接桃林,模板上方,有一個巨大的木質齒輪,交纏著繩索把木板給固定住。
商祿兒奇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向城曰發去探尋的目光。
“這就是我告訴你的,山內人進出口咯!”
“見過城曰公子!見過姑娘!”見他們過來,忙有第一迎過來,“馬車已在山下了。”
城曰對她微微頷首,轉頭對商祿兒說道:“走,我們上去!”
“上去?”商祿兒大驚,指著那懸在懸崖上的裝備,燦燦道:“城哥哥你不是說咱們站那東西上麵下去吧?”
“走了!”城曰輕笑,抱著她一閃身就跳到那懸著的模板上,模板因為突然手裏,“吱呀”兩聲,在空中搖搖蕩蕩。
商祿兒嚇得半死,死死抓住城曰的肩膀,眯著眼睛朝斷崖下望去,可惜除了蒙蒙白霧,什麽都瞧不到。
“公子小心!我們放線了!”
頭頂傳來一個女弟子的聲音,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木板上方的齒輪開始緩慢轉動,牽動木板的繩子開始增長。“哐當”一聲,木板脫離山崖,懸在了半空中。
木板晃了幾下,商祿兒隻覺頭暈目眩,一陣反胃想吐。
“好了好了!下去咯!”城曰笑著安撫商祿兒,抬頭示意可以走了。
然後,對於商祿兒來說,就是一次天旋地轉的體驗——木板搖搖晃晃地下落,她沒心思去觀看沿途風景,隻把腦袋埋在城曰懷裏,強壓下這繩子不知什麽時候會斷掉,木板是麽時候會爛掉的恐怖想法,一路聽到風呼呼的聲音,不知人界時間……
帶她感覺到安全的時候,已被城曰抱著進了馬車,隻聽馬兒長嘶,駕著一小車,得得地奔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