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難主仆

這雨下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落小,秋竹擔心地看著商祿兒越發腫脹的腳踝,急的直跺腳。

“這雨怎麽還不停!”

商祿兒也好不了哪裏去,腳上的疼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它的惡化,失了力氣,她隻靠倚靠在牆壁的三角處,透過雨簾觀察著街麵上的鋪子。

“秋竹,看著樣子,這雨今天是停不了了,你沿著這屋簷走下去,看看有沒有哪家客店是開著門的,我們進去躲躲。”

秋竹轉過頭,一臉驚駭地盯著她,說道:“不行!秋竹怎麽能離開公子你呢!萬一我走了,你出什麽事怎麽辦!”

商祿兒蹙眉,煩躁地看著大雨,路上的積水已經可以因為雨水的拍打濺到她褲腳了,“怕是過不了多久,這水就漫上來了!你也不走遠了,就在這附近幾家看看,要是有什麽事,你也能及時跑回來不是?”

秋竹躊躇著,埋頭看了看腳下不斷升高的水位,再看看商祿兒濕漉漉的褲腳,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把抓過商祿兒的手說道:“要是堅持不住了,就馬上叫我噢!”

“嗯!去吧!”商祿兒忍著劇痛,微笑著朝她點點頭。

秋竹不放心地再看了她一眼,才用手擋著頭頂,沿著屋簷一家家店鋪尋過去。商祿兒見她走遠了,才泄氣地靠著牆壁,劃坐到地上,眯著眼睛休息一下。

雨不知時辰地下著,階梯下的水位愈高,被沉重的落雨砸著,濺在商祿兒的白靴上,暈開了一層又一層的泥巴……

☆☆☆

鳳離辰回了客店,才剛上二樓就突然想起了那雙堅定狠決的眸子,不覺又走下樓去,遣退了方才給自己支傘的隨從,找到給商祿兒送藥的店小二。

“剛才你給送藥的兩個公子,他們的房間在哪裏?”這話剛一問出口,鳳離辰就後悔了,他們的事,與他何幹?況且人家已經拒絕了呀!想著,他不禁苦笑,剛想離去誰知那店小二偏給了反應——

“噢!公子是問那二位小姐啊!”

“小姐?”鳳離辰挑眉。

“是啊!公子您不知道,那二位公子本是二位姑娘扮成的,我們跑堂的本不該隨意議論客人,不過方才見公子有意幫她們……”那小二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突然一轉話題,拉著鳳離辰說道:“噢!公子不是要去她們房間嗎?剛巧你們沒住那間屋子,小的這就帶公子去!”

說著,他躬身對著樓梯口作請。

“小姐……”鳳離辰喃喃說道,忽而來了興趣,便叫小二領路,朝二樓走去。

“就是這間!公子請!”那店小二把鳳離辰帶到二樓拐角的一間上房門口,推開房門作了請,便轉身走了。

“誒!等等!”鳳離辰連忙叫住他,“那二位公子是女的這回事,可不要給另一位爺說!”

那店小二轉頭笑道:“好嘞!”

待那小二下樓了,鳳離辰才走進那房間。古樸簡單的屋子,和他們住的上房並無二異,鳳離辰嘴角掛著笑,在房間裏晃來晃去,突然看到床上疊放著兩套衣物。禁不住走去細看。

鳳離辰拿起那打眼的紅裝,抖了開,“嗬……小姐麽……”

放下衣物,他瞄到床頭鉤子上,掛了兩個包袱,禁不住好奇,取下打開了看。這一看,就讓他樂了。

“喔~怪不得要進來拿包袱呢!原來藏了這麽多金銀珠寶的!”

他嘿嘿笑了兩聲,便拿著包袱跑到走廊另一頭,鳳離人的房裏去。這剛一推開門,就見鳳離人關了窗門,隨即轉過頭,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你手裏拿的什麽?”

“喔!這個啊!”鳳離辰揚了揚手中的包袱,賊笑著放到桌上,攤開給鳳離人看,“這就是頂撞你的那兩個公子的包袱啊!我專門去他們房間看的呢!這兩小子,還真有錢!”

說著,鳳離辰拿出裝衣物包裏的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對鳳離人晃了晃。

“這麽多錢財……”鳳離人走到桌邊,看著那兩個包袱,沉聲道:“哪有人隨身攜帶這麽多金銀珠寶的,那兩個人,絕對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呢?”鳳離辰擺手道:“我們扣了人家這麽多錢,怪不得會生氣了。”說著,還狀作無奈地歎了口氣。

“哼!那也是他們自己笨!哪有人安心地放這麽多錢在客棧裏,人卻出去瞎晃呢!我這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記著,以後別再這麽白癡!”鳳離人冷哼一聲,繃著人皮麵具甩手就出了門。

“走了!午飯了!”

“喔!”鳳離辰無聊地把包袱給捆上,剛要離開卻瞄到了方才鳳離人站的窗前,奇怪地看了幾眼,還是沒忍住腳,走過去打開,朝外麵望了望。

卻意外地看到對麵街上,那被雨水遮得霧蒙蒙的屋簷底下,躺睡著一個白色的身子,若不是他渾身泥濘,發絲允亂,怕是就要被這密密麻麻的雨水給遮蓋了。

鳳離辰扯開嘴角,笑得無奈。隨即關了窗,走出房門。

☆☆☆

秋竹連著走了二十幾家鋪子,才見著一家半開的客棧,給掌櫃的打了招呼,果斷給了定錢後,興高采烈地原路返回。

遠遠地就沒瞧見商祿兒的身影,她一下慌了神,快步跑著,卻在看到依著牆壁熟睡的人後,禁不住難受,眼淚刷地流了滿臉。

她蹲下身子,小地地把商祿兒臉上貼著的黑發撩開,用指母擦著她臉上的泥漬,卻讓那閉著的眼睛動了動,隨即眯了開。

商祿兒難受地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秋竹滿臉淚跡,隨即扯開一個勉強的笑:“不過站著累了,誰知道坐著就睡著了!”

說著她撐著身子準備起來,秋竹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擦幹淨臉上的眼淚,笑著說:“秋竹找到開著的客棧了,都給了定錢,就等著公子去呢!”

“你倒是能幹了啊!”商祿兒忍著痛,任秋竹扶著,冒雨前行。

隻是她們沒有看到到,在密雨的一端,兩道視線帶著不一樣的色彩,直盯著她們走了也沒收回去。

秋竹扶著商祿兒,一瘸一跛地走進客棧。掌櫃的見先前付錢的公子來了,連忙迎到門口,熱情地招呼著。

秋竹從錢袋裏掏出一小定銀子遞給掌櫃的說道:“準備間上房,我家公子下雨摔著了,能去請大夫嗎?”

“有有有!帶二位公子上樓!”掌櫃的熱情地張羅著,卻在看到商祿兒的臉時,笑容僵了一瞬,又馬上恢複過來,笑眯眯地送她們到了樓梯口。

商祿兒感覺到掌櫃的異樣的目光,不安地抬手擋了擋臉,也不說話,任秋竹攙著,走上樓去。

見商祿兒她們上了樓,那掌櫃的才喃喃自語道:“這二位公子好生奇怪,竟如女子般嬌小……”

“掌櫃的可覺得不對?”一個長相陰險的小二一聽到掌櫃說的話,連忙湊過來,奸詐地眯著眼問道。

“這樣!等會大夫來了,你帶上去瞧瞧……”說著,掌櫃的附耳對他一陣嘀咕。隻見那小二哥本就陰險的嘴不住地笑著,連連點頭。

“叩叩叩——”門外響起了輕巧的叩門聲,隨即傳進店小二的聲音:“二位公子,大夫來了!”

秋竹剛好服侍完商祿兒梳洗,把她扶到床上斜靠著,才走去開門。

秋竹站在門口,斜睨著那背著藥箱的大夫問道:“哪裏請的大夫?醫術高明嗎?”

“公子!這落這麽大雨,哪裏好找大夫去!這林大夫是咱們掌櫃的的好友,不然誰會在這天兒出診啊!”店小二打笑著,眼珠子直往房裏瞅。

“得了!進來吧!我家公子腳摔了,你給看看!”說著,秋竹領著大夫走到床邊。

商祿兒洗了把臉,擦幹淨了身上的泥土,沒換洗衣物,還穿著先前弄髒的那一身,因為大夫要來,隻把腿受傷的腿平放在床沿上,靠著床柱閉目養神。

“是這隻腳崴了罷……我且看看!”說罷,那大夫放下藥箱,坐在秋竹端來的凳子上,仔細地檢查商祿兒受傷的腳踝。

“這顯然是足血倒充,你且拿我藥箱裏紅瓶白蓋的來,我給他上藥順血……”大夫對秋竹吩咐道。

秋竹找到那藥瓶,遞給大夫,卻在那大夫扭開瓶塞的瞬間攔住他的手臂:“你輕點兒!”

那站在大夫身後的店小二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床上的商祿兒,心下暗想:“這兩個公子身材嬌小不說,長得更是唇紅齒白,這腳還又小又白……真是奇怪……”突然,他眼尖地瞄到商祿兒耳垂上的小孔,隨即狡黠一笑,趁房內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腳上的時候,悄悄退了出去……

大夫擰開瓶塞,空氣立馬就被一股帶著楊梅味兒的酒香填滿,隻見那他攤開右手,倒了一掌的黃色**出來,端正了商祿兒的腳踝,“啪”地一下拍了上去,一小股黃酒流出手掌和腳骨的空隙,滴到了地板上。

商祿兒吃痛地擰起眉梢,她一直醒著,隻是怕秋竹擔心她怕痛,才裝睡著了,這大夫拍了藥酒在她傷處就使力地揉0搓,她咬著牙,忍著骨頭分裂般的劇痛,冷汗涔涔。

“大夫!您輕點兒!”秋竹心痛極了,忍不住掰了掰大夫揉腳的手臂。

那大夫邊揉邊給秋竹解釋道:“你家公子這可不是簡單地崴了腳,是踝骨錯位,導致氣血倒充,這要是現在不下狠力,他起碼還要多腫四五天呐!”

秋竹緊張兮兮地點頭,看到大夫又倒藥了,才忍不住問道:“大夫,您這藥酒看來挺有用的!”

那大夫抬眼瞄了她一眼,又繼續手上的動作,“這藥酒是用當歸、楊梅、高粱、百合子、蕁麻子、山藥子煮熟搗泥,擠出的汁加上陳年女兒紅調配來的,專治跌打摔傷!”

秋竹細心地一一記在心頭,再認真地看著大夫的手上動作,手也不自覺地跟著他的動作演習,倒是頗有摸樣。

“好了!”大夫突然停止了手上動作,起身收了藥箱,把那瓶跌打酒留給秋竹說道:“每日按我的動作給他按摩兩次,三天就好了!”

秋竹感激地朝那大夫鞠躬道:“謝謝大夫!”隨即又掏出一定銀子給他:“這是診錢!”

大夫滿意地點點頭,提著藥箱就出去了。

待那大夫走了,商祿兒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掃視了整個房間一圈後,急急開口道:“秋竹!”

“怎麽了公子?”秋竹送完大夫,奇怪地問。

“快,你快下樓去看看,這客棧有沒有後門小路之類的,我在房裏收拾東西,找到了就馬上回來告訴我,我們即刻離開這裏!”說著,她就撐著床柱,準備起身。

秋竹連忙過去扶她坐正,“公子怎麽想到要走呢?好不容易有個地方能休息呢!”

商祿兒伸頭看了看房門,小聲說道:“先前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掌櫃的看我的眼神奇怪得很,我怕被他認出來!”

“什麽!”秋竹低呼,“那公主……我們怎麽辦啊!”

“又叫公主了!”商祿兒敲了一下她的頭,說道:“你快照我說的去看,當心別露出馬腳!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走!”

秋竹一臉害怕,卻還是強壯鎮定地出去了。商祿兒舒了口氣,隨即起身,忍著疼痛穿好鞋襪。

商祿兒才穿好鞋子坐定,就見秋竹喘著粗氣跑進來,一臉慌張:“公主!怎麽辦!客棧門口全是禦林軍!”

“什麽!”商祿兒蹙眉,“他們沒看見你吧?”

“沒有!”秋竹穩了穩心神,說道:“我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外麵的銀槍尖頭,於是就躲在拐角處的柱子邊,偷瞄到的!”

商祿兒連忙起身,讓秋竹攙著走到窗邊,一開窗雨水就劈裏啪啦地落到房間裏,商祿兒冒著雨,把頭伸出去看了看,發現這房間樓下居然是廚房,她眼珠一轉,拉著秋竹的手腕掩飾不住一絲欣喜:“廚房一定有一麵是連接外麵巷道的!”

然後她又轉身來回看了看房間,說道:“你去把床單紗帳、棉被都抱到這裏來!”

“哦……”秋竹雖然不明白商祿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利索地把她要的東西都搬到床沿來了。

“還好下大雨,這雨的聲音可以掩蓋住我們的動靜!”說著,她指著窗邊柱子對秋竹說道:“你把床單和紗帳擰成一股繩,還好我們這裏是二樓……擰好之後就栓在這柱子上,記著栓紮實些!”

“嗯!”秋竹應了聲,立馬就照商祿兒的指示把床單和紗帳相互交纏,用手扯了兩下後,她滿意地把做好的繩子拴在門柱上。

“好了嗎?”商祿兒把茶壺打碎,花開輩子的被套,掏出裏麵的棉絮,並且把兩床棉絮折疊一起,把撕下來的被套墊在地下。緊張了看了看門口後,她走到窗邊,把棉絮平放著丟到了樓下。

“你捏著這床單,跳到棉被上去!”商祿兒轉頭,指著地上的棉被對秋竹說道。

“什麽?!”秋竹驚呼。

“什麽什麽!快點!”說著,她也不管秋竹嚇得蒼白的模樣,逼著她爬到床沿上,再推她下去了。

“啊——”秋竹嚇得尖叫,卻隻叫了半聲——後麵半聲在商祿兒警告的眼神中自覺消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