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向兒子獻殷勤 索要回報
他一醒來,發現在額娘的軟榻上,張文亮不知身邊,便問:“額娘,張文亮呢。”
“張文亮不在,阿哥有什麽事兒啊,給額娘說好了。”
懿貴太妃滿懷柔情的注視著找個兒子。小載淳自從到了熱河,與母親的接觸機會多了起來,他漸漸的發現親額娘與皇後額娘一樣的疼愛他,他便無拘無束起來:“額娘,我想尿尿。”
“阿哥,別急,額娘去給你端官房。”
什麽是“官房”皇宮中規矩多,禮節大,上茅房不叫上茅房,而是稱“官房”,這樣一來,便盆便叫“官房”。
懿貴太妃雙手端著便盆,小載淳站在軟榻上尿了起來。誰知他打了個咳嗽,那噴放的尿柱直射到額娘的身上。若在平時,他不過笑笑而已,張文亮有時還笑著說:“沾上了大阿哥的尿有財運,大阿哥的尿好香,好香啊。”
可是,今天尿了額娘一身,他有些害怕了。平日裏,這位額娘最嚴厲,他怎麽能不擔心呢。可是,此時他並沒用見母親發火,反而卻關切的問:“怎麽打了個噴嚏,是不是著涼了。”
大阿哥非常的感動,他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咪,依偎在母親的胸前。用過早膳,懿貴太妃把所有的太監、宮女們,包括貼心的太監小安子全支走了,寢宮裏隻剩下她與兒子,其實,在皇族裏,小載淳最親的人也隻有懿貴太妃一個人了,畢竟是母子連心啊。
也許是母親的關愛打動了小兒,也許是血緣親情割不斷,隻要葉赫那拉氏稍微溫和一點,小載淳便和母親親切起來。
“阿哥,我是你的親額娘,你知道嗎?”
小載淳點了點頭,說:“知道,張文亮告訴我的。”
懿貴太妃笑了,原來張文亮並不十分與她對著幹,這奴才與小安子針鋒相對,就讓他們去“對”吧,隻要與自己有利,管他安德海,還是張文亮,統統都是奴才。
“那麽,親額娘疼愛你嗎?”
小載淳依然的點了點頭,此時,他的確覺得眼前這位親額娘很疼愛他。
“阿哥,額娘問你,那日你皇阿瑪讓你進去,對你說了些什麽。”
“阿瑪,讓我給他們做了個揖。”
鹹豐皇帝一賓天,八位顧命大臣立刻宣讀了大行皇帝的遺詔,人們都知道鹹豐皇帝托孤之事兒,至於細節,懿貴太妃不在場,她並十分清楚當時的情節。她又接著問:“阿哥,你皇阿瑪提起過我嗎?”
小載淳抓了抓頭,他肯定的說:“沒提起額娘啊。”
一聽這話,葉赫那拉氏既失望又高興。失望的是鹹豐皇帝托孤竟然未提起皇子的生母,高興的是既然大行皇帝未作安排,自己便有了回旋的餘地。
接著,葉赫那拉氏溫和的對兒子說:“阿哥,你皇阿瑪已經賓天了,過幾天你就要繼承皇位做皇帝了。”
小載淳哪兒能聽懂這番道理,他氣得直搖頭:“我不做皇帝,那麽多的大臣,讓他們做好了。”
葉赫那拉氏連忙捂住兒子的嘴,說:“這種話萬萬不能說!阿哥,再說這樣的話,額娘就要生氣了。”
小載淳一看母親一臉的嚴肅與冷峻,他連忙表示:“額娘,我不再說這樣的話了,額娘喜歡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好嗎?”
懿貴太妃覺得這個兒子還是很聽她的話的,她一激動,將兒子一把攬在懷裏,說:“好阿哥,你是個最聽話的好孩子。”
被額娘這麽一誇讚,小載淳有些飄飄忽忽了。葉赫那拉氏一見著情景,抓住時機急切的說:“阿哥一定要做皇帝,這大清的江山是阿哥的。等阿哥登基之時,一定要把兩句話記住,切記,切記。”
小載淳心裏似乎還不能明白母親的話,他瞪著美麗的大眼睛問:“額娘,什麽是登基?為什麽要說兩句話啊。”
“別插話,聽額娘說完”
懿貴太妃不耐煩的嚴厲叫道:“嚇得小載淳不再出聲。懿貴太妃生怕嚇著小兒,又怕自己太嚴厲,小兒不聽她的話,於是,她又換了一副麵孔,柔聲細氣的說:”登基就是大臣們,包括你六額駙在內的人,還有你認識的載恒、端華、肅順他們向你下跪,口呼‘萬歲’,稱你為皇上。
小載淳似乎明白了什麽,他怯怯的問:“額娘,我要說哪兒兩句話呢?”
懿貴太妃附在兒子的耳邊輕聲的說:“第一句話是:封皇後為母後皇太後,第二句話是:封親皇額娘為聖母皇太後。阿哥,記清楚了嗎?”
“記住了”
小載淳答應的很快,他最親愛的兩位額娘請他辦這件事兒,他很樂意。母親生怕兒子記不住,便讓小載淳又反複的背誦了幾遍。不就這簡單的兩句話嗎?對於聰明伶俐的小兒來說這不算什麽難事兒。小兒沾沾自喜的說:“額娘,這兩句話太好記住了,比莊子的《逍遙遊》裏的句子好記多了。”
葉赫那拉氏望著天真可愛的小兒子,她心裏暗想:“小兒認為的簡單的兩句話,一點兒也不簡單,載淳登基之時若很流利的說出這兩句話,自己的命運將從此改變。”
懿貴太妃牽著兒子的手,一路叮嚀,他們母子到了煙波致爽殿。八大臣已經商議好太子即位的問題,按清朝慣例,曆朝皇帝都在北京紫禁城太和殿舉行即位大典。但現在熱河離京城路程遙遠,回京無期,國不可一日無君。
皇太子一日不即位,八位顧命大臣就一日不能以“上諭”的名義向全國發號施令。正在眾人焦急萬分的時候,還是精於典故的大學士杜翰想出了辦法,他說:“故有一成例可以造循。”
原來四十一年前的七月二十五日,嘉慶皇帝也是在熱河行宮賓天的。王公大臣遵照諭旨,在大興皇帝的靈前請道光皇帝即位,然後供奉梓回京。八月二十七日在太和殿行登基大典。因此,八位顧命大臣當機立斷,決定效仿先帝,讓載淳即刻在大興皇帝的靈前行即位禮,回京後再舉行登基大典。
八位顧命大臣中,隻有六額駙景壽與小載淳相熟,他是皇太子的滿文老師。於是派景壽去教小載淳“告祭即位”之禮節。尤其要讓小載淳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不再是阿哥了,而是萬民之主——大清的皇帝。
無奈,景壽教了半天,小載淳也沒有聽進去幾句,他在心裏一直默默背誦著剛才額娘教他的那兩句話。景壽急了,但又不便發火,便喊來張文亮,一起教小載淳。
自從載淳一落地,張文亮便侍奉他,作為特殊的太監,張文亮在小載淳的麵前不僅僅是奴才,他更是小載淳的朋友。經張文亮一說,小載淳真的豁然開朗了:“哦,你們說我是皇上,那麽我說的話就是聖旨了。”
“對,對,對,大阿哥真聰明。”
“太好了,我現在就頒一道聖旨:從此以後,大阿哥都不用再讀書了。”
童言無忌,景壽與張文亮被弄得哭笑不得。為什麽小載淳要急於下這道聖旨呢。
原來,小載淳的師傅李鴻藻治學嚴謹,他對特殊的學生載淳要要求特別嚴格。當載淳不用心背書時,他嚴厲的責備過載淳,甚至還處罰過載淳,載淳又敬他,又畏他,小載淳以為不去讀書讓張文亮陪著他玩,是最高興的事兒。特是去捉蛐蛐,挖花草,可有趣兒了。
景壽即是載淳的六姑父,又是他的師傅,他仍把小載淳當成內侄兒與學生看待,所以沉下臉來說:“阿哥,不讀書怎麽行,不識字,將來怎麽治理好國家。”
本來,載淳還想下第二道聖旨,即把額娘交給他的那兩句話當成“聖旨”,此時,他一見六額駙不高興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六額駙,當了皇上有什麽好處?”
載淳心想:“如果當皇上沒有什麽好處,我就不當了,幹脆讓別人去當好了。”
景壽回答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萬民都是皇上的臣民,都要吃皇上的。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聽到了這句話,六歲小兒高興的拍手大叫:“那我當皇上,當上了皇上,我就可以殺人了。”
景壽和張文亮吃了一驚,他們想不到小小年紀的阿哥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景壽沉下臉來,嚴肅的說:“阿哥可不能說這種話,皇上要愛民如子,怎麽能隨便殺人呢?”
一席話說得小載淳不再吭聲了。景壽走後,張文亮湊近小皇子的身邊,低聲的問他:“阿哥,想殺誰?”
“肅順和小安子”
張文亮連忙捂住了小皇子的嘴,聲音壓得更低了:“阿哥,這些話今後可千萬不能再說,不然,會出事兒的。”
小載淳認真的點了點頭。
張文亮知道小載淳平時最討厭安德海,但沒曾想到他竟有殺小安子之心。至於肅順,張文亮就不明白了。可載淳心裏明白,兩位皇額娘都說肅六不好,他一定是個大壞蛋。所以,小安子、肅六他全都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