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訣別
段逸峰心急火燎，難以名狀，但是又不能多問，隻得按照母親的意思來。他蹲下身子，在王馨的幫助下，終於把母親背了起來。
蘇慧珍用手指了指他們剛才過來的方向，“快，往這邊走。”
段逸峰以為蘇慧珍已經病糊塗了，一臉懷疑,“媽媽，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是我們來的方向，上麵已經被他們封死了，往那邊走才是出口。”
“沒有錯，就是這邊。小峰，媽媽雖然人已經快不行了，但是心裏還清楚的很。你千萬要聽媽媽的話。媽媽就算是拚了這把老命也要把你們救出去。你要快一些，我怕我支撐不了多久了。”
“媽，你別再說這些喪氣話了，我們一定可以一起出去的。”
段逸峰背著自己的母親健步如飛，此時已經忘了疲憊忘了饑餓甚至忘了內心的痛苦，他心無旁騖，下定決心一定要救出自己的母親。他已經失去了父親，他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離開。
王馨在後麵也是飛快地跟著，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段逸峰難過她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痛苦。她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幫他分擔一些。如果痛苦能夠轉嫁那該多好，她情願自己難過也不願意看著段逸峰難受。在這樣的情形下，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希望他們母子都能平平安安，希望段逸峰能夠渡過難關。
她的表情這樣篤厚純真，她的感情這樣坦誠真摯。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善良女孩子的祈禱感動了老天爺，他們很快就跑到了最開始掉下來的地方，比剛才走的時候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段逸峰已經走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他停下來，把母親往上提了提，高興地說道：“媽媽，我們已經到了，我們很快可以出去了。”
蘇慧珍聽到兒子講話，這才微微地睜開眼睛，但是眼皮還是重重地壓了下來，她已經真的不行了，“小峰，你在這找找，我昨天在這裏看到過那個人在這附近按了一下就上去了。這裏應該會有開關。”
“媽媽，你先在旁邊休息一下。我和王馨這就開始找。”段逸峰把自己的母親輕輕地安置在了一邊，就開始爭分奪秒地找了起來。
王馨也顧不得髒啊老鼠啊，在泥土牆壁上找了起來。
蘇慧珍強迫自己振作精神，迷迷糊糊看到他們兩個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心急如焚，於是竭盡全力開始努力回憶起來，“小峰，我記得是在這邊，靠上麵一些。我好像記得那個人把手伸的老高。”
因為說話的聲音實在太輕，他們根本聽不到。
段逸峰湊到母親身邊，“媽媽，你說是哪邊，我沒聽清楚。”蘇慧珍艱難地用手指指了指。
段逸峰順著母親手指的方向去找，手拚命向上伸，好在他身高夠高。他順著牆壁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凡是凸起的凹進去的，他都依次用手按過去。總算老天有眼，千鈞一發的時刻，上麵的門“唰”一聲打開了。
“開了，開了！”王馨異常興奮，忍不住喊了起來。
段逸峰看著奄奄一息的母親，顧不上高興，說道：“王馨，你先爬上去，我在下麵把媽媽托舉上去，你在上麵幫忙。我們得趕緊把我的母親救出去。”
“你們自己走吧，別管我了！我反正已經是死路一條。要是晚了被他們發現了，我們一個都走不了了。”蘇慧珍知道兒子一片孝心，但是像她這樣的戴罪之身，她真的不想再連累自己的兒子了。要不是她，兒子怎麽會遭受這樣的罪過！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活著的時候苦不算苦，在這樣快臨終的時候，還要經受內心的煎熬。這才是真正的痛楚，因為她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說人生就如下棋，一步錯步步錯。
“媽，你別再說傻話了！我怎麽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呢！我要是把你留在這裏，我還是人嗎！你是我媽啊，沒有你怎麽會有我呢！”段逸峰激動地說道。
王馨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是這個牆壁有些高，她一個女孩子根本夠不到。想跳又跳不上去。
她鼓起勇氣跟段逸峰說道，“快點，別耽誤時間了。救人要緊。這堵牆壁有些高，你得先幫我一下。”
段逸峰這個時候也沒有再像平時似的扭扭捏捏，不顧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就把王馨抱了起來。王馨兩隻手臂在裂縫口一撐，雙腳往上一提，很順利地上去了。
不管蘇慧珍再說什麽，段逸峰都不加理會，他不由分說地抱起了自己的母親，拚盡全力向上托舉，王馨也不甘示弱，竭盡全力在上麵用力拉著。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們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之下，蘇慧珍也終於安全上去了。
段逸峰又是一個彈跳，手臂一撐，也從地道出來了。
他們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全都脫離險境了。
段逸峰剛從下麵上來，顧不得休息就馬上走到蘇慧珍旁邊，一把把母親抱起來向客廳走去。
段逸峰把蘇慧珍放到沙發上，讓她躺下來，說道：“媽媽，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剛才一定把你累壞了。等你緩一下，我們馬上帶你上醫院去。大夫一定會有辦法的。”
在燈光下，蘇慧珍的樣子異常嚇人，眼睛、鼻子、嘴角、甚至耳朵都有鮮血從裏麵流出來。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七竅出血吧。
王馨實在是不忍心看，從衛生間拿來一塊毛巾輕輕地幫她擦拭著。血出來一點，她就擦掉一點。她心裏也開始同情起這個女人來，覺得她這樣死去未免太淒慘了些。原來對她種種不好的印象也早已煙消雲散了。在她生命的盡頭，能夠照顧她，怕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蘇慧珍渾身揪心的疼，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就好像是快要燃盡的蠟燭。可是蘇慧珍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值得同情，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好在她終於把兒子救出來了，這樣她的罪孽可以減輕一些。
麵對母親。段逸峰心痛萬分，他原來還想著要問母親很多問題。比如那個男人是誰！比如她挪用公司的2000萬上哪裏去了！比如昨天晚上在別墅出現的黑影是不是她！
他原本還想用那段錄音來好好地質問母親，可是現在他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隻要老天爺能給他留下一個母親，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蘇慧珍好不容易張開嘴巴，開始做最後的交代：“小峰，現在你出來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她邊說，血淚就一點點滲出來。王馨看著這樣的情景，輕輕擦拭的手，開始發抖。
段逸峰緊緊地握住蘇慧珍的手，拚命地搖著頭：“不會的，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媽媽，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這就帶你上醫院。醫生肯定會有辦法的！”
“小峰，別去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就讓媽媽安安靜靜地走吧。”
“小峰，你不要難過。你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我走了以後，你們兄弟二人一定要團結，不然我死了也不會瞑目。”
蘇慧珍努力地一字一句地做著最後的交代，其實在這個時候，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此時的內心裏還在做著掙紮，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兒子，害的段家家破人亡的那個男人是誰！她想說，又怕將來兒子活在仇恨裏！她不想說，又怕以後兒子會忌恨她！她回憶起往日那個男人對自己的百般柔情，她不想講了，那是她生命中唯一溫暖的歲月。可是一想到最終那個男人把自己害成這番田地，她真想和盤托出。
這個傻女人在她人生的最後一刻還在理智與情感之間做著選擇。終於她內心的煎熬回憶的痛苦消耗了最後的一點精力，她帶著所有的歉疚，所有的悔恨，還有所有的秘密撒手人寰。她終於解脫了。
段逸峰看見母親閉上了眼睛，他馬上把手指母親的鼻子前，看看還有沒有氣息。已經沒有呼吸了，已經沒有心跳了，他連母親都沒有了！他終於克製不住內心的悲傷，眼淚迸湧而下。
他的內心太痛了，他真的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覺得老天爺對自己未免也太過殘忍！就這短短幾天工夫，父母親雙雙離開了。要他怎麽能接受！蒼天啊，哪怕是讓他折壽幾年換母親的性命，他也是願意的啊。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了一般，他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王馨看著段逸峰這個樣子，淚如雨下。她想幫他分擔，可是這樣的難關終究要他自己去闖。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她分不清這是同情、憐憫還是愛！
她輕輕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你要是覺得太難受了，哭出聲來吧，發泄出來會好一些。”
段逸峰抬頭望著她，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悲鳴：“王馨，你明白嗎？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我的弟弟，我隻有小飛啦！”
“你還有我，一個真正不變的朋友，隻要你需要我，我會一直在你左右！”王馨哽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