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局中局
甄榛與賈氏的爭鬥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從表麵上來說,賈氏被陷害,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可是她今天也深陷囫圇,還險些被人陷害,實在找不出下手時間;從暗裏講,眼下外頭盛傳八皇子對甄家小姐勢在必得,倘若賈氏在這個時候出了事,那麽相府與榮妃聯姻就有了隔閡,那些原本對八皇子正妃無望的人就有了新希望,因此而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林側妃被下藥一事,傳膳的宮婢聞到白梅香,甄榛也不是沒有動機,因為皇後的關係,她與六皇子也相較親近一些,如果她有意於六皇子,而林側妃若是先生下長子,那麽她即便做了正妃也要多般顧及林側妃,可是這也不排除其他人故意陷害甄榛,讓甄榛與六皇子離心。
那麽又是誰給林側妃下藥?那雙份的虎狼之藥究竟是一個人下的,還是兩個人下的?
不管是林側妃被謀害,還是榮妃被下毒,受益者都不止一方,每一方都有動機,卻都找不出證據證明這些事與誰相關。
線索紛亂如麻,又因事情牽扯到丞相家的兩個女眷,宣帝一時無法決策。
無法之下,隻得暫且留下丞相府一眾女眷,進行進一步審訊。
陸清清在離去前,突然問甄榛:“榛兒,我姨母的事情可與你有關?”她知道甄榛有什麽手段,也知道甄榛會點功夫,要迅速的往返兩地,再動一些手腳,並非是不可能的事。她也知道,賈氏有意跟榮妃聯姻,而甄榛恨極賈氏,倘若這次賈氏被定罪,就會跟榮妃產生隔閡,所有的如意算盤都會落空。
甄榛有能力,也有動機這麽做。
可是,她不願意相信,甄榛會用這麽卑劣的手段去陷害別人。
甄榛表情淡淡,“有關如何?無關又如何?”陸清清知道她的底細,倘若這個時候抖出來,她的罪名如何也逃不掉。
她感覺到陸清清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將她的底細抖出去,可是,她還是不願意承認,就算陸清清知道了,她也不會承認。
陸清清有些失望,隻定定的看著她,希望她能有所解釋,可是甄榛也隻看著她,並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還是沒有將她當做真心朋友嗎?陸清清苦笑,最終歎了口氣:“她畢竟是我的姨母,不管……不管你要做什麽,請你以後不要傷害她。”
甄榛心中動容,卻隻是淡淡一笑:“你要用掉一個承諾嗎?”她欠陸清清兩個承諾,到現在還一個沒用。
陸清清愕然,喃喃道:“你上輩子肯定是一隻狐狸……”這麽狡詐。
甄榛淡然一笑,沒有反駁。
“你自己小心,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嗯,我會小心的。”
陸清清眼看著甄榛跟賈氏被一群人簇擁著離開,又歎了一口氣,轉過偏殿,來到梅花林裏。
繽紛如雪的梅花下,站著一個人。
“她怎麽說?母妃的事情是否與她有關?”
聽到聲響,華裳男子轉過身,負手而立,目光陰測測的盯著陸清清,直教人感覺一陣陰冷。
此人正是八皇子,燕柏舟。
陸清清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強壓下心頭的不喜,搖了搖頭:“她什麽也沒說,看樣子是不知道姨母的事。”
燕柏舟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似要確定她的話是真是假。
陸清清被他看得惱怒,“不相信就算了,以後也別叫我做這種事!”說著轉身就要走。
見她是真的惱怒了,燕柏舟連忙拉住她,不以為意的笑道:“多大的事呢,改天表哥請你去騎馬,怎麽樣?”
陸清清哼了一聲,勉勉強強的接受了八皇子變相的道歉。
待她離去,燕柏舟的目光又陰沉下來:不過是個野丫頭,竟然在我麵前擺架子,以後有你哭著求我的……
如果不是甄榛,會是誰呢?老六那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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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丞相求見宣帝,稟明今日之事若是查明與甄府女眷有關,無需顧及任何情麵,請聖上秉公辦理。
起初聽到父親來了,甄顏心中大悅,以為可以洗刷嫌疑,安然回去了,誰知道甄仲秋不但不求情,還肯定皇上公事公辦,一點護短的意思也沒有,委屈得直哭。
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心疼自己的母親,竟然也冷眼看著,不管不顧,好似天塌下來也不管的樣子。
甄顏心中恐懼,不由埋怨母親,卻見賈氏冷冷一笑,道:“你父親巴不得我們回不去,又怎麽會求情?”
甄顏愕然,以為賈氏在說父親最近得了新寵,不待見舊人。
賈氏也不解釋,隻淡淡道:“別擔心,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是無比肯定,甄顏沒多想就相信了,而甄容在一旁看著,清麗的臉容上表情淡淡,眸底舒卷開一絲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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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時分,宮中喧囂大作。
甄榛幾人聽著外麵的嘈雜聲,心裏都有些沒底,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李嬤嬤突然到來,對被扣留在宮裏的幾人說道:“幾位可以回去了。”
她們被扣留在宮中,都還沒有經過一次審問,突然時過境遷不予追究,幾人都驚愕不已。
“事情已經查清,白天的事全是夏貴嬪所策劃,現在已經人贓並獲,所以幾位都可以回去了,天色已經不早,馬上就要下匙了,幾位還是快些動身吧。”眼下後宮紛亂,她們留在宮裏容易惹出事非,所以李嬤嬤才這麽催促趕人走。
夏貴嬪?!
幾個人驚疑不定,甄榛趁著賈氏母女先走一步,拉著李嬤嬤的手問道:“李嬤嬤,夏貴嬪怎麽突然成了凶手?”
李嬤嬤的目光閃了閃,看著甄榛,別有深意的反問:“今日的事,可有半點與二小姐有關的?”
那穿透夜色望過來的目光若有實質,似乎能看透心中所想。
甄榛聽了這問話,心頭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皇後知道了什麽?
還沒想好怎麽回答,李嬤嬤已經再度開口:“老奴知道二小姐並非常人,可是宮裏頭水深,二小姐往後行事,須得三思而後行,有時候你看別人在局中,也許你也在別人局中也說不定。”
這話是……難道說今日原本就要發生什麽事,結果她不湊巧也趕上了一出,使得事情偏離了軌道?
甄榛越想越覺得李嬤嬤的話心驚,可是看李嬤嬤神色安然,不似出了什麽大事,也許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了也說不定。
說了那麽一句似是警告,似是安慰的話以後,李嬤嬤不再多說,甄榛來不及弄清楚具體是怎麽回事,就被李嬤嬤趕出宮去了。
直到坐在回府的馬車上,還覺得有些恍惚——事情一波三折,竟突然結束了,原本的第一嫌疑人,結果卻跟事情半點關係也沒有。
青蘭揪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喃喃問道:“小姐,我們真的出來了?”
甄榛莞爾一笑,“真的。”
“先前不是說林側妃的事跟您有關嗎?怎麽突然就變成了夏貴嬪?還有夫人被懷疑的事情,也成了夏貴嬪所為?”
甄榛斂眸,遮住眼中的譏誚,“我也不知道,說起來夏貴嬪是唯一能從這兩件事中獲益的人,是她做的也不奇怪。”榮妃若是死了,她就能輕而易舉的接掌榮妃的勢力,八皇子為了保住在後宮的勢力,就得依仗夏貴嬪,再者林側妃沒了孩子,皇後一派就會失去極大的優勢,那麽夏貴嬪要跟皇後爭鬥,勝算就會大很多。
所以說,夏貴嬪怎麽看都是最大的獲益者,獲罪也理所當然。
但也不過是,看起來是而已,這件事需要一個凶手來承擔責任,否則就會使皇室顏麵掃地,而夏貴嬪正好具備做凶手的條件,至於真正的幕後之人,也不會有人去追究了。
後來甄榛才知道,她對夏貴嬪的猜想雖然沒有全對,但是也中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