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曖昧

覺察老婦人醒過來,甄榛手疾眼快,一記手刀劈下去,立時讓那老婦人徹底昏睡過去。她吐了口氣,覺得有些好笑,難得做一回好事,卻是這樣偷偷摸摸。

心裏想著,甄榛下手快如閃電,她現實檢查了一下老婦人的病症,片刻後確定是心疾發作,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瓶子裏到處幾粒藥丸,掰開人家的嘴就直接塞到咽喉裏去,為的是不留下藥物的痕跡,“老人家,遇上我算你運氣好,這藥是療養聖品,今日一下子給你吃這麽多,我也不圖回報,隻望你醒來後把事情忘個幹淨,唔,別記恨我砍你這一刀,行善不留名是小爺的風尚……”

末了,拿起桌上的水壺,又給那老婦人灌了大半壺的水,算是徹底的消弭她口中的藥味。到了這個時候,老婦人的臉色已經明顯好轉,不再像方才那麽煞白難看。

心知人已經救過來,甄榛站起身,將水壺小心的放回原地,回頭看了那老婦人一眼,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接著,臉色猛地一變——

遭了!秀秀肯定已經回來了!說不定那什麽嬤嬤也回來了!

心底嗚呼哀哉一片,甄榛飛身撲下閣樓,急匆匆往原來的地方跑去,卻沒有注意到,幾乎在她離開的同時,一個人影閃進了閣樓。

趕回原地,秀秀果然已經回來,不僅如此,連大公主與其他一些人也都在,這些人中包括甄容與甄顏。

甄榛刻意調整好氣息,才不徐不疾的走過去。

她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秀秀看到她,焦急的臉色才略有緩和,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卻是遮掩不住的擔憂,看來是擔心壞了。甄榛暗中給她回了個安慰的眼神,佯作突然看到大公主,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在大公主的瞪視下,她溫和有禮的低頭一笑,“甄榛見過大公主,方才等了許久未見到這位嬤嬤回來,而觀中景致實在清幽宜人,甄榛便忍不住在附近走了走,沒想到一時忘了情,反而讓大公主久等,還望大公主恕罪。”

一番話先不打自招,將她離開原地的過錯推到那嬤嬤身上,又先自己請罪,如果大公主還稍微顧及一點風度,就不會太過於為難她,至少明麵上不會,而暗地裏嘛……誰吃了暗虧那就是誰自個的事,也不會影響大夥麵子上的一團和氣。

“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事兒了。”大公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便將那嬤嬤的作為揭過,但是甄榛確定自己感受到了大公主的惱怒。

“榛兒。”甄容上前兩步,走到甄榛的跟前,笑意柔柔的看著她,輕聲說道,“到那麽晚不見你,我便想你定然是一路走上來的,後來聽秦嬤嬤說你果然是走來的,你身子素來不好,倒真是難為你了。”她說得情真意切,端著一副長姐的風度,看似在尋常的關心自己的妹妹,但言下之意已經向大夥表明,尤其是大公主,甄榛來的這麽晚,是因為身體不好,是有原因的。

一字一句,都是在為甄榛開脫。

這明顯惹得甄顏不高興,隻是礙於大公主在此,隻好強忍著沒發作出來,大姐也真是的!幹嗎總是幫那個小賤人!那小賤人根本就不領情!

甄榛確實沒有領情,聽了這一番保護的話語,她看了也不看甄容一眼,隻低垂著眼眸,淡淡到了一句,“還好。”

甄容由來富有令名,在同齡貴女中極受推崇,她的一片好心好意卻被甄榛棄之如履,這讓幾個貴女看在眼中,都不由對甄榛生出了幾分不滿。

然而,甄榛並不在乎。

似乎已經習慣她這樣的態度,甄容並不以為忤,淡淡的笑了笑,眉目之間流露出些許落寞,轉瞬即逝,卻不知外人就算看不到她的神情,卻也能感受到她的心緒,而這一切自然而然的也歸咎於甄榛身上。

“惜月,原來你在這裏,可真是叫皇兄我好找呀。”沉默間,一個晴朗的男子聲音從青鬆扶疏間傳來,那聲音猶如琳琅珠玉相撞,悅耳動聽,雖不見人,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含情款款的微笑。這笑容是柔和的,溫潤的。如果說韓奕的笑是晨間的暖陽,微暖還涼,絲絲沁人,那麽這個人就如同那暮時的朝霞,同樣微暖還涼,卻絢麗奪目。

聽到這美妙的聲音,幾個貴女都有些意動,連甄顏也不例外,唯獨大公主的臉色垮了下來,似乎來者是個混世魔王,會擾亂這裏的一切。

這個聲音……甄榛眉頭一皺,接著心頭一緊,這人不就是那日中秋皇宴上,讓宣帝找欽天監給她算命的皇子?

“六皇兄,你怎麽又來了?”大公主沒好氣道。

原來他是六皇子燕嗣宗。

說話間,燕嗣宗已經分花拂柳而來,依舊是那般麵若冠玉,端的是那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氣度,一雙丹鳳眼波光瀲灩,多情更似無情,卻是一眼就可以勾了人的心魂。

也怪不得甄顏見到他會這般少女懷春,尊貴的皇子身份擺在那裏不說,單是這一副好皮囊就不知讓多少少女芳心錯付?

隻不過……

甄榛特意看了眼甄容,發覺她雖然也是脈脈的溫柔含笑,卻不見半點情動。

甄容這樣的女子雖是有才,卻還不至於眼高於頂,看不上這世間男子。這六皇子生得這般好模樣,難得才名在外,卻為何她一點意思也沒有?何況賈氏那點心思,就不信甄容半點也不知道。難道是因為甄顏先看上了,她不願與自己的親妹妹搶?還是,她看上的不是六皇子,而是八皇子?

其實在賈氏,甄容與甄顏之間,她最看不懂的便是甄容。像這樣有才能有資本的女子,卻無欲無所求,如仙女般的出塵脫俗,似若隻應天上才有。但是,這世間不會有這樣從無所求的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每個人總有一樣東西,是想不惜一切代價去得到的,甄容不會沒有欲求,絕對不會!

收回目光,感覺那六皇子越走越近,甄榛眼觀鼻鼻觀心,隻恨不能當個隱形人——總覺得這個六皇子是個禍害。

“你能來,為兄就不能來?再說你這次來楓山可是有任務的,為兄還不是擔心你無法完成任務,才特地前來相助的嘛,真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叫為兄我好是傷心啊。”他笑吟吟的說著,眸光一轉,便落到了甄榛身上。

甄榛低著頭,就是不看燕嗣宗。

尋常女子被這麽一個陌生男子盯著看,還是如此漂亮的男子,怕是早就羞紅了臉,不知該如何自處,然而甄榛也是有這本事,或者說是臉皮夠厚,她不想搭理對方的時候,任是對方如何反應,她也能十分淡定裝作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不知道。

“這位是……甄二小姐。”他的聲線如泉水滴落,在人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酥/酥的,麻麻的,最後四個字很輕,輕得好像情人間的呢喃,若非甄榛靠得近,不會聽到他說了什麽。而兩人現在這幅模樣看起來,仿佛在咬耳低語,情態十分親昵。

甄榛隻覺得背部有幾道灼熱的目光,幾乎要將她射的體無完膚。

這人果然是個禍害。

甄榛麵無表情的退後兩步,想與他拉開距離,卻沒想到他也跟著走上兩步,神態更顯親昵,甄榛想再次後退,卻聽到他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這一問,成功的讓甄榛原地打住——

“你可知道,欽天監換人了?”

燕嗣宗一瞬不瞬的看著甄榛,似要將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收入眼底。感覺到他探尋的目光,甄榛的心思雖然動了一下,但臉上卻沒有一點變化,她又往後退了幾步,朗聲道:“臣女甄榛見過六殿下。”

就算他知道了什麽,那又如何?與宣帝說那欽天監欺君?不,他不會這麽做,外人以為宣帝暗指她是未來的太子妃,燕嗣宗要是這麽急於推翻她二十歲前不能婚嫁的讖言,宣帝會怎麽看他?

有些事情即便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卻依舊不能擺在台麵上說,這個道理,燕嗣宗不會不明白。

燕嗣宗低眸看她片刻,突然輕聲一笑,那雙水色瀲灩的鳳眼華采頓生,看得幾個定力差的貴女一陣臉紅。

大公主氣惱不已,“六皇兄!”

好在燕嗣宗還有點自覺性,知道這裏不是調情的地方,便收斂了神色,微微笑道:“你不是要去見琳太妃的?今日要是請不走琳太妃,我看你怎麽辦?”

他笑得像一隻狐狸,大公主卻十分不服氣,“要你管!”她今日來登高不僅僅是為了遊玩,還因為受了皇後的囑托,要將在這裏住了許久的琳太妃請回宮去,她自己一個人沒有把握,就叫了幾個相好的貴女,希望能一起將琳太妃勸回去。

燕嗣宗搖頭晃腦,口中悠悠道:“是是,我不管,到時候母後自然會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