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以牙還牙

“既然欽天監說你的命格可以化解,那朕就給個恩典於你吧。你母親已經是一品夫人,往上已經無品可封,這樣吧,朕就賜諡號‘淑懿’於你母親。”

簡直是一聲驚雷平地起!

遵照本朝禮製,誥命夫人的品級隨丈夫官階,故而韓氏身為丞相正妻,自然封做誥命一品夫人,也是封誥中最高地級別。

封誥並不難,但能有諡號的女子卻少之又少,這無疑是等同於王侯公卿的待遇,而且王侯公卿的諡號都是由禮部草擬、請封的。眼下倒好,皇帝直接欽封諡號,雖然不合禮製,但是這裏麵的意義,卻非比尋常。

才說了甄榛命格貴極,眼下又特賜母親諡號,其中在暗示著什麽,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未來的太子妃。

更深一步來說就是,誰娶了相府二小姐,誰就是太子。

皇後震動。

這樣雖然暫時解決了甄榛的難題,但是也給她帶來了更巨大的危機。

明麵上說起來,未來的太子妃確實光耀無比,但是這勢必會引起六皇子與八皇子的爭搶,而在這爭搶的過程中,倘若她給某一方帶來巨大的危機,那麽,她就極有可能被除掉!

假若最後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等賈氏發難時再作打算,畢竟賈氏不過是個婦人,比起皇帝的金口玉言,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可是,倘若今晚沒做這麽些事,皇上就不會這麽做了麽?

皇後無法確定,這個同床共枕二十餘年的男人,他的心思,她自始自終都不曾了解過。隻不過她知道,眼下多說隻會讓宣帝變本加厲,隻得待今晚過後,再尋機會與甄榛詳談。

很快,皇後借口身體不適,先行離席了。

同時還跪在座下的甄榛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她心誌堅韌,強令自己保持冷靜,此刻隻怕已經慌亂無神。

她所想到的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惹惱宣帝受到責罰,然後賈氏借此事打擊她,甚至是相府也因此受到牽連,可是事情始終都會得到解決。

推辭,已然是不可能。皇上一言九鼎,當著這麽多人說出來,又豈會再收回去?可應下來,無疑也是一個大麻煩。

無功受祿,她不覺得這是宣帝的好意。

最為棘手的是,宣帝口中所稱是這個恩典是給她的,但是真正得到封賞的,卻是母親韓氏,她隻不過是從中得到好處。作為子女來說,尤其是父親健在,她無權管製父母的事情。

思緒飛快旋轉,甄榛望向了座上的父親——

這個時候,最有發言權的,隻有作為一家之主的甄仲秋。

便在這個時候,甄仲秋麵無表情的站起身,跪在甄榛身邊,“臣惶恐,皇上此舉,於禮不合,還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聲音冷淡,不起一絲波瀾,似此事不曾入他的心半點。

當即便有幾人一起附和他,諸位閣老卻隻是搖頭,今晚皇上又出新花樣了。

宣帝無聊的一笑,眼神卻犀利無比,直射向甄仲秋:“南陽府貪汙案辦得幹淨,丞相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朕給點賞賜有何不妥?就這樣了,他言勿要多說。”

“臣身在其職,當謀其位,這些都是分內之事。若說真正有功之人,當是刑部尚書,臣不過是掛名監督,算不上立功,無功不受祿,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剛才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甄仲秋依舊不領情,不卑不亢,鏗鏘有力的拒絕宣帝的封賞,在場之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丞相明顯是在違抗聖命。

宣帝已經將緣由說明白,他卻不領情,真不知是剛正不阿,還是因為不喜甄榛而不願韓氏得到封賞,亦或者是不願意摻和到兩位皇子的儲位之爭中。

甄仲秋如此堅持,甄榛固然讚同,但眼下最在意此事成敗的,莫過於賈氏,如果再提高韓氏的身份,那麽她要動甄榛無疑會顧忌頗多,奈何她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說話的權力,隻好在一旁幹著急,祈禱宣帝收回方才的話。

甄顏早已經坐不住,心底千萬般不想讓甄榛如意,但又不知能做什麽,隻好巴巴的抓著甄容,“姐,這可怎麽辦,要是讓那……她如願,我們以後可就暗無天日了。”她本想說賤人,可想到甄容不喜歡自己如此罵人,半途不情不願的改了口。

甄容秀雅的臉孔雖然溫和依舊,卻也顯出了幾分沉凝,她歎了口氣,柔聲安慰自己的妹妹,“事情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就算真的如此,以後你不要去惹你二姐,想來你二姐也不會如何為難你的。”

甄顏撇嘴道:“就你心好,哪知道她有多陰險?哪天吃了虧可別怪妹妹我沒提醒你。”她不想再跟甄容說下去,明顯這個姐姐不會聽自己的話,心中用最惡毒的話暗罵甄榛,隻恨不得她變作最低賤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首座上,宣帝的臉色已經沉下來,甄仲秋卻隻垂著眼皮,等了許久沒聽到回應,準備再度開口請求,卻突然一個柔媚的女子聲音打斷了他:“淑,溫仁鹹陽也,懿,溫柔賢善也,皇上賜了兩個好字,與先夫人正是合適,丞相難道不是這麽覺得的?”

榮妃笑意融融,話是對甄仲秋說的,眼睛卻看著宣帝,宣帝的臉色臉色雖然沒有變好,眼神卻分明緩和了些許。

她也沒有多說下去,因為有她開了頭,下麵已經有人開始附和勸解。

果然,話音落下便立時有同僚上前進言。

過了許久,似敵不過同僚的勸說,甄仲秋伏地拜謝:“臣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歲。”

心頭再次滑過榮妃的話——

淑,溫仁鹹陽也,懿,溫柔賢善也……

待甄榛得以回到席間,雙膝已經跪得發麻,正準備坐下,一隻腳突然橫出來,想絆倒她讓她出醜。

心中冷聲一笑,甄榛裝作沒看見,一腳踩過去。

她這一腳,又快又狠,能讓那隻腳在瞬間疼痛萬分,但又不至於影響走路。

“啊!”甄顏短促的驚叫了一聲,臉色由紅變白,旋即意識到這是在宮裏,趕緊住了嘴,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隻低低的嗚咽著,逼得滿眼淚水。

倒還有點骨氣。

甄榛瞥了她一眼,嘴角一抹似笑非笑,似譏似諷,看到甄顏眼中的怨毒噴發出來,她忽然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讓人吃啞巴虧最爽快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