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2·何以笙簫默

【其實有時候幸福,無關美醜、高矮胖瘦,無關貧窮富貴,有關的,不過是你托付的那個人,他願不願意把你捧在手心。——沈念漪飯否】

暮色四合,莫清淺的寶馬車頓然停下,迎麵而來的是小區熟悉的耀眼路燈,搖曳著沈念漪恍惚多時的心。

“念念,到家了。”莫清淺看了一眼愣神的她,低聲提醒。

“哦,謝謝你,淺淺。”沈念漪這才仿若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道謝,然後默然地打開車門,木訥地下車。

“念念,回家記得好好洗漱一下,早點休息。”背後頃刻傳來莫清淺聒噪的關心聲。

“嗯。”沈念漪聞聲回頭,卻隻捕捉到了白色寶馬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在一陣車輕微的啟動聲中,清淺早已駕車疾馳而去,一直望著它在小區的拐角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才默然轉身,慢慢踱進自己居住的小區,那個稱為“家”的地方,那個她和徐梓鎧的一百二十坪的新房。

這棟公寓是N城較為宜居的小區,位於市中心的東麵,四周圍超市、菜場一應俱全,因此也吸引很多新婚的夫妻在這一帶購房。

從沈念漪和徐梓鎧結婚入住這裏之後,沈念漪便會時常和新婚的年輕夫婦抬頭不見低頭見,每每看到出雙入對的夫妻如膠似漆,她的心頭就會湧上莫名的酸澀感。

因為她的丈夫,徐梓鎧,自從新婚之夜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是為了躲什麽瘟疫,沒有回過這個地方,這個他們一起達成共識想要一起構築的家。

她不明白,這段婚姻,是由他先提出來的,現在卻這樣若即若離,明明這是他們的新家,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從未涉足,他們甚至連好好地坐下來談一次的機會都沒有,那個家,除了讓她感到清冷,沒有絲毫的溫存可言。

徐梓鎧,如果工作很忙是你的借口的話,那麽這個理由,未免編得太蹩腳。而你的心思,我卻從來猜不透。

小區樓沒有電梯,沈念漪一如既往吃力地邁台階朝五樓走去,等她走到自己所在的公寓,顯然有些氣喘籲籲,有氣無力地從包裏掏出鑰匙,輕輕旋動自動防盜門。

“喂,老公,你說今天出去吃啊,好的,你快到了啊……恩……好嘛,我也下樓了,等你哦。”就在開門之際,鄰居剛好從隔壁的公寓出來,正大聲地講著電話,嗓門大得頃刻貫穿她的耳朵。

鄰居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女子,五官平凡,並且身材微胖,隻是從她臉上捕捉到的那種由衷的笑容,分明讓沈念漪覺得,她的幸福,是那樣不言而喻的。

鄰居女人似乎也感受到此刻沈念漪無意的關注,神色喜悅,帶著幾絲本能的炫耀衝她一笑,沈念漪禮節性地回以微笑。

“噠噠噠。”鄰居女人很快笑容滿麵轉身而去,樓梯傳來的回聲,似乎也是別人幸福的預報,她的微笑,瞬間僵硬。

“砰。”沈念漪有氣無力地走進公寓,重重地關上了門,像是隔絕一種幸福的氣味。

其實有時候幸福,無關美醜、高矮胖瘦,無關貧窮富貴,有關的,不過是你托付的那個人,他願不願意把你捧在手心。

從小到大,沈念漪就是被父母寵在手心,家人眾星捧月的對象,而如今,所有有關婚姻的心酸,她都是往自己心裏咽,在父母麵前強顏歡笑,早已做得不遺餘力。

迎麵而來的冰冷空氣,讓沈念漪深吸一口氣,她不自覺拿出手機,心頭萌動,再次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的,又是那樣令人失望的標準提示女聲。

沈念漪尷尬地擠出一絲苦笑,黯然地轉到發件箱,手指輕輕在手機鍵慢慢跳動了幾下,然後按下了發送。

恐怕沒有一對新婚夫妻會像她和徐梓鎧一樣了,結婚半個多月了,老公一直都待在公司拚了命地加班,並且在大大小小的會議中忙得不亦樂乎,基本上沒有時間接她的電話,而兩人唯一的聯係,不過是靠草草的幾字短信。

“今晚不回家。”“在開會,不用等我吃飯。”……支言片語,草率地回應,回應得盡是敷衍。

即使是兩個協商合租的人,同在屋簷下,尚且會彼此照應,互相取暖,而沈念漪和徐梓鎧,已經結婚,卻如此疏離而淡漠,貌合神離。

“誒……”悠長的歎息再次湮沒於無盡的清冷中,沈念漪默然打開了燈,朝著裏屋走去。

身上的衣服因為車內的空調已基本被吹幹了,但是粘得很不舒服,她快步走進了臥室,打開兩人共用的偌大衣櫃,裏麵滿是女式的衣物,而有關他的衣服,卻寥寥無幾。

沈念漪知道徐梓鎧婚前是和一個朋友合租在公司附近的小戶型套房裏,隻是他們結婚近半個月,他都未曾在新房多有逗留,戛然保持單身時的所有生活習慣。

兀自想到每次去莫清淺家做客,她都拉著沈念漪參觀被她稍許裝點過的房間,似乎所有的物品都是雙人用的,一大一小的男女拖鞋,星巴克情侶杯……簡單的居家用品,卻無比透露著愛人之間甜蜜的氣息。

反觀自己,那雙她為他精心購置的男式純棉拖鞋,他連一次都沒有穿過,隻是一直孤零零地被擱置在了角落,如同她自己眼前的慘淡處境,如棄婦一般。

沈念漪恍然失神,默默拿了一件睡衣就悄然走進了浴室。水龍頭很快“嘩嘩”地湧出熱水,慢慢匯聚在浴缸。

透過浴室明亮的鏡子,她木訥地褪去了衣衫,肩頭頃刻**,今日不慎被砸到的地方,漸露猙獰的青青紫紫,呈現出了大片的淤青。想到今日的遭遇,沈念漪頓覺萬分委屈,鼻子猛然一酸。

她的眼前很快模糊不清,不知是因為浴室突然爬滿的溫熱氤氳的霧氣,還是頃刻湧出的莫名**。

“砰”徐梓鎧打開門的時候,首先聽到的便是浴室裏傳來的嘩嘩水聲。

他一邊順手輕輕帶上門,一邊下意識地望向明亮的光源處,金黃的燈光通過洗手間的玻璃門,彌散著朦朧的溫暖。

“啪。”客廳的大燈瞬間被他打開,璀璨奪目,四周的一切在燈下明晃流溢,徐梓鎧環顧著這個叫家的地方,再次靜默。

這個地方,是母親早就為他準備好的結婚新房,卻一如既往讓他感到陌生。雖然這裏,已經多了一個人,雖然,空氣中似是有了不一樣的氣息。

自從沈念漪住進來以後,這是他第二次踏進這裏。說來諷刺,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逃避什麽,隻是不想回家的念頭總是強烈地盤踞在心中,不易掙脫。

或許他終究還是不適應的,去和一個人過日子,或者毫無阻滯地接受一個人融入他的生活。

一個人的自由,他已經過得那般習慣了。

“大哥,我說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為什麽還喜歡和我擠在這個小屋子裏。都結婚有一陣子的人了,我拜托你好不好,你要再不回家住,人家會以為我們倆有什麽不正常關係的。況且遠東那個項目公司已經拿到了,我們也可以高枕無憂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嫂子會心急如焚拿我是問的。

徐梓鎧,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你就不能行行好讓我和她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嘛。而且你一直賴在這裏有意思嗎?難道你這算是傳說中的婚後恐懼症?”

鄒楓話還曆曆在旁,他是和徐梓鎧一起辦廣告公司的合夥人兼合租人,在持續了半個多月瘋狂的加班模式之後,他終於忍無可忍,連人帶行李,下了“逐客令”,一同把他們請出了兩人合住的公寓。

“鄒楓,你胡說八道什麽啊,我最近隻是因為公司的事焦頭爛額,為了方便工作才住在這兒的。你以為我喜歡和你這個臭男人呆一塊,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徐梓鎧記得當時自己隻是嘴硬地強辯,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合租公寓。

等到拿著行李箱走在樓梯口,他的心開始遲疑和忐忑,不斷地反複詰問自己。

是啊,是真的該麵對了。沈念漪又不是毒蛇猛獸,不過是自己選的妻子,所以又有什麽好躊躇的呢?

徐梓鎧,你到底在又在矛盾掙紮什麽呢?即使當時有些萬般無奈,也迫於家裏逼婚的壓力,但這個妻子,也是你自己挑的,不是你母親想要硬塞給你的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名門淑女。

或許越是這樣,他就越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和她關係微妙,越是曾經熟悉,反而越覺得不知如何開始熱絡親近,以夫妻的方式開始熟悉彼此。

想到此,徐梓鎧原本堅定選擇她的念頭恍然鬆動。

也許,他錯了,真的錯了。沈念漪這個女子,曾傾盡了太多心力喜歡他,甚至為他賠上了太多的情動。

他自私地以為她會是最適合的結婚對象,隻是他卻忘記了,用情太深的女子,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婚姻伴侶。

他從來不想要身陷囹圄的婚姻模式,他要的,隻是簡簡單單的相處,恰當好處的彼此照應,履行自己丈夫的基本義務,傳宗接代。

愛情,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太過奢侈的東西,他曾拿起,卻放不下,所以再也給不起。

徐梓鎧若有所思地踱到了臥室,床櫃上的台燈透射著昏黃的顏色,營造出一種說不出的溫馨氛圍。他徑直走到衣櫃,拿出行李箱裏的衣服,一件件放到了和她衣物相鄰的另一邊。

就在他悄然安放衣物之時,浴室的水聲突然戛然而止。

“砰”隨後又爆發出一個劇烈而又莫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