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14 驀然回首

VOL14驀然回首

【那些人潮中看似外表平靜的人,我們永遠不知道,他們曾上演過怎樣暗潮洶湧的悲歡離合。——沈念漪飯否】

冬季的寒冷越加迫近,剛從公寓樓出來的那一刻,迎麵而來的蕭瑟寒風莫名地讓沈念漪冷得一哆嗦,她不自覺地攏緊了黑色的呢大衣,竭力把自己包裹在溫暖中。

就在不久前,沈念漪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十幾分鍾,終於被身體熱得發燙的不祥預兆催醒。

她不得已從床頭櫃掏出了溫度計測體溫,一看黑線飆升到了39度半,才意識到自己燒得不輕,於是她不得不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隨意地全部武裝了一番便出了家門,趕往醫院。

拖著萎靡不振的身體,應著肆意的寒風,沈念漪慢慢走到了小區門口,熱情的保安大哥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也勉強地報以微笑,卻難掩臉龐的毫無血色,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發燒,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記憶中,這是自沈念漪長大以後發燒最嚴重的一次,雖然以往也有幾次小感冒,但都是台風過境,吃了幾天藥便自動痊愈了,沒想到這次卻是病來如山倒,一發不可收拾。

眼下弱不禁風的沈念漪自然無法自己開車,但偏偏此時恰逢交接班,她所在小區外的出租車並不多,在冷風中吹了十幾分鍾之後,她才好不容易攔下了一輛三輪車,一路顛簸地前往N城醫院。

好在醫院離小區並不遠,幾十分鍾之後,沈念漪終於到達了醫院,付錢下車,一走進醫院,便是一陣空調的暖風,這種忽冷忽熱的冷熱交替,讓她的難受更添了幾分。

醫院永遠都不乏病人,小到頭疼感冒,大到骨折摔傷,又逢周六,帶小孩來看病的家長更是絡繹不絕,急症室不時傳來幾陣嬰兒的啼哭,顯得分外嘈雜。

沈念漪默不作聲地排隊掛號,然後獨自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來到了候診室,內科室一如既往充斥著諸多候診的病患,今天的隊伍更是排到了門外,她輕輕吸了一口氣,靜默地坐到了門外的長排椅上。

候診百無聊賴的時間裏,沈念漪習慣性地打開包,卻發現手機不見蹤影,忙亂地翻找之後,才驀地想到剛才出門太匆忙,再加上腦袋又渾渾噩噩,把手機落在了家裏的客廳。

無奈地搖了搖頭,沈念漪習慣性地把手抄進了大衣的口袋,想要努力使自己冰涼的手暖和起來,隻是,通風的走廊卻不時有風灌進來,她的腳,也一並冷得麻木。

沈念漪不自覺地開始打量起往來的形形色色的人群,來去匆匆,臉上大多帶著急慮的神色。

忽然,她的眼神停留在了一對剛出內科室的年輕情侶身上,隻見一個個子不高滿臉忠厚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自己身旁吊著點滴的妻子,表情柔和,耐心地對她噓寒問暖,是一副平常動人的溫馨畫麵。

別人的甜蜜幸福,更加襯托自己的形單影隻。

沈念漪心緒猛然一動,腦海瞬間浮現出了徐梓鎧的身影,一想到他,她的心又開始絲絲地揪痛起來。

現在她獨自在醫院看病,他會知道嗎?轉念一想,他從來就甚少找自己,所以恐怕他現在連自己在不在家都無從知曉,她生病的事他又從何得知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而使心理的防線不堪一擊的脆弱,沈念漪心中莫名的依賴感油然而生,隻是,每一次,都是她主動找他,打電話給他,發短信給他,他似乎從來沒有主動找過自己。

她曾在心中無數次地安慰過自己,水瓶座的男人向往自由,不喜歡例行公事地被約束,所以她不能要求他像邵飛揚一樣,時不時地哄著莫清淺煲好幾個小時的電話粥,不知疲倦。

並且一份成熟的婚姻裏,恐怕也容不得小女生扭扭捏捏對他無時無刻的任性撒嬌。

隻是沈念漪的心中,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到異常的落寞。

“沈念漪……沈念漪……到你了。”內科室突然傳來護士的召喚,沈念漪才愣愣地起身,走進就診室。

“扁導體發炎,加上疲勞導致的發燒,要掛點滴。”熟能生巧的中年女醫生很快確診,然後便在病曆卡上龍飛鳳舞地開了藥。

沈念漪走出內科室,拿著病曆卡先去藥方的窗口配了藥,才走向打點滴處。

默默地低頭走著,她不經意和一個高大的男子迎麵相碰。

“小沈,你怎麽在這兒?”渾厚男子的聲音,默然在沈念漪的耳旁徹響,帶著幾分熟悉,讓她不禁下意識地抬頭。

“汪哥……”隻見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正是一直在工作上關照沈念漪的師兄汪洋。

“小沈……你生病了?”汪洋看著眼前麵色蒼白的女子,一手拎著包,一手拿著一袋藥,關切地問她。

“哦……隻是有點發燒……汪哥也是來看病?”沈念漪弱弱地回答,並順口詢問他。

“沒有,我是過來看一個大學同學的,他現在在這裏做主治醫生。”汪洋一邊看著她,一邊耐心地解釋。

“你是……一個人?”他的眼眸迅速掠過幾絲憂慮,雙目顧盼,似乎是在搜尋她身邊的人。

“嗯。”沈念漪輕聲應了一句。

“那……我陪你去點滴室。”汪洋義不容辭地開口。

“不用麻煩了,汪哥,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一個人可以的。”沈念漪不想麻煩汪洋,婉言拒絕。

“一點都不麻煩,反正今天我也沒什麽事了,走吧。”汪洋不予置喙,不容分說地拿過沈念漪手中拎著的藥,率先邁開大步走在了前麵。

沈念漪來不及拒絕,隻好無奈地跟上他的步伐,一同走向點滴室。

點滴室裏也充斥著小孩哭天搶地的聲音,人潮浮動,龍蛇混雜,打點滴的人亦是滿滿當當。

在汪洋的陪同下,沈念漪完成了一係列繁瑣的程序,手上紮好了點滴的針,高大的他立刻為她高舉著鹽水瓶,並替她擋開來往的人群,帶她找了一處幹淨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吊針的時間仿佛過得格外得慢,看著身旁熱心的汪洋,沈念漪心中頓時湧上無限的感激。

但這樣耽誤他的時間真的讓她感到很過意不去,隻是無論她怎樣百般勸他不用陪著自己,盡早回家,汪洋卻執意要留下來,直稱自己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倒讓沈念漪感到幾絲愧疚。

汪洋是典型的北方男人,高大威武,熱情憨直,卻向來沉默少話,氣氛便這樣沉寂下來了,但不知為何,他總是那樣篤定,每每和他一起工作,總會讓沈念漪感到很安心,現在更是如此感覺。

驀然回想,工作的兩年裏,汪洋對自己,確實格外照顧,師兄對師妹的照應,不僅無微不至,更超過了幾分。

沈念漪不禁想起,大學的時候兩人的第一次見麵。

那時她剛入大學不久,麵試加入了學校的校報,作為校報新近的記者,第一次接到任務,便是去采訪幾個大四即將畢業的各個係的優秀畢業生候選人。投票結束之後,沈念漪一馬當先,在一頓混亂的人群中奮力突圍,想要搶占時機,盡快到采訪其中的幾個,采集大量新聞線索,以便自己寫新聞稿。

結果她身子單薄,還沒衝到前麵,就被人群擠了下來,不斷踉蹌地後退,幸好她及時撞到了一個寬大的背,避免了自己狼狽地跌倒,而她撞到的那個男子,就是汪洋。

記得後來,汪洋看著沈念漪為了采訪一臉慘狀,作為同為新聞係的師兄,自然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她的采訪,並且主動指導了很多采訪的經驗和心得,不僅讓沈念漪順利完成了校報的第一個任務,並且還受益良多。

她就這樣誤打誤撞地算是認識了新聞係的高材生汪洋前輩,此後在校遇到,兩人也都會熱絡地打招呼。

沒過多久,已經大四的汪洋便離校去電視台實習,兩人的交集不算多,隻是每次汪洋回學校,碰上以前部門同事的飯局,他總會約沈念漪出來,邀她和她的學長學姐們一起吃飯。

她的心裏很清楚,這不過是汪洋主動為她在學校建立良好人脈的一種方式,讓她在學校的好幾個新聞部門都能混個臉熟,而事情也的確漸入佳境,不知道是不是汪洋特地地一一打過招呼,她在新聞部門頗受學長學姐的照顧,工作起來順風順水。

汪洋畢業以後,沈念漪和他的聯係就更少了,隻是那次他們大四拍畢業照,汪洋硬是拉著沈念漪過去,和他一起拍了合照留了念。

她和他,一直都是維持著這樣的關係,沒有疏離,也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即使好事的莫清淺總是念叨著,“念念,你要真找不到對的人,就從了汪洋唄,人家雖然來自北方,但也算有擔當,而且北方漢子可都是很有血性的,會很疼女人的。”

隻是,莫清淺的這個唆使永遠也不會應驗,因為,她的心裏早已有了徐梓鎧,況且其實她有所耳聞,知道汪洋曾受過一段很重的情傷。

那樣威武果敢的東北爺們,即使因為工作流血流汗也不會害怕的男子,竟然也曾為了一個女子,在一次酒醉後心痛地失聲痛哭。她也是親眼目睹過他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麵的。

所以,沈念漪和汪洋,不可能邁向所謂愛情的那一步,兩人都會默契地點到為止。

其實他們都是相似的人,有過情傷,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卻不能相濡以沫。

“是不是很冷?”沉寂片刻,當汪洋再次不經意瞥向沈念漪的時候,又一次看到了她把手藏在了大衣的袖口裏,並且還嗬著氣,似乎難以抵禦嚴寒,他心疼地開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我朋友地方倒杯熱水。”

說著,他迅速起身。

“不用麻煩了,汪哥。”沈念漪怎麽好意思這樣勞煩汪洋,本來隻是一次偶遇,卻承蒙她如此悉心照顧,讓她更感慚愧。

“沒關係,一點都不麻煩,我同學的辦公室就在二樓,你等我回來。”汪洋不容她拒絕,立刻轉身跑開。

走出點滴室的大門,汪洋突然愣住,默然回頭,不自覺地凝望沈念漪。

那個女子沉靜的側麵,驀地和記憶中的某個身影不謀而合,在他心中突然激蕩起無盡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