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13 瓶中沙
VOL13瓶中沙
【我抓不住你的過去,所以讓我感到,無法擁有現在的你。——沈念漪飯否】
清晨,陽光充沛地透過臥室的紗窗一點點斜射進來,打落在大大的席夢思床上,原本躺在被窩裏的沈念漪這才從趕稿的夢中漸漸掙脫出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際,她下意識抬腕看手表,雙目近視的她隻隱約瞥見了呈現直角的指針,赫然顯示九點鍾,頓時讓她猛然一驚。
即使她所在的報社不實行坐班製,但現在似乎已經太陽高照,儼然破壞了她一貫的生物鍾。
當沈念漪急得從床上掙紮著坐起來,無意中瞥見了手表星期提示框內清晰的“六”字,她再次湊近,直至百分百確定今天是周六,才慢慢放下心來。
正如莫清淺曾向她指出的,有時候,她的強迫症還真是夠嚴重的。
拍了拍有些混沌的腦袋,沈念漪在一陣頭痛欲裂中回想著昨晚昏睡之前殘存的意識。
記得,那熟悉的氣息和味道,是來自她的老公徐梓鎧,他接她回家,並且身上此時穿著的舒適的睡衣,應該也是他幫她換的,隻是,她卻真的不記得她俯在他身上的時候,說了什麽話。
酒後失言,從沒有喝過那麽酒的沈念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借著酒勢說出了很多心中隱藏很深的話。
在她的經驗裏,唯一見過醉得一塌糊塗的人,也就隻有莫清淺,還記得,那次是因為莫清淺獲悉邵飛揚和一個女人曖昧出入一個公眾的晚會,她當時氣急敗壞地拉著自己去酒吧,把自己灌得如同一灘爛泥。
邵飛揚接她走的時候,她肆意地任性撒潑,不斷捶打怒罵他,甚至還毫不心疼地死死咬著他的肩膀,當時邵飛揚臉上痛楚的表情,明顯是在死命地忍痛,讓沈念漪至今記憶猶新。
她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應該絕對不會那麽出格,即使她也許可能借著醉意仗膽幾分,但她畢竟不是莫清淺,她也沒有那樣可以任她胡來的邵飛揚,因此不會不自量力地不依不饒。
在這份感情裏,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絲一毫不小心的觸動,讓他臨時起意,沒有耐心。
空氣中滿是冰冷的氣息,徐梓鎧似乎早就走了,沈念漪也感覺不到他昨晚和她一起共眠的印記,她的左邊,被褥冰涼,好像他沒有睡過的樣子。
也對,他有著輕微的小潔癖,怎麽會願意和一個吐得亂七八糟的醉鬼睡在一起呢?即使這個醉鬼,是他的妻子。
沈念漪慢慢地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宿醉後的頭疼伴隨著不明所以的喉嚨痛,侵襲著她的生理防線,甚至,還讓她的精神防線變得脆弱不堪,沒由來的失落頓時湧上她的心頭。
在沈念漪的印象裏,徐梓鎧似乎總是在公司的時間遠遠超過正常的工作時間,即使是周末,也鮮少有時間呆在家裏休息。
難道,和自己共處一室,真的讓他如此不自在,讓他非要選擇逃避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還是,其實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舊情複燃,所以眼前的這個家,已經讓他無所留戀。
沈念漪又開始胡思亂想,然後腦子一片混沌地走向浴室。
走進衛生間,迎麵的鏡子裏立刻出現了一個滿臉倦容的落拓女子,披頭散發,大大的黑框眼鏡遮掩不了濃重的黑眼圈,巴掌大的臉龐蒼白沒有血色。
沈念漪不敢相信,那樣邋遢不修邊幅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並且她更沒想到的是,一向是乖乖女形象的她昨晚竟真的會縱情喝酒,那樣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她心裏明白,除了不想掃了同事們玩遊戲的熱情,自己確實也想順勢借此發泄。
畢竟,在目睹了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子談笑風生在一起吃飯的全過程,並且那個女子還是他的舊情人,恐怕沒有人能真的冷靜自若。更何況,她對他的在意,深入骨髓。
從臥室出來,黯然的沈念漪磕磕絆絆,不小心撞上了牆角,膝蓋的疼痛清晰無比,她勉強地站了起來,全身無力地想要走到客廳沙發休息。
她艱難地走到沙發,緩緩地坐下,並習慣性地打開了客廳偌大的液晶電視機,懶懶地窩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她的身體再難動彈。
“阿嚏……阿嚏……”沒有來地打了好幾個噴嚏,而喉嚨也更加劇烈地和她唱反調,沈念漪假裝不以為意,從一旁的熱水器倒了一杯熱水,不顧燙嘴往喉嚨裏倒,像是要盡快驅散那種疼痛。
杯子見空,她緩過神來,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胡亂地撥著。現在的這個時間段,電視裏正充實著各種類型的新聞。
突然,沈念漪的手默然停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上陡然出現的人,再也無法移開任何的注意力,隻是屏息聽著新聞內容,連大氣也不敢出。
“據悉,知名女星夏詩雨N城之行將延期。據她的經紀人透露,屆時,夏詩雨將在N城的星輝廣場舉辦一場小型的演唱會,算是為此次歌友簽唱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此消息一出,詩粉再次掀起了搶票的熱潮……以上是由玩轉娛樂為你帶來的獨角報道。”
隨著新聞的播放,夏詩雨姣好的麵容,也在鏡頭前優美地被切換,麵對著眾多話筒的她在接受采訪時,從容不迫,優雅大方。
“是的,我很喜歡這個城市,不僅因為N城粉絲的熱情,更是因為這個地方,也是我曾經生活過的故鄉,承載著我很多的記憶,讓我眷戀和親切。”鎂光燈下,她的眼眸閃動,似是流露出無限的情緒。
是啊,記憶中的那個人,恐怕才更是美好吧。沈念漪怔怔地發愣,在心中黯然遐想,默然感慨。
沈念漪就那樣全身僵冷地癱坐著,直到娛樂新聞早已換了好幾個明星,甚至連遙控什麽時候滑落在沙發上都未曾發覺。
不知道坐了有多久,開著暖氣的屋子卻讓她冷得哆嗦,頭頓時也炸開般撕裂的疼痛,似乎早已不止宿醉那麽簡單,感冒的前兆來勢洶洶。她勉強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翻箱倒櫃地開始找感冒藥,卻在搜遍了茶幾下底部的櫃子之後都無果。
原本找藥蹲著的沈念漪慢慢站起來的時候,一陣貧血的暈眩之後,讓她猛然想到,有一次徐梓鎧咳嗽,她把感冒藥都放在他書房裏了,以便提醒他隨時吃藥。
深吸了一口氣,沈念漪朝著北麵的一個房間走去。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沈念漪默然走了進去,走進這個對她而言相對陌生的房間。
為了保留彼此的私人空間,徐梓鎧和她各自擁有一個書房,互不幹擾,所以,她從未曾在沒他允許的情況下走進過這裏,隻是現在,她在心裏默許了自己一個正大光明進來的理由。
沈念漪走近那張碩大的寫字台,憑著記憶在左邊的抽屜裏小心地搜索著感冒藥,終於,在幾秒鍾之後,她看到了藥盒的影子。
她慢慢地把它們從抽屜裏取了出來,順手關上了抽屜,正欲離開之際,不經意抬眼看到了寫字台上除了電腦之外的一個醒目的鮮亮相冊。
雖然她明明知道這樣翻看他的東西非常不禮貌,但她終究還是壓抑不住自己心裏那忐忑的不安以及不斷翻騰的好奇心,手不由控製地慢慢翻開了相冊的第一頁。
一組照片瞬間躍入了沈念漪的眼簾,頓時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照片裏,赫然是一對珠聯璧合的佳偶:照片中的男子——幹淨沉穩,帶著如陽光般溫暖的笑意,附和著明媚的天氣;而女子,則緊緊懷著男子的腰,笑靨如花,美麗委婉,笑容甜美,背景,是美麗的杭城西湖。
眼前被定格的讓人稱羨的天作之合,是夏詩雨和徐梓鎧,或者更確切的說,是當年的夏雨涵和徐梓鎧。
照片裏的人默然沒入她眼簾的那一刻,她便感到鼻子一陣又一陣的酸澀。
有時候,我們明明知道,過去的早已經過去,並且,探究自己深愛人的過去是多麽愚蠢至極的一件事,但是,我們卻總是無可回避地臆測他們所發生的一切,想著他們曾經有過的甜蜜和幸福,想從他們刻骨銘心的愛情過往裏搜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即使,因為時間的陰差陽錯,你已經無可避免是個過客,但是你卻還是難以抑製地想要抓住那些殘存的溫柔,即使是一切都與你無關,你無從參與,但是,因為與你愛著的那個人千絲萬縷,所以想要明晰一切。
“我走以後\你現在的生活\會不會也……”客廳外的手機鈴聲震天動地響起來的時候,沈念漪才慌亂地翻上了相冊,然後頭也不回地踏出了徐梓鎧的書房,急急闔上門。就好像,從來沒有進來過一般。
在鈴聲的召喚中,沈念漪悄然回到客廳,拿起了此刻正在不停震動的手機。
“喂,淺淺。”她輕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快速接起來。
“喂,念念。是我。”對方周圍的聲音很是嘈雜,而莫清淺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沒有了平時的活力和朝氣。
“淺淺,你怎麽了?你沒事吧?”沈念漪聽出了她語氣的不對,關切地問。
“念念,我要走了。”莫清淺一陣黯然,低聲說。
“你要去哪裏?淺淺,你現在到底在哪裏?”沈念漪聽著對方的噪聲,心裏更是著急。
“念念,不要擔心,我隻是出去旅行而已。我以為,早已閱遍邵飛揚無數的逢場作戲之後,我可以安然甚至毫無影響地渡過這一次。隻是我卻沒有想到,這次真的是個例外,因為邵飛揚,他竟然根本不屑哄我,而且還陪著那個女人出國了,不見蹤影。
念念,我沒有辦法忍受這樣的冷暴力,我寧願撕心裂肺地和他吵一架,隻是他卻連這樣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了。既然如此,那麽就讓我徹頭徹尾逃避一次吧。”莫清淺的聲音很低,完全沒有了平時大大咧咧的氣勢,隻是一字一句,清晰地貫穿沈念漪的耳朵,直到內心。
“淺淺,你到底要去哪?你告訴我呀?你現在是在飛機場嗎?”沈念漪心頭一顫,急切地問。
“沒事的,念念,我隻是去一個我向往已久的地方,一個我和他還來不及牽手旅行的地方。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知道我最怕死了,況且,為了老公出軌這種家醜就尋死覓活一點也不值得不是嗎?
念念,我隻能選擇逃避,不顧一切地逃離,去往別處,讓自己好好靜下心來去仔細想想一些事情。不要刻意找我,有必要我會和你聯係。你要好好的。
念念,你記住,不要縱容男人,慣性背叛,他們會習以為常。你總是太善良,所以明明應該很幸福,卻總是和它失之交臂。因為很多時候,是你拱手相讓了幸福的機會。”莫清淺說完,深深舒了一口氣。
“淺淺……我……”還沒等她回複,對方便“啪”一聲掛了電話,沈念漪立刻急急地撥了回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失望的提示聲,讓沈念漪的心頓時墜落。
莫清淺就這樣選擇了落荒而逃,選擇了逃避,也許是內心不願意承認的恐慌讓她不想去麵對,所以選擇了一個讓自己徹底放空的地方,去平息心中的驚濤駭浪。
那麽自己呢?卻不能像淺淺這樣一走了之,並且她唯一能做的,除了麵對還是麵對。想到此,沈念漪的心中又是一陣莫名歎息。
在感冒藥的促使下,疲憊的她隻想困頓地睡去。
迅速關了手機,她重新躺回了床上,不多時,便沉沉地昏睡過去,不知道醒來,會是怎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