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兩下為難

街邊小販看了看林清,又看了看一身暗紅色戰袍的炎弈,登時認出來這便是負責鎮守秋風鎮的炎將軍及其是兩朝公主的炎夫人,忙作勢行禮道:“小小路邊貨能得將軍和夫人賞臉品嚐是小人的福分榮幸,小人不敢要錢,還請夫人賞臉能夠不嫌棄這塊糕點。”說著話雙手托了那塊棗糕捧著送到林清麵前。

林清看了炎弈一眼,此時周旁聚集了好幾個人,若自己再堅持拒絕難免會讓小販臉上不好看,笑著走上前,接過棗糕咬了一口,點頭道:“嗯,不錯,的確不錯!”

小販聽後登時滿臉的受寵若驚和榮耀自豪之色,雙手局促不安地在衣襟上來回揉|擦著說道:“夫人喜歡就好,夫人喜歡就好••••••”

林清略略靠近炎弈悄聲說道:“這可是你親民如子的好機會!”說完向後退了開去,若無其事地笑著對圍觀的眾人誇讚著糕點的味道。

炎弈一臉疑惑地低頭看向和眾位街坊笑著交談的林清,猛地回過神來,收斂了神色,同樣掛出一副溫和笑顏,拱手對買糕點的小販行了一禮說道:“這位小哥實在抱歉,炎弈和內子出來時匆忙,竟忘了帶錢袋子,您看我把這個押在這裏可好,等下回去便命人把糕點錢送來。”抬手取下了頭上帶著的墨玉簪子,交給買糕點的小販。

賣糕點的小販看著一臉歉疚之色的炎弈,再看看旁邊和一位阿婆交談正歡的林清,忙又轉過臉去繼續和擺手後退著推辭不敢收。林清轉過臉來,笑著看了一眼炎弈,似乎覺得這一幕最是尋常一般,轉過臉去又繼續和阿婆談笑了。

炎弈再次恭謹地致過了歉意,將墨玉簪子放到了小販手裏,伸手攬過林清,和阿婆和眾位街坊們笑著一一告辭,攜著林清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小販看著自己手中的漆黑如墨的簪子,隻覺得色重質膩光潔典雅,雖不曉得手裏拿著的其實是一塊極難得的和田墨玉,卻也知道簪子的名貴,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目送著炎弈和林清比肩攜手從容閑適的身影,喃喃道:“從沒見過這麽隨和明理的將軍。”

旁邊眾人一等炎弈和林清走遠,忙湊上前來爭相著一看簪子究竟,一時間,讚歎聲感慨聲誇讚聲隱隱響起。

炎弈邊向前走著,邊小聲問道:“夕兒怎會想起了這個?這樣雖有些虛假裝樣,但也不是沒有益處。”

林清不以為然地看了炎弈一眼說道:“不是‘也不是沒有益處’,是益處多多!等下回去後,你便尋一親身侍衛,親自帶了銀錢恭恭敬敬地按照該給的數目給那個小販送去,這樣我敢保證,不出三天,整個秋風鎮便會知曉你炎大將軍,愛民如子,正直廉明,絕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不貪老百姓一銀一錢的好名聲,然後再趁勢把你定的那些嚴苛的軍規軍紀,尤其是禁止擾民,嚴謹搶掠的那些條款都暗中以不小心的方式傳出去,這樣,隻怕你仗還沒開始打,這半個天下的民心便都倒向你這邊了!有了民心,何愁無勝仗可打!”

炎弈怔怔地看著林清,思索了片刻,眼中陡然現出驚喜之色,連連點頭,一臉讚歎地說道:“以前隻知道夕兒聰慧靈透,率性自然,竟不知夕兒對這天下大勢民心相背也看得如此通透!”臉色忽然轉為擔憂,低聲道:“我火焰軍個個如狼似虎是可以以一當十的精銳之師,若真開戰,風清公子雖有滿腹奇謀和數十萬風行大軍,隻怕在火焰軍這裏討不到便宜去,萬一你哥哥敗了,那你••••••”

林清轉臉看著炎弈說道:“那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不讓他敗呢?”

炎弈低頭看著林清,為難地說道:“若不敗,可,可,夕兒你也知道,我是水國將軍,食君之祿身沐皇恩,我怎能詐敗縱敵呢?這,這樣與私通外敵,謀反叛變有什麽區別,我,我•••••”

林清打斷道:“嗯,你明白就好,你也清楚現如今的局勢,一邊因著我的身份,你對月風清難以放下手,一邊又是你所忠心的君王,贏了覺得有些對不起我,輸了卻又覺得對不起君王,這倒是當真為難不好辦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這麽跟你說一句,你完全沒有必要因著我而有所顧忌,月風清是林夕的哥哥,卻不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是林安,你記住這句話就好了!”

炎弈有些震驚地看著林清,過了半天方才低聲道:“夕兒,你••••••”眼神之中滿是疼惜不忍。

林清怔怔看著炎弈,心中陡然閃過一陣酸澀,鼻子一酸,忙別過了頭去,悶聲道:“我不屬於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打打殺殺也都與我無關,我隻想守著自己的一方淨土安安靜靜地活下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炎弈伸手撫著林清的臉頰,林清的下顎上的傷口雖然好了,卻留下了一個歪扭的疤痕,在林清抬頭的時候可以看到,疤痕的形狀宛似一朵蓮花。炎弈怔怔看著林清,心中酸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在花澗別院說得傾心相對的話,自己當時也聽到了,如今兩人之間雖是傾心相對,卻多了晴柔這樣一個別人,自己能再說什麽,她想要的淨土自己給不了她,再多的誓言和解釋又有什麽用?

林清轉過身去,看到天色已經四合,低聲道:“回去吧,天黑了!”炎弈呆立了片刻,點點頭,牽起林清的手向前走去,握在手心裏才知道,林清的手竟是一片冰涼。

第二日一大早,建州方向傳來消息,風行軍正大舉向漠城方向集結,看來應該是要對建州用兵了。接連幾日,炎弈也加強了秋風鎮周邊的防衛,二十五日夜間,探馬傳來消息,建州周邊三府十二縣盡數被風行軍占領,建州除了西麵有火焰軍相照應,北麵有水國作倚仗外,難免東麵已經盡數落入月風清之手。炎弈聽到消息後,半夜慌披衣一起來,前院的燈一直亮到天明才熄。

時近半午,林清起床後聽聞外麵守衛私語得知,建州已於今晨落入月風清之手,周昌年帶著不到十萬兵馬退守到了陵州。月風清於兩日前曾置辦了大批慶賀嬰兒出生的禮物命人繞過秋風鎮,借道泰赤送到了斡爾沁。林清心裏猛地“咯噔——”一聲,忙丟了手中的碗筷快步向前廳走去。

前廳書房,炎弈正在彎腰對著桌上的地圖做標注,看到林清進來抬起頭來。林清看到炎弈雙眼布滿血絲,眼窩深深往裏陷著,走過去,也不繞彎子徑直開口道:“月風清派人去斡爾沁了,你可曾知道了?”

炎弈有些驚詫地看著林清,過了片刻點點頭說道:“嗯,我已經知道了,是前天早晨出發的,估計明後兩日便會見到烏雲郡主了。”

林清看著炎弈問道:“那你說夕顏海真王爺會不會答應借兵給他?”

炎弈搖了搖頭說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可神色之間卻是一副答案是肯定的樣子。

林清看到後急忙說道:“斡爾沁不能借兵給他!到時秋風鎮三麵受敵隻怕凶多吉少!”說著略微沉思了一下說道:“我的照夜獅子比尋常的馬走得快些,若現在趕往斡爾沁也許還來得及!”說完轉身急急向外行去,剛走了幾步,炎弈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林清,說道:“你不能去!”

林清回頭看向炎弈,炎弈直直盯視著林清說道:“月風清已經派遣了人去,你再去,兩下相遇,你必有危險,再者說你這般去了,也勢必讓烏雲郡主為難,她剛生產完,還是不要有此犯難的好,不如便由著月風清去吧!”

林清詫異地看著炎弈問道:“烏雲剛生產完?什麽時候的事?生的什麽?”

炎弈拉著林清走回到房間,低聲道:“是個女孩兒,大前天的事了,我也是剛剛知曉。”

林清臉上陡然現出喜色,驚喜道:“女孩兒?是個女孩兒?真好!對了,烏雲怎麽樣?哈丹怎麽樣?王爺怎麽樣?”

炎弈被林清感染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說道:“烏雲郡主很好,哈丹也好,王爺也好,大家都很好!”

林清臉上再次現出濃濃笑意,拍手道:“真好!”隨即臉色又沉了下來,低聲道:“那月風清這邊怎麽辦?”

炎弈拍拍林清的肩膀說道:“沒事兒,有火焰軍在,月風清他還奈不了我何!”又低頭看著林清柔聲道:“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說,你也知道,秋風鎮也已經不再安全,過不了多少時日這裏也會成為戰場,我已經選出了五千火焰軍,你收拾一下,這幾日的便由他們護送著先去陵州躲避一下吧,等這邊戰事了了,我再接你回來。”

林清抬頭看著炎弈,過了半天,重重點了點頭說道:“嗯,好!讓晴柔和我一起去吧!”

炎弈猛地僵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說道:“嗯,好,你這幾日便盡早動身吧!”

林清點點頭告辭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