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班師回朝

太後仔細打量川北片刻，自己的兒子自己是清楚的，表麵慵懶隨意，驕矜傲慢，實則陰毒算計，冷酷無情，所以在他鴆殺他的父皇，嫁禍賜死他的弟弟時，自己隻是裝作不知道，袖手旁觀地看著從不曾出手幹預。可現在卻實在難以相信，自己如此冷血無情的兒子竟然會對林夕那樣的小丫頭動了情。

川北並不在意太後盯視自己的目光，生在皇家，太多的事讓人身不由己，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有些事也就不得不下手狠些，雖是不可原諒卻是無可奈何。川北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放下時卻稍稍用了點力，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響動，太後猛地回過神來，微微別過眼神低聲說道：“那丫頭剛才拐彎抹角地跟我要了嫁妝，別的倒也沒說什麽，行事機警活便，果然是個聰慧通透的人兒，還是個不肯受半分委屈的。”

川北聽後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笑意，等自己發覺後方知不太妥當，忙把那絲笑意收了回去。太後把川北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眼神微微看向窗外，並未說什麽。

川北端起茶又喝了一口，手捧著茶杯並不放下，輕聲說道：“給她一份嫁妝倒也沒什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過是把東西換了個地方放置而已。”

太後聽後，把臉轉了過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過了片刻問道：“聽聞這幾日周昌年吃力了許多，怎麽？風行難不成得了什麽高人指點？”

川北欠了欠身子說道：“嗯，月風清在半個月之前趕到了風行。”

太後微微垂了下眼眸，把玩著中指上的翡翠戒指，沉吟片刻說道：“月風清，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該不會跟前月國有什麽關係吧？！”

川北眼眸忽然轉為淩厲繼而又恢複為不以為意的樣子說道：“管他是什麽人，前月國唯一的皇太子從斷腸崖上跳了下去，屍首是我親眼所見。月風清，哼，不過是一個江湖落魄公子，借他三分力想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太後微微點了點頭，又幽幽說道：“我老了，有些事不想管也管不了了，萬事惟求你心裏有個明斷，林家丫頭的事，我知道你心裏不太如意，但你要明白我這麽做是為了你好，林安若能安守本分固然是好，若真的膽敢心存不軌，你又對那丫頭存著那樣的心思，到頭來我真的怕你••••••”太後越說情緒越激動，聲調也漸漸提高。

川北不等太後說完，重重把手中茶杯放到桌子上，開口打斷道：“請母親放心，兒子心裏有數，兒子既為帝王之身，定會擔起帝王之責，絕不會被兒女私情左右了去！”

太後愣愣地看著眉宇之間隱有焦躁之色的川北，過了片刻，重重歎了口氣，斜倚在榻上，閉上了眼睛擺手道：“哀家累了想要休息，就不留皇上用午膳了，皇上請自便吧！”

川北起身行禮告辭，躬身退出東配殿，走到大殿上，看到遠處桌子上的撲克牌，愣了半刻，大踏步向外走去。

紫荊看著前麵蹦蹦跳跳的林清，心裏暗自疑惑，剛才出來大殿時臉上明明有淚痕，像是哭過的樣子，怎麽這才轉眼的工夫就高興成這樣了，那眉毛都恨不得要飛到天上去了，想了想，將盛著荔枝蜜餞的瓷瓶交到黃楊手裏，陪上笑容快走兩步，走在林清身邊，學著林清的樣子抬頭打量天上的雲彩半刻，感歎道：“今天的雲真是好看，碧空如洗，萬裏無雲！”說完又像是讚歎般輕輕舒了一口氣。

林清聽到後，詫異地轉過頭來，隨即哈哈笑道：“姐姐說的這是什麽話，到底有雲沒有啊？”

紫荊也笑了出來，認真地看著林清的臉色回答道：“有雲沒雲，姑娘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清猛地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紫荊話中的意思，兩人相視一笑，林清拉過紫荊附到她的耳朵邊上輕聲道：“成功了！”

紫荊詫異地看著林清，瞪大了眼睛，過了半刻方才明白過來林清指的是嫁妝的事，卻猶難以相信地問道：“姑娘說的是嫁妝的事？”

林清眉眼彎彎地笑著點點頭說道：“對啊，太後親口答應嫁妝的事她負責備辦了！怎麽樣？厲害吧？一副撲克牌換一份嫁妝，穩賺不賠的買賣，今天一天磕了這麽多的頭倒也不冤枉了。”說著彎腰揉了一下膝蓋說道：“你們這些古代人真是麻煩，動不動就跪下磕頭，膝蓋都要弄斷了••••••”

紫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猛地抬起頭驚詫道：“你們？古人？”

林清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笑著說道：“不是，是她們，我的意思是說她們這些泥古不化的朽木之人，嗬嗬。”林清尷尬地自說自笑著，忙裝作揉膝蓋的樣子，把頭轉了過去。

紫荊見狀忙蹲下身來作勢要檢查林清腿上的傷勢，林清趕緊拉起紫荊說道：“無礙的，不用擔心，到午飯時候了，我都有些餓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紫荊點點頭，攙著林清向宮門外走去。

自初一林清進宮請過安後，林府一時之間眾人都清閑起來。林清每日裏跟著林安學習騎馬，彈琴，下棋，作畫，雖說學習的成效並不十分顯著，倒也打發了辰光。

水國皇宮與林府的樂得清閑恰好相反，整日裏張燈結彩喜訊不斷。月風清離開了風行國，周將軍再一次在與風行對戰中占了上風，川北書案上不時收到周昌年送來的喜訊。北方金瓦戰場上同樣也是捷報連連，炎弈率領火焰軍大獲全勝，擊退金瓦敵軍兩百餘裏，兩國簽訂了合約。經川北同意，在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炎弈率軍班師回朝。

二月初二，水國京城萬人空巷，人們紛紛聚集到大街上迎接素有‘冷麵將軍’之稱的炎將軍凱旋歸來，當人們聽說太後曾在去年臘八宮廷宴會上答應過炎弈凱旋歸來時賞賜給他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時，看熱鬧的人們一時之間更是議論紛紛，大家紛紛猜測，炎弈此番大獲全勝提前凱旋，隻怕是心裏著急婚事所致，如此一來，大家更要看看素有冷麵之稱的炎弈心急起來是什麽樣，更想知道傳聞‘國色天資宛若天人’的漣清公主到底生的怎樣的模樣，一時之間，林府門前也聚集了不少想要一窺天姿的人們。在林家仆從多次遣散無效之後，待請示了林安，赤楓雪鬆親自去把大門關上了。

深在後院的林清雖不知林府大門外的盛況，卻也聽聞了炎弈班師回朝的消息。這日，林清一大早醒來後，向自己的六藝老師林安請了假，自己獨自在清風居練習新學的曲子。

林清端坐在清風居中，耳邊隱隱傳來人群嘈雜之聲，抬頭看到紫荊欲言又止焦慮擔憂的神情，心內莫名煩躁，稍微一走神，登時彈錯了幾個音符，本來琴技不甚熟練的林清聽到自己彈錯了一個地方，心情更是煩悶，手下猛一用力，“錚——”的一聲，一根琴弦斷了開來，琴聲猛地停止，清風居中霎時陷入一片死寂，眾人皆垂頭斂目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紫荊見狀，忙陪笑著剛想上前開言勸解，林清猛地抬手止住，呼得一聲站起身來，抱起案上斷了一根弦的琴，使勁兒往地上砸去，“咣當——”一聲，嚇得玉露等幾個小丫頭抱頭尖叫出來，紫荊見狀忙揮手示意幾人退下。林清砸了琴之後仍覺得不解氣，看到幾案上的一套茶杯正是炎弈送聘禮時捎帶著送給林安的禮物，林清因看著漂亮向林安索要了來。此刻林清再看到這套細瓷茶具，心裏隻覺得別樣反感，抬手一把將幾案上的茶杯茶壺拂到了地上，薄瓷印花的茶杯茶壺登時碎裂開來，茶壺裏的水也潑濺到地上，林清一個大步走過去，使勁兒用腳跺著，本來隻是一臉哀痛看著的紫荊忽然疾步走了上去，可仍是遲了一步，壞了一半的茶壺，斷裂處宛如利刃，輕輕一下便劃破了林清的腳踝，一絲嫣紅霎時溢了出來，紫荊一把抱住正在發狂的林清，強行把她拖抱到一邊，低聲哭喊道：“夕兒別這樣，夕兒••••••”

一絲刺痛忽然從腳踝處清晰傳來，林清忽然安靜下來，看著滿地的狼藉，再看到被染紅的裙角，林清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般，任由紫荊拖拽著坐到了旁邊的矮榻上，木然的看著紫荊取來藥膏為自己擦洗上藥。等紫荊包紮好，林清不等紫荊開口，輕聲說道：“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都出去吧！”抬眼看到一臉擔憂痛惜的紫荊，林清勉強露出笑意，卻是一個比哭還要難看地笑容，輕聲說道：“放心吧，我沒事，不過是有些困了。”說完起身徑直向床邊走去，在床上躺了下來，抬手放下黛青色紗帳，眼睛怔怔地望著帳頂繡花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