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京城雅商

蕭月影微微點頭示意,隨即輕輕瞟了林清一眼。

林清看到後,趕緊識趣地說道:“夕兒還有些事,就先失禮告辭了。”輕輕屈膝,抽出手來,向前走去。

“夕兒”林安輕聲道,林清回過頭來,“夕兒在此稍等片刻,一會兒就好。”聲音溫文爾雅,語氣溫柔寵溺,轉身對蕭月影說道:“蕭姑娘,這邊請。”

林安作勢請蕭月影向前走去,兩人並肩走下拱橋,走到橋下水邊的聽泉閣,聽泉閣窗牖皆開,簾紗卷起,閣中與外麵皆可一覽無餘。林安向前一步,走進聽泉閣說道:“蕭姑娘請。”說完眼神輕輕掠過拱橋上的林清,林清看到聽泉閣離自己僅有幾丈之隔,林安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自己耳中,心知林安並無意避諱自己,但恐蕭月影心內芥蒂,忙轉身踱步慢慢走到拱橋另一端,直到看不到聽泉閣才倚在石橋欄杆上站定。

“今日花會之上在次拜會蕭陽侯,疾愈拜服之心更甚,不知侯爺有何吩咐。”林安輕聲道。

“月影久聞公子博學,一直想請教一二。”蕭月影低聲道。

林安輕聲道:“姑娘請講。”語氣溫文爾雅,謙恭有禮。

“月影曾聽聞過一句詩詞,叫做”客倦停棹,月上梅梢,願與玉人同品簫’,不知究竟是何意,還望公子明示。”蕭月影聲音有些希冀顫抖。

林安並未答話,聽泉閣中一片靜寂,隻聞澗中水流之聲,林清心內詫異,暗自咀嚼詩句,不知蕭月影此話究竟有何深意。

良久,林安輕聲道:“還請蕭姑娘忘了吧,就當從未聽過。承蒙姑娘錯愛,疾愈自知福微命薄,恐怕承擔不起姑娘的厚愛。”

“好,我明白了!多有打擾了!此簫今日便物歸原主吧!”蕭月影聲音有些羞惱哽咽。“啪——”,一聲清脆,有東西落在了地上,林清快走幾步,邁上幾個台階,隻見身著丁香色竹葉暗繡撒花裙地蕭月影大步邁出聽泉閣,步履疾快,略有踉蹌。

林清趕緊提起裙子快步上橋下橋,走向聽泉閣。林安怔怔地望著地麵,隻見地上躺著一管紫簫,此刻已經斷為了三截。林清驀地想起蕭月影剛才手中正拿著一管紫簫,轉頭望去,蕭月影已經轉過庭院,消失不見了。回頭看到林安彎腰撿起三截玉簫,從袖中掏出一塊白色錦帕,輕輕地包了起來。回想起今日沉香榭中,林安紫荊蕭月影三人的異狀,林清咽下了嘴邊的疑惑,靜靜地站在聽泉閣外不發一絲兒聲響。

林安直起腰,將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到懷中,舒了口氣,微微笑道:“好了,走吧夕兒。”

林清詫異地看著林安,卻見林安神色如常,並無異狀。兩人一前一後向山上走去。

出來別苑,路邊已經沒有了燈籠,山上多怪石樹木,弦月倒掛天際,照得山路影影綽綽,不甚清晰。

林清無意中回頭向下麵別苑中望去,卻看到黑色樹影屋脊中一襲白影掠過,忙揉了下眼睛,隻見白影一個縱躍宛若飛鴻靈燕,瞬間隱匿在樹影中消失不見,林清忙一手抓住林安說道:“有人!是他!他也來了!”

林安眼神閃爍了一下輕聲道:“怎麽了?誰來了?”

林清用手指敲著腦袋,突然拍手驚喜地叫道:“是他,是歡有度的主人,我說月姐姐的玉簫怎麽這麽麵熟呢!他也有一個!”

林安笑著說道:“哦?是嗎?他人呢?夕兒可否引薦給哥哥認識一下?”說著四下張望作勢尋找。

林清拉過林安的衣袖說道:“人沒在這裏,剛才在別苑屋脊上了,我隻看到了個人影,這會兒應該早走遠了!對了,哥哥白天可曾見到過這個人?穿著白色衣服,很是好看,身旁跟著一老一少兩個仆從••••••”

林安笑著問道:“夕兒說得可是江湖上新出的這位‘隱麵公子’——風清公子?”

林清忙點頭道:“對啊對啊,就是風清公子,怎麽?他也來了?”

林安搖搖頭說道:“雖說今日有不少江湖成名之輩應邀前來,但這個風清公子卻不在其中,一是因為林家並不與之有過瓜葛,所以沒有下帖邀請,二來,此人行蹤飄忽詭秘,性情孤傲高潔,萬沒有不請自來的道理。夕兒剛才可看清楚了?別是認錯人了吧?!”

林清皺著眉頭搖頭道:“我隻看到一個白影,並沒看十分清楚,但覺得應該是他。”

林安微笑道:“這樣說來,恐怕是夕兒看錯了,今日客人並未完全離去,別苑中還住著其他許多人,是別的什麽人也說不定。”說著示意林清繼續向前走去。

林清點了點頭,跟在林安身側,心裏卻還在想著剛才見到的那抹白影,完全沒留意到林安正皺著眉頭凝神思索,神色隱有不安。

第二日一大早,林清便被紫荊叫醒,睜開眼,看到紫荊麻利快速地收拾東西,坐起來吃驚道:“怎麽了?幹嘛收拾東西啊?”

紫荊邊收拾東西便說道:“咱們即刻啟程回京,姑娘快些收拾一下。”

林清一邊忙著穿衣服一邊問道:“怎麽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紫荊道:“姑娘收拾好了嗎?馬車已經備好了,早點便在車上湊合吧!”

林清看紫荊一臉的惶急,卻不告訴自己到底出了什麽事,便重新坐到床上說道:“我不走!你快說到底出什麽事了,你不說我就不走!”

紫荊看了林清一眼皺眉道:“姑娘別任性了,快些點,等下我會告訴姑娘的。”

林清看紫荊的模樣,知道她是在應付自己,便把穿好的鞋又脫了說道:“我偏任性!你今天不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就不走!不信你就試試!”

紫荊看著林清一臉的哭笑不得,和自己這位姑娘相處久了越來越發現林夕有時懵懂純真憨頑有趣有時直爽豪放率性不羈有時又古靈精怪想法新奇,與她的哥哥麵貌雖像,脾性卻是大相徑庭,若非親眼見到後背上的血蓮胎記,自己恐怕早就懷疑這個姑娘是不是別人假扮的了。歎了口氣說道:“皇上中毒了命在旦夕。好了,我告訴你了,能走了吧?!”

林請重新把鞋穿上邊梳頭發邊嘟囔道:“皇上快死了關咱們什麽事啊?咱們著得哪門子急啊?”

紫荊並不理會林清的抱怨徑直走過來給林清披上一件月白色鬥篷,拿起收拾好的包袱說道:“這便走吧!”

出來房門,林安和赤楓等人早已等在外麵,幾人徑直從小路上下山,剛走了沒幾步,林清看到山下兩隊人馬疾馳而去,為首的分別是身著紫袍的川北和著暗紅色長袍的炎弈。林清暗想看來他們也得到了消息,別人為人子為人臣著急是情理之中的,可林安著什麽急呢?昨日花會時並未見他與誰過分親近,一副不染紅塵事,不惹塵世埃的模樣,怎地也會對皇帝的事這麽關心呢?

林安對雪鬆道:“你留下來招待斡爾沁的人,就說府裏出了事我和夕兒先回去了。待他們離開後,你便即刻回京,另外,傳書給藍桉黃楊,讓他們也趕快回京城。”又轉身對赤楓道:“你著人將夕顏海真王爺送的菊花運回府裏吧。”兩人聞言趕緊退下了。

紫荊虛扶著林清向山下走去,待下得山來,隻見赤楓雪鬆已在馬車前等候了,雪鬆給大家送行,直到走出很遠後,林清看到雪鬆依然矗立在山道上,身影孤單寥落。

一連行了多日,聽得外麵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林清掀起簾子探頭向外看去,隻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八街九陌人來人往,高樓林立店鋪鱗櫛,比陵州秋風鎮更為繁華熱鬧,心知是到了京城了,奈何一連數日頭一直昏昏沉沉的,也就沒了賞玩的興致,放下簾子躺下繼續假寐。

過了不大一會,馬車停了下來,紫荊掀開車簾說道:“到家了,姑娘下車吧!”一側立即有人在地上放了條凳子。林清沒精打采地起來,穿好鬥篷,踩著凳子下來車說道:“我要累死了,我想睡覺。”

林安走上前來問道:“怎麽了夕兒?累壞了麽?”看到林清的臉色先是一驚,把手放到林清額頭上試了一下,回頭急道:“快去請玉函先生!”隨即一把將林清抱起,大踏步向裏麵走去。

林清頭昏昏沉沉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雖說心裏明白林安是林夕的哥哥,自己這麽被林安抱著並沒有什麽不妥,可當身體觸到那一根根清晰可辨的肋骨,聞到對方身上特有的男子氣味時,臉還是驀地紅了,自己可是第一次跟一個異性如此親密接觸啊,忙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那張俊逸蒼白的臉。

閉著眼睛隻覺得林安好像是在走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直走一直走,感覺都快要過了一個世紀的時間才終於停下來。聽到林安舒了一口氣,林清忙睜開眼睛,看到楣頭上題著“清風居”三字,字體娟秀,工整雅麗。林安一腳踏進房去,徑直走向裏間,林清忙掙紮著要下來,林安輕聲道:“就到了,別急。”

林清被放到了一張紫檀木床上,四周懸掛著黛青色的紗帳,床上鋪設著雪青色的錦被,柔軟舒適淡香微醺。林安拉過一條錦被蓋在林清身上,回頭道:“玉函先生還沒到嗎?”

話音剛落,隻見紫荊身後跟著一位麵目清臒身形清瘦背著藥箱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中年人見到林安後行了一禮,轉身又向林清行了一禮。林清看到此人自進來後便一直盯著自己看,表情微微有些激動又很是肅穆,似乎是在研究些什麽。林清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但看其和林安紫荊一副很熟絡的樣子,不便說什麽,隻好把頭微微向裏側了一下。

紫荊走上前來將一張帕子蓋到林清手腕上,又搬過一個圓凳放到床邊,中年人見狀坐到圓凳上將兩根手指搭在林清手腕上,閉目撚須,過了片刻,站起身來。

林安急問道:“怎麽樣?夕兒怎麽了?”

中年人答道:“公子不必擔心,公,姑娘並無大礙,不過是偶感風寒又車馬勞頓以致身體虛弱,待老夫開幾服藥吃下去也就好了。”

林安聽後忙說道:“那便請先生快些開藥吧。”

中年人點頭道:“好”抬頭看了林安一眼又說道:“請公子來這邊,讓老夫為你也把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