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周仁平回家的時候，周力彥的媽媽正在客廳裏邊看電視邊織毛衣。周力彥對父親說自己有些事要和父親商量，周媽媽當然也聽到了，以為會和周力彥的個人問題掛鉤，就興衝衝地也要參加。周力彥說自己要和父親談一下公司方麵的事情，媽媽可能不太方便聽。周仁平看見周力彥一臉淡定從容，並不知道周力彥在賣什麽關子，沒有多問，也就去了。
周力彥和周仁平來到書房裏，周力彥猶豫了一下在周仁平一直問要談什麽事情之後在一張紙上寫了和陳姍姍家裏書房裏的那些書籍上麵的簽名。周仁平看了一眼之後，先是一陣驚訝，不過馬上又緩過來。周仁平說這個簽名我告訴過你啊，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周力彥說這個簽名很有創意，你一般簽文件簽合同也用它嗎？
周仁平笑笑，說怎麽可能，這隻是我自己那時候自娛自樂的時候胡亂畫出來的，而且簡單明了。隻不過用在文件合同上還是不太妥當，最起碼的不尊重。
周力彥說那知道你的這個簽名的人一定不多吧。
周仁平愣了一下，然後又一本正經地說，那是當然，一般隻有和我關係比較親近的人我才會告訴他。比如說你，周力彥，我的兒子。
周力彥淡淡地笑笑，心中自語，關係親密的人。周力彥又淡淡地說，沒事兒了，我隻是一時想起，所以隨便問問，你不要太在意。
周力彥慢慢地離開書房，隨後聽到父親的電話響了，是陳姍姍媽媽打的。但周力彥不太清楚誰打的，也沒有興趣聽，徑直地離開了書房。
周仁平也不知道是誰打的，剛一接起電話就是聽見一種很低沉的聲音，“什麽時候出來見個麵吧，我有事情要告訴你。”隨即掛掉了電話。
周仁平瞬間站起來，馬上反鎖了房門，回撥過去了那個號碼。陳姍姍的媽媽接通了電話，然後傳來幾個字，我是陳靜美，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們有個女兒，叫陳姍姍。陳靜美最後又掛掉了電話。
陳姍姍媽媽一直在哭泣，直到泣不成聲。
陳姍姍的電話號碼已經注銷，陳靜美現在是再也找不到陳姍姍的確切位置。更何況自己也根本沒有勇氣去找她，隻不過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自己曾經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己相依為命二十年的人，自己未來的希望。
周力彥知道自己的父親可能和陳姍姍的媽媽有關聯，所以最近自己一直都盯著父親的行蹤。從家到公司，再聯絡父親的貼身助理，花了兩天的工夫，終於不出自己所料，父親果然約好和陳姍姍的媽媽見麵。
周力彥畢竟是半年前在機場見過陳姍姍媽媽一次，不過幸好那天在陳姍姍家裏的時候，無意中見過陳姍姍媽媽的照片，不然周力彥可能將陳姍姍媽媽模樣早已跑到九霄雲外。
當周仁平和陳靜美見麵的時候，周力彥一眼就認出那就是陳姍姍的媽媽，而且還是很漂亮，很有氣質。從理性上講，如果陳姍姍媽媽真是父親的情人或者是以前的青梅竹馬什麽的，比起自己的母親，換做自己是父親，自己也會和陳姍姍的媽媽在一起。
周力彥因為隔得太遠，又沒有安裝什麽竊聽器在父親身上，所以對於周仁平和陳靜美的談話，周力彥是一概不得而知。這樣的情況下來，除了在知道父親和陳姍姍媽媽有約會之外，什麽線索都沒有，甚至連把柄都抓不到。周力彥正在懊惱之際，沒有想到父親一下子抓住陳靜美的手，表情很溫柔，好像也很心疼。
隻見陳靜美突然避開周仁平的手，周仁平忽然感覺到自己突來的冒失，也慢慢地把手縮回來。
“那姍姍，我們的女兒，去了哪裏？她人還好嗎？”周仁平不知道怎樣麵對這位幾十年來自己的至愛之人。哪怕自己心裏很明白，陳姍姍誤打誤撞地來到了自己的家裏，還被自己的妻子看中，準備撮合周力彥和陳姍姍。但是現在的情況幾乎讓自己無地自容。自己的妻子正要將自己的女兒納為自己的兒媳婦兒，這是上天在懲罰自己，還是事情本來就這麽惡作劇。
“她離開了，去了一個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我沒有勇氣找她回來，你也不用去找她回來。退學手續我會去辦。我來想告訴你的是，姍姍說讓我轉告你的兒子周力彥，姍姍從來沒有在他的世界裏出現過。”
“不是，怎麽會離家出走，姍姍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我們上一輩的事情不能牽扯到孩子，他們是無辜的。”
“我不是一位好媽媽，我沒有向她說明一切。二十年來我都很愛她，但是我又在這個問題上從來都沒有對她坦白過。我從來都在回避她親生父親問題的，後來也就沒有再聽她問過了。我原本以為姍姍是個懂事的女孩兒，她一般不會強迫我做什麽事情。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終都還是逃不過。”
陳靜美沒有告訴周仁平周力彥和陳姍姍的事情，擔心這突來的噩耗會讓自己一直以來的至愛之人承受不起。陳靜美向天祈求，自己準備像以前隱瞞陳姍姍一樣隱瞞著周仁平。
周力彥並非全無所獲，在等到父親和陳姍姍媽媽離開的時候，自己也跟著離開了。雖然這是個大發現，但是周力彥並沒有想過要告訴周媽媽。為了全家人的和諧著想，少知道一些事情總還是有好處的。
周仁平回到家的時候，當做什麽事兒也沒有發生過。看見周力彥還是很淡然。倒是周力彥的媽媽，又開始在周仁平的身邊喧嚷陳姍姍怎麽都不來家裏玩了。周仁平一聽到陳姍姍的名字，剛開始什麽話也沒有說，不過在周力彥媽媽的話跟水一樣多那是全家人都有耳共聞的。周力彥這個時候在意的不是媽媽怎麽說陳姍姍，而是很好奇父親的眼神。如果陳姍姍是他的私生女兒，那麽自己的妻子要讓自己的兒子拿自己的女兒做女朋友，這個跟《雷雨》中的關係還有什麽區別。
周仁平終於忍受不住周媽媽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喧嚷，周仁平最後直接說道，又不是你娶媳婦兒，隻要周力彥不同意，你再怎麽說都是白搭。
周力彥正在喝水，差點沒被嗆到。周力彥心想薑還是老的辣，明明自己心中有鬼，卻一句話就往自己身上推得一幹二淨。周力彥故作得意說爸，如果我喜歡陳姍姍呢，你是不是可以讓她做我的女朋友啊？
“你？”周力彥不給周仁平留餘地，周仁平再一次掉入陷阱，不能自拔。
周力彥大笑，說我和姍姍隻是朋友，你幹嘛這麽緊張，而且我不喜歡陳姍姍，我們隻是好朋友，沒有男女關係的那種感覺。聽見周力彥這樣說，周仁平心中緩和了一口氣。故意躲開周力彥的眼睛，心語那就好，那就好。
睡覺之前，媽媽已經呆在臥室休息了，周力彥看見父親還一個人呆著書房發呆。周力彥大約猜到父親在為什麽事情而煩惱。就慢慢地裝著什麽都不知道地走進書房。父親想事情很入神，以至於周力彥輕腳進去的時候根本沒有把父親從入神中拉回來。
周力彥故意惡搞，湊近地看著父親的臉，“有鬼。”
聽到周力彥說出的兩個字，又突然看見周力彥那湊得極近的臉，周仁平頓時被嚇了一下。“臭小子，你鬼故事看多了吧，大半夜哪兒來的鬼？”
“大半夜的沒有鬼那要等什麽時候才有，更何況就你剛才那鬼使神差的樣子，心裏肯定有鬼。”
“竟胡說，我在想公司的事情，一想就如了神。”周仁平說話吞吞吐吐，唯唯諾諾，“你以為你老爸打拚這麽多年有這樣的成就很容易啊？”
“得，我知道，之前的父親一直都是我心中的英雄，榜樣。”周力彥詭異地笑，就是想套出父親心中很想說的話。
“不是，什麽叫之前的父親，你有兩個父親嗎？”
周力彥搖搖頭，“我呢，是隻有一個父親，但是你並不是隻有我一個兒子啊？雖然我對二十年前的你不是特別的感興趣，但是我還是願意聽的。”
周仁平看著周力彥，然後又回避周力彥，“你是不是在學校裏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久了，說話怎麽越來越離譜了。我不你一個兒子，你還以為全天下像你這樣的小夥子都是我兒子呀。什麽二十年前，我不還是我嗎？”
“那你幹嘛那麽害怕我做陳姍姍的男朋友？”周力彥徑直了說，“我問你那個簽名是有原因的，你知道的，那天我去了陳姍姍家裏。”
周仁平說那又怎樣？
周力彥看見父親還要隱瞞，說你的妻子要讓你的兒子做你女兒的男朋友這難道不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嗎？周力彥還說我有時候就感覺陳姍姍就是我的親妹妹，現在我才明白什麽叫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周仁平很驚訝地望著周力彥，心想這小子怎麽什麽都知道了。知道已經到了紙包不住火的局麵，周仁平說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陳姍姍失蹤了我也就不放直接告訴你了。
“什麽？”周力彥差不多都跳起來了，“怎麽會這樣，那天我送她回去不是好好的嗎？怎麽說失蹤就失蹤？不行，我得給她打電話。”
“不行的，她媽媽說她之前的電話已經注銷了，具體她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我也不知道。既然姍姍有意離家出走，她就不會讓我們找到她的。還有姍姍的媽媽說了，姍姍走之前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麵寫了一句話，要轉告你，在你的世界裏，她從未出現過，叫你忘了她。”
周力彥的心都蔫了，拿起手機撥打陳姍姍的電話，的確是空號。周力彥並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麽。在學校的時候，自己因為陳姍姍喜歡自己而疏遠她，自己因為趙岩也願意放棄這段友誼。但是現在陳姍姍失蹤了，自己還是不得不擔心。
周力彥回到臥室的時候，腦海裏一直都浮現著要轉告自己的那句話。然後周力彥也在心中轉告已經不知道在何方的陳姍姍的話：陳姍姍，知道我是你的親哥哥就那麽失望嗎？幹嘛要玩失蹤。你離開了這裏，還有誰陪我一起去學校，一起從學校回家？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就是兄妹，我們可以無話不談，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陳姍姍，你能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