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開解心結
回宮的第二天，蘇子漪就接到了皇後的旨意，說是皇上已經同意讓她到夕池苑看望王心嫣。其實昨日下午，她已經問過伶春，王心嫣的事了，知道調查此事的正是房玄齡，還特地讓李承乾找來房玄齡了解。她也認定王心嫣是誤信他人讒言，找錯了仇家。如果真是當今聖上，根本就不用費周折把她查清楚真相，直接殺了她就是。一定是王心嫣當局者迷，沒有看到事情的本質。
蘇子漪一路上坐在馬車裏想著待會兒見到王心嫣要如何和她說。畢竟當日在東宮兩人相處的時間不是很久，一般都是各過各的，除了早上過來的例行問安之外很少有交集。
來到夕池苑的宮門前，有幾個高大的侍衛守著，他們看見蘇子漪忙行禮，並且很識趣地讓她進去。今天皇帝陛下可是有交代過的。
一踏進門，一股冷清的感覺就直撲過來。蘇子漪走到大殿門前，看見王心嫣正坐在榻上想事情。蘇子漪讓綠音等在外麵，自己走了進去。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這個女子，越發覺得這個女子十分可憐。她的父母應該是在滅族之時被殺害了吧。自小孤苦無依，又被人利用，找錯仇家，實在可憐。
聽到了腳步聲，王心嫣頭也不回，自嘲地說：“如今還不到正午怎麽就來送飯了，都說行刑前要吃頓飽飯，莫非皇帝這麽快就要處決我了？”
蘇子漪淡淡地開口：“沒有要處決你。”
這個聲音不是那個侍女的聲音，甚至有幾分熟悉。王心嫣猛地回頭，發現蘇子漪正神情複雜地站在自己身邊。王心嫣十分震驚，蘇子漪和李承乾不是摔下懸崖死了嗎，如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王心嫣不敢相信地問：“真的是你嗎，太子妃？”
蘇子漪淡淡地微笑：“是本宮，本宮沒有死。”
“怎麽可能，那懸崖那麽高，你怎麽可能沒事。”
蘇子漪不回答，倒是王心嫣此刻顯得十分慌亂，突然抓住蘇子漪的衣袖問：“那太子呢？”
蘇子漪以為王心嫣是擔心太子的安慰，心裏覺得或許還有幾分希望說服她，便說：“殿下也沒事。”
王心嫣驚訝得說不出話，她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蘇子漪一看，覺得不對勁，便問：“你怎麽了？”
沒想到，王心嫣發瘋似的笑著，說：“我籌劃了這麽久，就是想讓李世民先嚐一嚐骨肉分隔的痛苦，可是，可是李承乾居然沒有死，他居然沒有死！”王心嫣近乎發瘋地喊了出來。
蘇子漪沒想到王心嫣原來是這麽想的，她更覺得王心嫣很可憐：“報仇對你來說真的這麽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王心嫣麵目猙獰：“如果你的全家的人都被人殺害了，難道你不想為自己的家人討一個公道嗎？”
蘇子漪無話可說：“但是本宮想，你的家人或許更希望你能夠快樂的活下去，而不是背負著仇恨。”
“快樂？”王心嫣依舊很激動：“你知道我的祖父臨終前對我說的話是什麽嗎？”王心嫣瞥了蘇子漪一眼，說：“為他報仇，為整個家報仇！”
蘇子漪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祖父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的，心嫣。本宮猜想你的祖父不是這個意思，他一定是想讓你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要你在今後的生活中注意這個曾加害你全家的人加害於你。”
王心嫣冷笑一聲：“哼，你可真會猜。”
“無論如何，你也希望報仇，對不對？”
王心嫣握緊雙手：“沒錯，我一定要報仇。”
“但是報仇也要找對仇家啊。你找錯人，就為世間多添幾縷亡魂，這樣的報仇何時才能了。”
“原來你也是來當說客的。”
“本宮隻是來勸你冷靜下來再仔細想想的，如果這件事真是皇上做的，他沒有理由還要幫你調查。”
“誰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好，就算是皇上做的，那他馬上就可以殺了你，又何必把你囚禁。”
王心嫣回身，惡狠狠地對蘇子漪說：“那是因為我懷了李承乾的孩子，他不忍心殺了自己的親孫子。”
“但是本宮聽說，你是在被審問的時候才檢查出懷有身孕。在這之前，皇上隻要知道你的身份，他若是殺過你全家，就一定會馬上以刺殺罪殺了你，又何必把你關起來。”
“哼，你少費口舌了，那青龍穀紋玉呢？我隻知道那是李世民的東西。”
“房大人和一眾大臣不是說過，皇上還是秦王的時候就將玉佩弄丟了嗎。心嫣，你一定要看清楚，千萬不要被假象迷惑。”
“你和我非親非故，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怎麽會非親非故呢？你到底是承乾的良娣。”
“住口，我不是。那不過是我複仇道路上的一招棋而已。”
“那孩子，孩子何其無辜。”
一聽到蘇子漪談起孩子，王心嫣的眼神終於不再那麽犀利了。她不自覺地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這一切都在蘇子漪的眼裏。
“本宮聽說，你曾經想要結束掉這個孩子的生命？”
“沒錯的。”這個時候的王心嫣不再激動，“他不應該存在的，他是我們家族的恥辱。”
“心嫣，你不要做的這麽絕。事情的真相還沒有水落石出，你就這麽結束掉這個孩子的性命，隻怕等到真相浮出水麵的時候，你會後悔。”
“不！我不會後悔，就算皇帝真的不是凶手，我也不會後悔。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了複仇而活的，我不能有感情，更加不能有孩子，這隻會是累贅。”
“傻瓜，人都有七情六欲的，不是說控製就能夠控製的。”
“做一個複仇者必須如此。”
蘇子漪走到王心嫣的眼前，眼睛直視王心嫣：“那你愛過太子殿下嗎？”
王心嫣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蘇子漪從王心嫣的眼神裏可以看出，她對李承乾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於是說“原來你真的沒有嚐試過愛人，那為什麽不從愛你的孩子學起呢？”
“複仇者怎麽能有愛呢？”
“心嫣，上天留下你的性命難道就是想讓你為複仇而活？它不過是舍不得你一個年幼的孩子還沒有嚐過人世間的至真至誠才饒過你的。”
王心嫣似乎有點被蘇子漪說服了：“至真至誠？”
“沒錯，至真至誠！那便是愛，你應該得到愛，更應該學會愛別人，而不是整日想著複仇的事，這是錯的。”
“這是錯的？”王心嫣疑惑地看著蘇子漪。
“對，這是錯的。”蘇子漪堅定地回答。“心嫣，留下這個孩子吧，他將會讓你學會愛，他也不會再讓你孤單一個人去承受那些本不該是你來承受的東西。”
“不，隻是我該做的，我必須要為我的家討一個公道。”
“那也不管孩子的事。”
“孩子是他們李家的，李家都是我的仇人，我怎麽能生下仇人的孩子。”王心嫣又開始激動起來。
“那如果李家不是你的仇人呢？”
“我，我，我……”王心嫣顯得手足無措，如果李家真不是她的仇人，那她該怎麽辦，該找誰報仇。
蘇子漪看見王心嫣的樣子，覺得十分心疼，她上前輕輕將王心嫣攬入懷中：“心嫣，不要害怕，相信我，這件事一定會水落石出的。你的仇家一定不會是李唐王朝，你一定可以學會愛，一定可以和自己愛的人永遠在一起。一定會的，相信我，心嫣。”
此時的王心嫣覺得心好亂，真的好亂。一方麵她希望李唐就是她的仇家，這樣一來，這一切都沒有白費。但矛盾的是她又不希望李唐是她的仇家，因為獨自漂泊了這麽多年，她也想要一個家，她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陪著她。
當蘇子漪抱著她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了港灣，自己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這麽真誠地抱著她，安撫她，她覺得真的累了，好想好想就這樣到永遠，沒有複仇，沒有恨意。有的是親情，說實話，蘇子漪今天的一番話確實打動了她。她毫不猶豫地抱著她，突然讓她有了被自己寵愛被姐姐抱著的感覺，那是多麽舒服的感覺，多麽令人舍不得離開。以至於，自己慢慢地在蘇子漪溫柔的懷裏熟睡，這是王心嫣第一次睡得這麽舒服。
蘇子漪和王心嫣聊了這麽久，才發現原來她竟然是這麽一個可憐的人。擁有愛的能力，但卻不能愛。原來她的世界竟然是這般的矛盾，痛苦。原來她是這麽的無助。想必這麽多年來，一直活在仇恨當中的她一定活得很辛苦。蘇子漪突然十分心疼，十分可憐懷中的這個才十六歲左右的小女孩，如此傾城傾國的容顏，若是王家沒有被滅門的話，那麽她應該也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絕代佳人，更是會嫁入一戶好人家，從此平平靜靜的幸福生活吧。想到這，蘇子漪突然很痛恨那些殺王心嫣家人的人和慫恿王心嫣找皇帝報仇的人，他們怎麽那麽狠心毀掉一個女孩子原該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