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綰意崩潰

綰意將自己鎖在聽風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鎖便是一下午,不讓任何人伺候。其間門房那兒傳來流雲意軒求見,卻被綰意打發了。

之後想來,自己真有些小家子氣了,自己和流雲祈羽之間的糾葛與他何幹,隻是一想到那日在祈雲閣內,自己所受的屈辱,而之前每一次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這讓她再也無法坦然麵對他,有些經過時間的衝洗,有些事兒會衝動,畢竟他從來沒有存過害她之心。

晚飯的時候,秋心他們送來餐食,綰意躺在美人榻上,聽著他們的敲門聲,卻不想理睬。他們也許也知道自己現在心緒複雜,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麵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兒,遂也不再打擾。

耳根一下變得安靜了,綰意幽幽的從榻上起來,打開窗欞,迎麵撲來涼爽的風,夾著春意蕭索的味道,空氣中早已沒了那淡淡的梨花香,放眼望去,那窸窣蕭條的角落,繁茂的枝葉,被風吹得忽閃忽閃,發出唰唰的聲響。

花殤盡,梨花成雪,寂寞消融。角落裏的梨樹迎風挺立,可再也見不到那雪白的花朵,也許你會說明年花開好時節,但有誰知年年花開年年謝,明年花在人何在。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櫻色的唇中吐出嫋嫋霧氣,卻被那迎麵吹來的風帶走了暖意。

窸窸窣窣的聲響在耳邊響起,再次放眼望去,那已經無花的梨花旁赫然站著一襲單薄白衫的流雲意軒。他抬頭看著窗邊眺望的綰意,眼中神色莫變。

“綰意多日不見,你可安好!”最蒼涼不過物是人非,僅僅半月有餘,昔日談天論地的知交好友卻如同陌生人一般,四目相對,卻是寂寞微涼。

待看清了那人,一抹失望從綰意的眼中閃過,心中不禁自嘲,她以為是誰?她又希望是誰?那日的苦,那日的痛還曆曆在目,自己還在奢望些什麽?

“不知軒王殿下深夜造訪所謂何事?”冷漠而疏離的話不自覺得從口中吐出,綰意仿佛看到流雲意軒臉上閃過受傷的情緒,可是她卻覺得暢快不已。

“綰意,你我之間,怎會變得如此!”一聲蒼涼的歎息從流雲意軒口中幽幽吐出。

那聲音順著那飄渺的風,悠悠揚揚的飄進綰意的耳中,接著撞擊到那空蕩的心房,最後了無回聲。

綰意一聲長歎,語帶悲涼:“意軒,我們回不去了!”

就那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流雲意軒這一鐵血男兒顫抖不已,胸口的憋悶更為難受,咽喉處的血腥之氣彌漫,他卻強忍著不讓它噴出,身子微微移動,近乎透白的手,瘦削的仿佛隻剩下一層枯皮包裹,手背上青筋直冒,看的人心驚膽顫。

他輕輕的靠在那顆梨樹旁,幽幽的訴說著那人的癡,那人的傻,那人的苦,那人的怨,時間如白駒過隙,從月上柳梢頭,到日出東方秀華光。那些塵封在紛飛歲月裏的癡傻恩怨,到頭來不過是上蒼的鬧劇,一群人的悲劇。

那故事遙遠的就像一場夢,那故事淒美而哀傷,那故事裏的流雲祈羽也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

原來流雲祈羽自出生之日起,因著自身所擁有的一些能力,被眾人當成妖孽。他的母親雪妃為了讓他能夠像正常的一般活著,受盡磨難,最終魂歸西天。臨終之前,將流雲祈羽托付給流雲意軒的母妃端靜皇妃照料,而流雲祈羽從她母妃往生之後變得越發孤僻,除了流雲意軒和端靜皇妃,誰都不理睬,就連見了流雲帝,也是不言一語。

端靜皇妃與鳳雲裳的母親乃是同胞姐妹,雲裳母親難產死了之後,便被端靜皇妃抱緊宮中撫養,三人自幼形影不離,青梅竹馬,長大之後,亦是如此。誰料想,端靜皇妃病重,臨終前心疼流雲祈羽,便求流雲帝將雲裳許配給流雲祈羽,這才有了後來的悲劇。

端靜皇妃哪裏曉得,鳳雲裳心中所係之人一直都是流雲意軒,聽聞自己被賜婚給了流雲祈羽哪裏肯依,這一鬧騰使得三人之間的關係岌岌可危。而這些年,流雲祈羽一直懷疑他的母妃死的蹊蹺,就在此時,突然收到消息,雪妃的事情與太子有著莫大的關係。

鳳雲裳知道這消息便主動請纓要求幫他們接近太子,但是要求是流雲祈羽得退了她倆之間的婚約。可是有一天,雲裳約他前往桃花渡,可是他因為有事耽擱沒有赴約,隻知道那日從桃花渡回來,雲裳就病了。而這時雲裳和流雲祈羽的婚事即將舉行。婚禮前三天的夜裏,雲裳從家中跑了出來,要流雲意軒帶他私奔,卻被他拒絕,心如死灰的回去,他本以為自己的絕情是為他們好,哪裏曉得婚禮前一天,雲裳被發現昏死在自己的屋內。

故事就這樣終結了嗎?沒有,流雲意軒說他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流雲祈羽,雲裳的事徹底擊碎了流雲祈羽的心,當他得知雲裳愛的是流雲意軒的時候,他們的兄弟之前便已經走到盡頭了。

他說:“為了挽回我和十四弟的關係,我從某個人的口中得知了養魂之術,便想著用雲裳的身體來寄養十四弟母妃的魂魄,哪裏曉得我那是中了奸人的圈套,徹底毀了十四的希望,也毀了雲裳……”

他說:“我以為這荒誕的事隨著雲裳的死徹底結束了,哪裏知道自那之後,十四弟便變得癡狂起來,他目空一切,他率性而為,滿朝文武都被他得罪個夠,就連自己的父親他都不放在眼裏,他的行為能讓他死好幾次,可卻沒有一人敢動他,亦動不了他,因為他是戰神墨雪伊的兒子!”

他說他成為了人人敬仰卻又人人畏懼的天下王,他說他比那高高在上的一國帝王還寂寞,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一隻老鼠和一條蛇,沒人能走進他。他還說他不知道他居然信了那養魂之術,並且這些年一直不放棄找尋合適的人……

他幾乎帶著懇求的眼神看著她,希望她能幫助他,綰意自嘲她該怎麽幫。

“我要的是她的一顆真心,可是他要的是我蕭綰意的命!這世界有比這更可悲的事嗎?意軒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幫他,我的心他不要,那麽是不是我就該把我這條命交給了他,這樣才是真正幫了他!”綰意沉痛的閉上眼,一滴淚滑落,帶著心痛絕望的滋味碾落到塵埃裏。複又睜開,臉上清冷一片。

“不是的,綰意,我知道十四弟心中是有你!”流雲意軒像是急於想要為流雲祈羽辯解,誰曾想一時激動,便引來好一陣的咳嗽。

綰意隻覺得諷刺,他們一個個都說心中有她,他們心中是有她,一個是想要犧牲她,全了他的萬裏河山,另一個更是想要她這條命,他們這些人一步步將她推到這萬劫不複之地。

“軒王殿下說笑了,綰意與祈王殿下並無瓜葛,他心中有誰,與綰意何幹,夜了,綰意要休息了,就不送軒王殿下了!”說罷,合上窗戶,將那紛擾的情緒拒之門外。

綰意想笑,笑的眼淚都留下來了,看著這滿室華貴非凡,卻不過牢籠一般。她笑,笑流雲意軒的多此一舉,他以為就憑著他一句流雲祈羽心中有她,她就會灰溜溜的像條哈巴狗一樣爬在他的腳下,用自己滿腔的熱血,卻溫暖他冷漠的心嗎?不,她不會!若沒有他今日所說,或許他就可以把流雲祈羽當做陌生人一般,他隻是為了他愛的人來傷害他不愛的她,他何錯之有?

但是如果真如流雲意軒所說,他明明心中有她,卻為了那已死去的人將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她反而開始恨他了,她蕭綰意到底對他們來說算什麽,一個個都用感情的枷鎖來折磨她!

頹然的匍匐在冰冷的地麵上,溫潤的淚水布滿冰冷的臉頰,白皙的手掌緊緊地捂住嘴巴,生怕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可是決堤的淚水呼嘯而下,心口壓抑著的呐喊聲幾乎要撕裂她,貝齒狠狠的咬著雪白的手背,齒間那絲絲血跡像是偷吃了西紅柿孩子一般。

愛逝恨生,她一直不想讓恨主宰她的生命,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流雲祈羽他知道她有多麽恨他嗎?既然他要的是她的命,又何必給她虛假的情。

蹣跚的想要爬起,卻因著右腿剛剛複原還有些不靈便,一個不小心再次跌倒,條件反射的想要扶著不遠處的桌子,卻因著用力過猛,一把撲在桌子上,手背碰到桌上的壺,整個桌子連同茶具碎了一地。

巨大的聲響頓時引來外麵人的注意,綰意聽到秋心和李大張淵他們擔憂的聲音,卻隻是跌坐在地上,憤怒的捶打著地麵。

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綰意也顧不得平日裏的冷靜,像個瘋子一眼朝門口吼道:“滾,全都給我滾出去!”

一幹跟在後麵看熱鬧居多的丫鬟家丁頓時嚇得退了出去,為首的秋心三人再見著綰意狼狽的模樣時,陡然關了房門,將那一眾人等關在外麵。

秋心再見到綰意的那一刻,便衝到她麵前,拾起她鮮血淋淋的手掌,心痛萬分。

“公主你這是在幹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