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蛇鼠一窩

殺氣!

好濃烈的殺氣!

饒是綰意於和親幾經生死,輾轉浮沉於亂世狼煙之中,堪破富貴榮華,也不禁看到這雙眸中盛滿的火色而膽戰心驚。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這個魔化了男人,素衣纖塵,玉帶飄飛,眉若清遠山巒,麵若秀水芙蕖,身姿飄渺,宛若飛仙,偏生著那麽一雙火色妖瞳,碎了一顆琉璃心。

她明明在那一片火色中看到了掙紮無辜的苦痛,卻隻能默默站在一旁,心口微微刺痛著,該是怎樣的深情才能讓那個謫仙一般的流雲意軒魔化成如此模樣。那眼裏是夜寂露冷,風蕭月溶,人已逝,思相依,隱忍掙紮,濃烈淡漠,最後都化作階前老樹下,風舞枯葉,雨亂秋荷的悲涼。

忘了,斷了,想了,念了,誰為誰相思樹下種相思?誰為誰寂寞梧桐鎖清秋?倒不如那一嫋煙雲,散了,亂了,從此寂靜無蹤!

可偏生執念如斯,留不住,忘不了,最後隻能驀然轉身。

流雲意軒的突然離開使得氣氛一下子陷入了低沉之中。本是喜氣洋洋的慶生宴會如今這般收場,綰意著實有些過意不去,剛欲請辭離開卻被身後的聲響阻止了到口的別詞。

“吱吱吱!”某肥團子粉嫩的爪子指著雪羽冰梨椅的某處。

“絲絲絲!”某青絲蛇一根不讚同的搖著尾巴。

“吱吱……吱吱……”某肥團子齜牙瞪眼堅持己見。

“絲絲……絲!!!”某一根露出毒牙誓言威脅。

……

眾人被這一鼠一蛇特有的吱吱絲絲繞的團團轉,終於兩個小家夥停止了爭吵,默默無語的盯著某處失神。團子哥那肥肥的臀部對著這一屋的王子皇孫名門貴胄,細條條的尾巴翹著,懷裏抱著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的小蜜罐,粉嫩嫩的爪子伸進伸出,悠哉遊哉的斜倚在一角,看向一根的眼神像是在說“你來,我啥事不管!”

它兩手一攤,拍拍臀部伸進蜜罐,把這艱難的事情留給茫然無錯的一根同誌,纖細的蛇身高高立起,靈動的蛇頭左扭扭又扭扭,看看你看看我,最後還是貓著纖細的腰身,討好似的遊到咱們團子大人的麵前,又是好一陣的吱吱絲絲,最後隻見咱們團子哥蜜罐一扔,屁股一撅,朝椅子上一躺,索性來個不管不顧。

一根氣的臉都青了(貌似原來就是青的),雖然那三角頭上看不出神色,綰意眼前卻能自動幻出一根生動形象的表情,牙一咬,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嗖嗖的遊到某團子的麵前,青綠色的蛇身一下子打成一個蝴蝶結,一下子彎曲成拱橋,擺動出滑稽逗趣的姿勢,看的綰意哭笑不得。

可是某團子顯然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濕亮亮的分不清是蜜糖還是口水的爪子隨意的指著自己脹脹的皮球肚,那模樣真像地主家的大老爺,而一根妹妹很不幸就成了任人欺淩的小可憐。委屈得翹起自己的尾巴,尖尖的尾端不停在那一團雪球上掃過來,掃過去。越掃臉上的神情也是猙獰,突然長長的尾巴高高提起,啪的一聲狠狠的抽像某隻舒服的大老爺。

吱!!!

某團子炸毛了!齜牙咧嘴的彈了起來,瞪著一雙晶亮的黑玉珠子,粉嫩的爪子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朝一根妹妹撲過去。

此時的一根也是憋了一肚子氣,身形急速扭動,尖細的蛇尾對準某隻的右臉,刷的就是一下,三角眼望著綰意,趾高氣揚的對著團子哥發出一陣大義凜然的絲絲聲。

綰意一陣愕然,怎麽感覺那三角眼閃現的光芒是那麽的不懷好意呢?綰意來不及多想,就被腳下動靜嚇的跳下了下來。

原來就在綰意失神思索之時,雪羽冰梨椅上的兩個小家夥一左一右嗖嗖的飛了起來,落在綰意的兩腳邊,順著兩條玉腿下的素色褲腿鑽了進去,滑膩的觸覺,毛茸茸的搔癢貼著沁涼的肌膚直直往上攀爬。

綰意那兩彎青山秀眉不自覺扭成山巒疊嶂,一股惡寒從腦後生起。雖然這兩個小家夥看起來可愛無比,但是綰意很難忘記這青絲可是一條貨真價實的毒蛇,況且在她的印象裏,老鼠就該是在地溝裏鑽來鑽去,滿身汙漬,全身病毒。現在兩個病毒攜帶體,都鑽進她的身體裏麵,綰意雖是麵上一片冷清,可這心裏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這兩個小家夥一個不小心,牙口一開……

綰意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窘迫,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等死的過程,那種一顆心懸在喉嚨口,撲通撲通,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脫出來。還有瞬身那急速流淌的血液一個勁的朝腦門上竄,身體就像是被失了魔咒似的,動彈不得。

索性還有一雙眼珠子間或一輪,證明她還有一絲人氣。清亮得眸帶著一絲希冀望著流雲笙歌等人,濃重的失望再次籠罩在心田,人性原是這麽不堪一擊。

早在那察覺到那青絲蛇和白老鼠有所行動之時,流雲笙歌一行便不自覺的退了幾步,看著綰意在一片危險當中,他們卻一個也沒有出手相救。鳳紅鸞等人的一臉漠然,流雲加賀的幸災樂禍,最精彩的莫過於這一國太子。

流雲笙歌此時的情緒很是複雜,憑他的武功雖然動不了那兩個小家夥,但是卻絕對有能力在它們動手之前拉開綰意,但是他卻什麽也沒錯,任由綰意陷入如此困境。清輪孤月,漫漫生輝的臉上笑意盎然,嘴角的梨渦淺痕似那古木年輪,悠遠神秘,一如這一國太子。

而這時綰意的胸口突然竄出一白衣青兩個腦袋,素色的斜襟口繡著朵朵盛開的梨花,纏繞的絲線錯落有致,幾許曼青的藤蔓襯著那馨白的花瓣,顯得生機勃勃。

它們一人倚在一邊,胸前的柔軟,源源不斷的暖氣的依偎下微眯著小眼睛,慵懶得一陣吱吱絲絲。綰意滿頭黑線,敢情這兩個小家夥把她胸口當窩了,還真是映襯了那句“蛇鼠一窩”。怒火蹭蹭蹭往上冒,眯著一雙琉璃眸,對上某隻不安分得肥團子。綰意心中小聲嘀咕,一根她是不敢招惹,可是這肥團子……

殺氣騰騰!

動如雷霆,快如閃電,纖細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胸口爪子……

吱!!!

某隻肥嘟嘟的團子便很不幸運的捏在綰意手中,清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秀麗的唇瓣輕輕翹起,明動的水眸盈-滿溫潤的波光,清晰得倒影著某個小家夥無辜賣萌的表情。

眸如春水,眼帶含春,若是風流蘊藉的少年郎,風-騷客定會為這楚楚動人的萌態動容,而綰意卻是嘴角不自然一陣抽搐,受不了出言威脅:“你若是再這幅德行信不信我現在就將你掐死,別忘了你隻是一隻耗子!”

耳邊傳來某團子哀怨的吱吱叫,綰意無語,不得不妥協:“說罷,你想怎樣?”

黑玉珠子蹭的亮如星辰,團子哥揮舞著粉嫩的小細爪子,左吱吱右吱吱,吱得綰意滿頭黑線。

團子似乎也意識綰意的一頭霧水,有些哀怨的轉頭看向悠哉遊哉的一根。風水輪流轉,農奴翻身做主人,這回終於輪到一根妹妹當家作主了。隻見它三角頭悠揚的一甩,兜在綰意衣裳裏麵的小細腰妖嬈的扭動,細嫩的身子順著袖口遊到綰意手腕上,卷起。

細尾勾著綰意,身子卻使勁得朝前伸延,那神情像是在拉扯綰意前往什麽地方似的,可惜當的力氣太小了,腦袋伸了半天,連綰意的手臂也拖不起來。這時,被綰意捏住的團子骨碌碌轉著兩顆黑玉珠子,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趁著綰意一個不注意,身體一縮,嗖的飛了出去,蹲在地上看著懸空忙碌的一根,黑玉珠子轉得老快,一隻小粉爪子憨豆似的咬在那兩個大門牙上。

“絲絲!”一根張大檀口,血紅的蛇信絲絲的吞吐著,對著地上發呆的團子就是一陣絲絲亂叫,像是再說“死耗子,還不快來幫忙!”

隻見團子哥爪子朝邊上一抓,先前散落在地的大紅交頸鴛鴦“披風”便風姿颯爽的包裹著它極度超重的身體,小腿一個踢騰,穩穩的落在一根的背上。

咚!

之前還能高昂的頭顱拉扯綰意的一根被那突如其來的重物一壓,身體不受控製得往下垂落,若不是尾巴穩穩係在綰意的手腕上恐怖就要跌落在地了。而某個想要耍威風的肥團子則很不幸的再次成為皮球,在地上滾了幾圈,十分委屈的翹起粉嫩爪子,對著安然無恙的一根一陣口水飛濺。

“這兩個畜生可真有意思,那模樣像是在拉公主去看什麽東西似的?”

兩個小家夥像是聽懂了流雲漠淵說它們是畜生似的,本來還在“內戰”的兩隻,槍頭一轉,對著流雲漠淵就是一陣吱吱絲絲。

“三哥說的不錯,那兩個小家夥跟在十四弟身邊久了,早已通的人性,它們如此這般必是有什麽事,公主何必隨了它們!”修長秀麗的兩指輕輕一捋垂落胸前的黑玉發絲,流雲笙歌端著那張招牌笑臉,滿是興味的看著她一人兩畜生的動作。

“好吧!你們兩個小家夥想讓我看什麽?”綰意妥協,倒不是因為流雲笙歌的話,而是自己確實被這兩個小家夥勾引出了少有的好奇心,熟不知,這一少有的好奇心卻將她的命運緊緊與某個男人聯係在一起。